卷九光明的背面  第二百二十一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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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薛昂整顿好前线事宜呈给了隐渊,便去了碧洲成的房间。
    “休觐也在。”薛昂跟柒休觐打了个招呼,柒休觐颔首道,“薛将军。”
    薛昂走上前单膝跪地:“元帅,是末将来迟了,元帅的伤可有大碍?”
    碧洲成的嘴唇都发白了,此时快入夏了,天气炎热,他一身的伤处理的不及时都要溃脓了,整日的低烧。
    “无妨,你带来了多少人马?”
    “末将带了五万人马,只是,末将半路上遇到了麻烦,所以才来迟了,人手也死伤了几千。”
    碧洲成闭上了眼睛,靠在了床头,到底是谁,在里通敌军……若是宋叶敏一党,皇上难道就不追查吗?由着内应在元国,与他们里应外合,嘉陵关守不住也是迟早的事。况且,现在天热起来了,万一死尸过多,引发疫情,又是一个大麻烦。
    薛昂看碧洲成一脸忧愁,不解的道:“元帅,末将率军打得尤国军队溃不成军,这不是好事吗?元帅是否思虑过重了?”
    碧洲成缓缓叹了口气,摇头:“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只是,长老此时也想着速战速决,只怕会掉进敌人的陷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
    待太医给碧洲成换药之时,薛昂和柒休觐走了出去,薛昂瞧见柒休觐身上也到处都绑着厚厚的绷带,失神的看着远方。
    薛昂问道:“疼吗?”他听闻了柒休觐擒获了尤容的消息,自然也听说了她身负重伤,险些丧命,如今见她包扎的跟个刺猬似的,不免开口关心。
    “有点儿。”柒休觐闷闷的道。
    薛昂掏出了自己的酒壶来递给她。
    柒休觐转头看了一眼,薛昂笑道:“来一口。”
    柒休觐接过了酒壶,打开隔了半寸距离喝了一大口,随后还给他:“多谢将军,我好多了。”
    薛昂接过酒壶,眼神暧昧的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个来回,他自己也喝了一口,双手撑在了栏杆上,问道:“休觐啊,你为什么要自请调任?我听人说了,你和两位元帅他们一起,去参加了一个义拍会,回来就不对劲儿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柒休觐像是被人踩到了七寸,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矢口否认:“没有,没有。”
    薛昂失声笑了两声,叹首道:“你对元帅……”
    “薛将军,不要信口胡说,元帅是我的长辈,是我最敬重的人,不要做什么不成文的假设。”
    薛昂觉得柒休觐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故作惋惜道:“唉,咱们行军打仗的,过了今天没明天,能一起共事,也是难得的缘分……”说着他握了一把柒休觐的手,柒休觐一愣,随后抽出了自己的手,放在胸前呈防御姿势,往后退了两步,“薛将军请自重,我一直拿你当同僚敬重,我也再三说过了,我有丈夫,薛将军大方多金,想必不缺人陪。我一没长相,二没身材,将军实在不必多做这些举动出来,免得彼此难堪。”
    薛昂摩挲了一下刚刚碰到她的手指,轻笑道:“你总是这么认真,一点都不好玩。”
    柒休觐冷着一张脸,因为气愤,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这本就是男尊女卑的世界,将军不知道吗?你所谓的玩,却要让我搭上性命做赌注,将军一再如此,便是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薛昂撇了撇嘴,也觉得没意思,转身走了。
    柒休觐在他走后仍然后怕,手一直放在胸前不敢放下。
    他们都问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元帅在自己心中,如兄如父,她实在起不了一丝歹念。
    碧洲成与她只有一墙之隔,柒休觐失落的想到,如果他知道自己脑子里的念头,会觉得自己多么可怕,会想要远离自己吧,会觉得自己实在太极端了吧。
    大师对自己所说的,平心静气,对世上的一切保持着善意,对自己每一日的生命保持着敬意,当时豁然开朗,一旦碰上他,就这么难做到吗?
    柒休觐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离他远一点儿,离远一点儿,大概就不会起那么重的独占心了,离远一点儿,让这感情慢慢由浓烈变得平淡,以免让自己做出什么后悔终生的事儿来。
    “柒将军,长老有请。”
    柒休觐回过神来,一个守卫打扮的人正等着她回话。
    柒休觐清了清嗓子:“哦,好。”
    随着那守卫的引领,柒休觐进了门,守卫关上了门,隐渊迎了上来:“休觐。”
    柒休觐走上前去福身一礼:“休觐见过师祖。”
    “我来到这儿,一直忙着军务,也没顾得上去找你,你身体如何了?”隐渊引着她坐下,柒休觐有些拘谨,“没什么大碍,有劳师祖挂念。”
    隐渊一直都有跟两位元帅通书信,也知道柒休觐这几年的建树,虽然他疑心欧阳谦,但他想碧洲成和仲萧看人不会差,而她这几年确实为元国立了许多战功,守住了元国几方和平。
    “跟师祖还客气什么,皇帝派人来接你回京,你为何不跟着亲卫一起回去?”
