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正念之上予民安康  第六十六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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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谦猛地将她甩在一边,整个人撞到了桌子,柒休觐哑声惨叫了一声,疼的蹲下去,一边捂脖子咳嗽,一边捂着胯部,跪坐在地上呜呜噎噎的哭。
    欧阳谦气恼的走来走去,一手指着她骂:“你哭什么哭?被抛弃的人是我!该哭的人也是我!你这些年逍遥自在的很,我一回来就难过成这样?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在外边儿!好不让我耽误你的逍遥日子是吗?”
    好不容易喉咙处缓和过来了,低头就看到骨头处都磕的肿起来了,泪眼朦胧的望着他,声音颤颤巍巍:“你弄疼我了……”欧阳谦低头看到她胯骨上磕破了一块皮,正在冒着淤血,心下也有不忍,刚要上前就闻得外面一阵号召声,于是迟疑了一下还是赶忙赶了过去。柒休觐望着他飒飒而去的背影,伏在桌案上哭个不行,似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哭个遍。
    先是想着他是如何抛下自己六年杳无音讯的,后是想着他回来之后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手里还牵着个未婚妻,整日没事就来她面前耀武扬威,每每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就仿佛间接的在讽刺她六年前如何不自量力,飞蛾扑火般谁劝都不听,非得闯进另一个世界里。结果呢?他要自己把所有的想法和感受都告诉他,不许有一丝隐瞒,自己也小心翼翼的照做了,依赖着,跟他展露所有的脆弱之后,被人看尽了所有的丑态,现在却被人拿乐子一样看待。
    每回欧阳谦看着自己那戏谑的眼神,都让她无比懊悔,那眼神好像在说,我知道你现在装的人模人样,其实内里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当年能相信他绝不会看轻自己,相信他能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没有伤害的巢穴?
    她自暴自弃的想,反正我已然是这样的人,任他看得起也罢,看不起也罢,总之自己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了,当他不存在就是了。可是他凭什么妻妾情人一大堆,还来自己面前动手动脚?一边瞧不起自己,一边还又要来找不痛快,曾经的爱慕和依赖,都让她懊恼的抓耳挠腮,恨不得回到六年前狠狠的扇醒自己,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
    都是假的,没有什么是真的。
    等欧阳谦处理完事情回来,发现她还在哭,脸色稍微变了变,想看看她身上的伤,却又不知怎么看,难道要把人按倒在桌上?
    柒休觐抬眼看到他又进来了,冲他吼道:“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一边忙着自己和漂亮女人成亲的事,一边又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你哪儿来的脸管我?你凭什么对我动手动脚的耍流氓!”
    欧阳谦低着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真的想跟我当陌生人吗?”
    “滚出去!”柒休觐一手指着营帐门口,欧阳谦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不断涌上她和苏九纠缠到一起的身影,咬牙道,“这是你做的决定,你不要后悔。”
    “滚!”
    欧阳谦看到柒休觐满脸的眼泪,委屈的抽泣,突的将她按在桌上,撩开她的衣服,看到了她后背上依然狰狞的缝合伤口,臀部还没消肿的条条棍伤,还未来得及开口,柒休觐忍无可忍,翻身抽了他一巴掌。
    “你还要不要脸!你到底要怎么羞辱我才算是够!你到底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是为什么!你有病啊!自己都有老婆了还要看别人裸体,你真是太让我恶心了!你给我滚!”
