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雪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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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等我——”
无边的黑暗与下坠之中,易语苓的耳边响起了这样一句呓语。
它似梦非梦,仿佛源自她尘封的记忆。
易语苓清醒了过来。
今日的阳光极好,透过床帘打在被子上,一片纯白。
身边的顾惜显然并没有睡着,见到易语苓醒了,她便连忙凑了过来。
“语苓,你醒了?”她关切的问道。
“嗯。”易语苓揉着眼睛,随意地应着。
易语苓伸出手看了一眼时间,才刚过七点。
她记得自己昨日睡下时已是深夜,而顾惜则更是熬到了几乎天亮,若非顾惜并非常人,易语苓还真有些怀疑她的身体状态。
眼前的女孩眼睛极亮,其中似有星河流淌。她看上去兴奋极了。
“昨晚有什么收获吗?”易语苓问道。
顾惜点头,激动道:“我大概知道相柳的去向了。”
“真的?”易语苓瞬间便没了困意,一下子便从被子里爬了起来。
顾惜掏出手机,调出H市的地图,指着其上的一片区域,向易语苓解释道:“此地便是相柳当年被关押的帝台遗址。”
顾惜又将相柳的路线轨迹展示在屏幕上,接着说道:“我昨晚仔细分析了他的行踪,发现他的每一个驻留地点都并非偶然。”
几个光点依次亮起,又彼此相连,形成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图案。
“这是——”易语苓眯起眼睛,有些不确定道,“北斗七星?”
“没错,”顾惜说道,“相柳之所以在城内游荡,就是为了寻找这代表着北斗的七个地点,以此来确定帝台的位置。”
“古有二十八星宿,对应着地上的二十八个地区,而如今的H市,正好对应着北方七宿中斗宿的位置。”
“洪荒时相柳被封于帝台,由位居极北的斗宿守护。也就是说,只要找到了斗宿七星的位置,就能找到帝台。”
“等等,”易语苓察觉到了顾惜方才话中的疑问之处,她连忙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问道,“既然帝台是用于关押相柳的地方,那么他现在又为什么要回去呢?”
顾惜浅笑,回答道:“那是因为,当年的相柳并不为囚。”
“洪荒时期的事情大多已不可考,我也只是从父亲口中得知了些许真相。”
“相柳九头蛇身,形容丑陋,为世人所不喜。但他极擅幻术,又富有权谋,便被共工纳入麾下,成为幕僚。”
“共工刚愎自用,与颛顼争帝,战败后又怒触不周,搅得天下大乱,实在罪大恶极。身为他的幕僚,相柳自然也被视为同党受到惩戒。”
“然而,大禹称帝后,查明真相,发现相柳其实并没有为虎作伥,反而时时劝阻共工,在灾难来临之后,他更是以自己的魂魄为锁链,尽力延缓不周的倒塌。”
“禹帝心中有愧,本想即刻释放相柳,但此事已上达天听,天命不可违逆,相柳便居住在了这帝台之中。”
“禹帝在位之时,与相柳常有往来,与之探讨世事,共赏凡景。然而,若干年后,禹帝逝世,后继者无法对抗天道,也便无法进入帝台与相柳交流。这帝台便从那时起,成为了相柳真正的囚笼。”
听完了这个故事,易语苓有些唏嘘:“对于相柳而言,帝台大概就是友谊的象征吧。”
顾惜叹了口气,再度开口道:“相柳的一生有大半都被困于囚牢之中,唯有那里,还有些许的欢愉。”
她抬起头,话语坚定:“所以,他一定去过帝台,又或者,他如今还在帝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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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缠着防滑链的越野车在农村的土路上飞驰而过,扬起一片积雪。随后一个漂移加急刹,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田地的边缘。
“呕——”
车门打开的瞬间,一个裹着厚重的羽绒服的身影从副驾驶上窜了出来,撑着一旁的树干,弯腰呕吐了起来。
易语苓与顾惜也前后脚地下了车。易语苓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显然也是被这惊人的车技震撼到了。顾惜扶着她的腰,满脸担忧地看着她,生怕易语苓也像周雨霁那样严重晕车。
最后下来的是木胜德,他锁好了车门,憨厚地笑着,向几人走来,嘴上抱歉道:“对不住啊各位,好久没碰这车了,开得猛了点儿。”
“你这……”周雨霁刚刚吐完了一轮,听到木胜德的话,他刚想开口抱怨,喉头却是一阵涌动,他脸色大变,再次俯身呕吐了起来,简直要把胆汁也吐出来了。
另一边,在顾惜的悉心呵护之下,易语苓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她坐回了后座,手中拿着一个保温杯,不断地散发着热气。
一杯热水下肚,易语苓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她放下水杯,跳下越野车,舒展了一番筋骨,对着面前的顾惜展露了一个笑容。
几人在原地休整了一番,等到周雨霁也缓过神来,便一齐向着传闻中帝台的位置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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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的小路并不好走。昨日那场鹅毛大雪过后,大地一片银白,带来美丽的同时,也为众人增加了不小的行路难度。
积雪足有膝盖深,虽然村民们已经清理出了一条道路,此处并非真正的目的地,要到达帝台所在的地点,众人还需要艰难地迈过一个车辆无法行驶的山谷。
……
半小时后。
易语苓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取下头上的毛线帽,擦去了额头上的薄汗。
她平时不爱运动,一生奉行的原则就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若不是天生体质特殊吃不胖,她恐怕早就变成了一个大胖子。
既然如此,她的体力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在这同行的几人当中,也是易语苓最先撑不住了。
“阿惜,”易语苓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嘴里不断呼出厚重的白雾,问道,“还有多久才到啊?”