    柒休觐慢慢低下了头:“义父,是看在子逸的面子上,才……”她的话没说完,但隐渊也心知肚明她想说什么。
    柒休觐轻吐了口气,笑道:“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位卑力薄,但我也是得元国圣君庇佑,才得以平安度日,岂敢就此退缩?我心里所念所想,与师祖,与义父,都是一样的,我也很希望能为元国边疆的安稳,出一份力。我不想一直做一个在羽翼下受保护的人,我也想,能让这世间的安稳,也有我的一份力量,让敌军退去,让元国恢复生机。”
    隐渊沉默了良久,喟叹道:“谦王没有看错人,皇帝也没有看错人。”
    柒休觐回去后,碧洲成刚刚换好药,疼出了一身冷汗,柒休觐递给他一碗汤药,又仔细问了大夫情况,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去哪儿了?”
    柒休觐老实的回话:“长老叫我过去问几句话。”
    碧洲成垂眸一想,道:“问你为什么不跟着亲卫回京?”
    柒休觐惊疑的抬眼:“你怎么知道义父派了人来?”
    碧洲成叹了口气,没作声。
    “元帅,此时战事还没完,你又伤得这么重,我不可能就这么走了。自从我路上赶来遭到了敌袭,我就一直有个疑虑,我想到了兰陵的船,我们元国的水军不是死的,不可能西麟有人开来了那么大一艘船都没人知道,大概是水军里,也有他们的人,内外勾结。”
    “大概?”碧洲成嘲弄的笑了笑,“这么明显的事,还有什么”大概”?这次你们援军赶来,每一批都遭遇截杀,你以为这是巧合?”
    柒休觐低下脑袋,微眯眼睛:“会是谁呢?”
    碧洲成突然想起了以前隐渊跟元臻说过的话。
    当时他和仲萧为元国东奔西走,刚平叛没多久,就屡屡受到了朝中老臣党的打压,当时他们俩都年轻气盛,遇到不满的也不会拐弯抹角,险些吃了好几次暗亏。
    元国久战,国库空虚,两位元帅奔波劳碌了那么久,元臻对他们很是感激,一再给予赏赐恩典,惹得朝中老臣眼红。
    隐渊对新继位的元臻说:“两位小元帅能力是强,可皇帝要记住,朝堂之上,不可过于重用哪一位,也不可显得太有亲疏。皇帝要懂得臣子之间的制衡之术,人一旦有了兵权,有了民望,成为老百姓心中的神,他们还能保证始终如一,唯皇帝马首是瞻吗?天高皇帝远,你又能控制得了几时?切记,朝中势力,不可一方独大,否则,将生出无尽的祸患。”
    彼时还年轻的元臻,信任着两位为国家鞠躬尽瘁的元帅,坦言道:“两位元帅对元国的忠心可昭日月,简誉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做出危害国家的事来。”
    隐渊摇了摇头:“皇帝,你现在身为一国之君,一己之身连着国祚,对谁都不可有完全的信任。忠心?若说忠心,宋氏一党不忠心吗?他们拥护了我朝三代君王,也是呕心沥血,结果呢?先帝过于重用,引得宋家起了倨傲之心,你费了多少心思才打压下来?你为了国家安宁所思所想,最后还要落得宋氏一党的埋怨,说你狡兔死走狗烹,忘恩负义。朝堂之上,势力盘根错节,不是那么好动的。若再有后来臣者,居功自傲,时刻想着自己的功劳凌驾于皇权之上,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简誉,你要记住,身为帝王,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别人今日的忠心,或许改日,就起了异心,各朝臣民为了一己之私,为了一身荣宠,诡计构陷,该死的,冤死的,不计其数。你不能用你的直觉和信任,去赌元国未来的路,因为没有人能保证,这一辈子都会是忠心耿耿的。”
    “师父教诲,简誉谨记于心。”
    多年来,碧洲成和仲萧奔走于各个前线,有战事了第一个冲上去,用血肉之躯和殚精竭虑来守护着元国的江山。太平了,却又要面临朝廷削减军费,跟兵部扯皮,与朝廷上多股势力纠缠,屡屡添堵,实现皇帝所期望达成的”制衡之术”。
    碧洲成想起这些年来的日子,就觉得心里一阵悲凉,慢慢的笑了出来。
    柒休觐看着他在笑,可那笑声都渗透着苦水,听得人心里刀剜一般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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