    欧阳谦用手背碰了碰肿起来的脸,低声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他突然这么一示弱,柒休觐有些懵,语气也缓和了些:“我没事,用不着你关心,男女有别,谦帅,我已经有九九了,她是我的伴侣,我需要对她忠诚,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现在各自有伴儿,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不知所谓的事。”
    柒休觐回家后,苏九闹了一会儿脾气,柒休觐好不容易给她哄好了,她看到柒休觐胯骨上被蹭掉的皮,忙拿了纱布和药膏来给她清理伤口,其实她不问,也能猜到原因,心里堵了一口气似的,嘟囔道:“他真是阴魂不散!”气到极处竟然气哭了。
    柒休觐哄着她:“没事儿,我已经把他赶跑了,男人嘛,占有欲都是比较强的,今天也是在营里遇到了,才有这么出事,不然哪能呢。”
    “休觐,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想了,只求能跟你一起好好过日子,可是,我们的日子,好像并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凭什么。”
    柒休觐叹了口气,她其实也想问凭什么,可是问了也得不到个结果,她不想再去被这些事牵动思绪了。
    欧阳谦回了家,手下跟着他进了屋,只见他一直按着眉心,良久才说道:“你,去查一下她这次受伤,险些丧命,是意外还是人为。”
    “是。”
    “暗中调查即可,不要声张。”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骑马到了军营门口,魂不守舍的往里走,被看守给拦了下来:“你找谁?”
    男子憔悴的头脑发晕,抿了抿青白的嘴唇:“你好,我找柒休觐,柒将军,她在营里吗?”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朋友,有事想找她,可以麻烦通传一声吗?”
    看守见他摇摇欲坠的,像是受了很大打击,犹豫了一瞬,问道:“姓名?”
    “安瑞。”
    “好,在这儿等着吧。”看守吩咐了一个人去找她,安瑞就在一旁站着,脑袋耷拉着,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看守不禁问道,“你怎么了?还好吧?”
    安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到他问什么话,看守也就作罢了。
    她正在整自己营里堆积的事务呢,有士兵进来通传,说门外有位叫安瑞的男子求见,柒休觐放下手中的事务就赶去了门口。柒休觐大步跑了出来,气喘吁吁的叫道:“安大哥?”
    安瑞猛地抬头,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柒休觐跑到他跟前,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担心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安瑞一张口却是巨大的抽噎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柒休觐被他吓坏了,慌忙用手顺着他的后背,怕有人注意,观望了一下四周,扶着他走向了没人的地方:“哥,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安瑞掐着柒休觐的胳膊,仿佛抱着一根救人上岸的浮木,柒休觐被他抓得一阵生疼,连连问道:“怎么了?你别哭,有什么事跟我说,有我能帮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你别哭。”
    “柒姑娘,求你……救救我妹妹……”
    “哥,你慢慢同我讲经过。”安瑞握着她的手腕,哆哆嗦嗦的讲述了事件经过:
    下工后安瑞收拾了东西拿了钥匙准备回家,却在一排被领着前往围猎场的女子中,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眼神恍惚的随着那身影走了走,过了好几秒才大步追了上去,急切的拉住了她的胳膊,前面人龙长长的离去,他满目的不可置信,微张着口,却不敢随意的说出任何字眼。那女子瞧见了他眼泪马上涌上了眼眶,死死的掐着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然后摇了摇手掌,示意自己不能说话也不能听见了。安瑞望着前方的长龙,牵着她的手要把她带走,却被后面看守的人给拦住了,眼睛上下毫不客气的打量着他:“这女人是要跟着一起去围猎场公开表演的,你要带去哪儿?”
    “纳兰公子要传召她呢。”安瑞掩饰了自己的情绪,躬身颔首道,“麻烦通融。”
    “纳兰公子三天前就去忙永定那个分基地了,你是听哪个纳兰公子的传召?”看守没耐心的道,他们这些人向来看不起看门的小厮,说话间一手拨开了安瑞的手,钳制着女子的胳膊就把她带走了,女子回头与他相望,眼中充满了委屈和绝望,安瑞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可他不敢轻举妄动,扬手抹了眼泪,故作轻松的去跟人打听了这批女子的事。
    “她们啊?是从合欢殿带来的,离这儿路程还不近呢,估计是在那边捞不到什么油水了,就来这儿趁着脸生捞一笔。”送她们前来的马夫如是回道。
    “她们看着年纪不大,会不会是新卖进来的?”