顾惜亲昵地抚了抚易语苓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接过易语苓手中的纸巾,细心地将她脸上的汗珠擦净。
“就快到了,”顾惜安慰道,“只要翻过了这座山头,就是帝台了。”
“这要放在往常啊,咱们是不用走这老多路的,”走在前面的木胜德转过身来,向几人解释道,“今年雪下得多,斗光山这地方又是个存雪的窝子,这雪一旦下来,那就会把山路封住,车也没法进去,就只能靠走了。”
“只是,顾处长,”木胜德不解道,“我们一目人也算是当地土著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地方还有个帝台呢?”
顾惜伸出手指向前方,一缕黑色的半透明雾气如丝线一般飘向远方,最终扎入了地底。
顾惜收回黑雾,目光遥望着远处的山石,说道:“帝台并非真正的楼台,而是位于地底的一个洞府。”
木胜德恍然大悟:“原来一目国守护的,就是帝台啊!”
“嗯?”顾惜这回倒是有些迷惑了,“一目国竟曾经在此驻留过?你先前不是说如今的一目移民都是从外地迁到H市的吗?”
木胜德摆摆手:“一目人大多在国家覆灭时就去世了,咱们这些移民都是从前被流放到大荒的犯人后代,什么也没继承到。至于迁回H市,那不过是最近几十年前的事情。”
“原来如此,”顾惜恍然大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以旁人无法听到的声响说道,“难怪他对我……如此平淡。”
……
易语苓歇息了片刻,回复了些许精力,几人便再次踏上行程,准备前往帝台的山头。
就在这时,远方隐约传来了一阵声响。
那声音并不太大,只是有些细碎的震动自那个方向而来,仿佛山石滚落,又似是树木倾倒。
易语苓低下头,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她正想抬腿继续向前走,却忽地怔住了。
原因无他,易语苓偶然瞥见,顾惜的神色,似乎有些凝重。
“怎么了?”易语苓不自觉地搂住了顾惜的胳膊,压低声音问道。
“嘘——”顾惜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将手指置于唇上,示意易语苓别说话。
易语苓连忙捂住嘴,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但依旧是无事发生。
突然,变故袭来!
伴随着一声巨响,高耸的雪墙从远方腾起,以雪崩一般的速度,飞快地向众人奔腾而来。
“小心!”顾惜声音不算大,却透着十分的担当与肃穆。
黑色的雾气从顾惜平举的两个掌心升起,她用力向前一推,黑雾很快变作了一个半透明的屏障,将众人笼罩在了罩内。
紧接着,顾惜右手指天,源源不断地向挡在他们头顶的屏障输送法力,左手则牵住易语苓,将其护在身后。
屏障打开的下一刻,木胜德也反应了过来,他口中念咒,双手不断挥舞着,以一目族人的特殊术法,为黑色的屏障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幽光。
周雨霁则立刻掏出了怀中的符纸,符纸贴到屏障上的瞬间便化作飞灰,符文则转移到了屏障之上。
雪墙奔袭而来,吞没了小小的屏障,顾惜等人均是咬牙坚持,没有让这恐怖的白色侵入分毫。
易语苓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她也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雪墙的动态。见雪墙即将过去,她有些心有余悸。
然而,下一秒,一团黑色的东西如箭般穿透了这密不透风的雪墙,映在了易语苓纯黑的眼睛里。
顾惜晚一步发现了它,她将易语苓往身后推了推,左手向前发出一击冲击,企图将黑雾驱散。
黑雾并没有如愿散去,在顾惜紧缩的瞳孔中,它突破了屏障,精准地绕过顾惜,钻进了易语苓的体内。
易语苓睁大了眼睛,还未作出什么反应,便落入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