    “有些是老人,有几个是新人,最后跟着的那个,又聋又哑的,就是前阵子才弄进合欢殿的,听说她被抓的时候反抗过于激烈,把一个小头目的老二给踹废了,这才被人毒聋毒哑了,挨了好一顿打呢,还不给饭吃。女孩的父母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线索,知道自己女儿被卖进了窑子,还去报了官,闹得当地沸沸扬扬的,结果当晚一对老人家就被暗杀了,哎,也是可怜的一家子人……”
    “你说什么?!你说……女孩的父母……”
    马夫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不至于吧?在这儿干了这么久,比这还惨的事你也不是没见过,至于一副要哭的表情吗?人家一家子死不死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就当看个乐呵就算了,难不成还替人家打抱不平啊?”
    “那……”安瑞吸了吸鼻子,可红透了的眼圈却骗不了人,“那女孩知道她父母……”
    “知道个鬼,自从被抓进了合欢殿,每天不就是被逼着接客和表演给人赚钱么?这次来这儿也是她第一次出合欢殿的门,上哪儿知道那么多去。”
    马夫见安瑞摇摇欲坠的身形,觉得有些蹊跷:“你怎么了?那女孩跟你有关系啊?”
    “没有,只是觉得她们也挺可怜的。”安瑞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掌心,让自己尽量不在这儿失控,马夫抽了口烟卷,长长的吐出一个圈,“谁说不是呢,可我们这种拿人家月俸的,能说什么啊?只要这事儿不轮到自己身上,咱们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她们这次来这儿表演要待多久?”
    “三四天吧,我听上头的意思是,公开表演先把能卖的卖卖掉,剩下的就在这儿接几天客,受欢迎的就留下来,一般的就拉去另外的地方再去表演。”
    安瑞若有所思,轻轻笑道:“不知道上头让她们住哪儿,这基地恐怕也住不下这么多人了。”
    “哪里会住不下,挤一挤不就住得下了?从这儿出去要二百里才能有接应的地方,还小的不得了,谁会这么折腾。”
    安瑞朝他笑了笑:“也是难为这些女孩子,要跟不熟悉的人挤在一起了。”
    “今天表演完就能卖上一批,卖卖去差不多也就能住得下了,你就别为她们担心住处的问题了。”马夫拉着长腔,喝了一口劣质的酒,酣畅的倚在马车框上,悠哉的吸着烟卷。
    安瑞出了基地到外面的镇上已经是亥时了,这一路走来他的眼泪都已经流干了,到家的时候是半夜,温馨的院子在月光的照射下镀了一层柔光,院子里种着青菜、茄子、朝天椒、豆角和黄瓜等蔬菜,生机盎然的格外好看,临近墙根儿还有两颗桃树和樱桃树,果子结的极好。这儿跟自己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哪里都没变,甚至爹爹常用的茶壶都在院子的桌子上,娘亲惯用的蒲扇在茶壶旁边安静的躺着,蒲扇都已经裂开了,她却不愿意换新的,说是用惯了,用着顺手。
    安瑞走到堂屋门口发现了一小片血迹,眼泪毫无征兆的涌了上来,定了很久的心神,才哆嗦着手推开那扇门,屋里两个老人家的尸体躺在一块,皆是被一剑穿了心。
    “爹——!娘——!”安瑞哑声嘶吼,眼泪决堤而出,身子反而往后缩的厉害,不敢往前去,他崩溃的嚎啕大哭,直到身子靠着门框再也没办法后退,才跪在地上声嘶力竭,“不可能……这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等哭得浑身力气都用尽了,才一步一步缓慢的爬过去,手却不敢触碰他们的身体,试探了十余下才下手将他娘亲的身体扳正过来,触手却冰凉似铁,他娘亲的脸庞已经乌青发臭了。
    “娘——!”安瑞伸出手去又缩回来,短短一天之间,他知道了自己的妹妹被拐卖成妓女,不知被多少人践踏过,爹娘也故去了,他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现在他的亲人非死即伤,他压抑的在那间小房间里哭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他来不及修整仪容,安顿好父母睡在床上,就骑马去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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