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惜面露迟疑，“轮回井只对凡人开放，我又如何进入呢？”
    “若只是你自然不能，”泠狡黠一笑，对着惜挤了挤眼睛，“可你莫忘了，我可是客星啊。”
    “你是说——”惜顿时理解了泠的意思。
    “没错，”泠打了个响指，“我可以用我的力量，助你顺利进入轮回。”
    “业障虽源于人间，但它却并没有实体，若是随你一起进入凡人的躯壳之中，它定受制于拥有神明魂魄的你。此后你的每一次轮回，每一次作为凡人的死亡，都是对它力量的一次巨大削弱。”
    “最终，当它不再有能力吞噬你的神识时，那就是我们将它剥离的最佳时机。”
    泠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紧紧抓着惜的手臂喊出了自己的设想。
    说罢，她用那纯黑色的眼眸凝望着惜，问道：“如何？”
    惜仔细思索了一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的确是个办法，但若是如此行事，阿泠你自己又会如何呢？”
    “我？”泠挠挠头，这才发现她方才只顾着保全阿惜，并没有考虑过对自己的影响。
    她单手捏着下巴，思考了片刻，说道：“我大约……还是会回归天命吧。”
    “毕竟，我要动用自己的力量送你入轮回，期间必定会引来天界众神和天命的注意。”
    “会有事吗？”惜担心地问道。
    “放心吧，”泠拍拍胸脯，“我可是天命的宠儿呢。”
    不等惜有什么反应，泠便站起身来，说道：“我先出去了，阿惜你赶快起来吧，要不然郁叔叔要担心了。”
    听她如此说，惜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很快便要到她每日练功的时辰了。
    惜点点头，在见到泠离开房间关上房门后，揉揉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双脚落地的一瞬间，一件天蓝襦裙便已出现在了惜的身上。
    裙摆摇曳，腰间坠着珠链的流苏叮咚作响。纱幔垂落，衬得惜的肤色更加白皙透亮。
    惜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这一身衣服，对自己的法术颇为满意。
    另一边，泠阖上房门，露出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苦笑。
    哪有什么宠儿啊，她不过是被天命与众神胁迫着的，被迫以身证道的，一个傀儡罢了。
    ————————————
    “吱呀——”房门被拉开了。
    坐在秋千上发着呆的泠立刻抬起头，向门口看去。
    只见，惜娉娉袅袅地走出了房间。她一身天蓝襦裙，腰上环着纯白的珍珠流苏，俏皮的发髻上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只有一支润泽的白玉发簪斜斜地插在一边。
    泠愣了一瞬，随即又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
    “怎，怎么样？”惜已经走到了泠的面前，她有些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裙摆，问道。
    “很好看，”泠答道，“就是，似乎少了些什么。”
    说着，泠摊开自己的右手，手心向上，左手则置于右手的上方。一股白金的法力从指尖流出，不过眨眼的功夫，一朵娇艳欲滴的花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这是……”惜从未见过这样的花朵，她想伸手去触碰，但又害怕自己失手将其损伤，于是便缩回了手。
    泠看出了她的犹豫，手指一点，那鲜嫩的百合便化作了一支精致的钗子。
    泠将其插在了惜的发髻上，又伸出手，将一面清晰的铜镜展现在惜的面前，随后说道：“看看，喜欢吗？”
    惜偏过头，左右看了看，钗子与她的衣服交相辉映，衬得她更加甜美。
    “喜欢！”惜连连点头，说道。
    她向前一步，给了泠一个大大的拥抱，说道：“谢谢你，阿泠！”
    泠骤然被扑了满怀，心中忽地有些异样，她僵硬地伸手拍了拍惜的背，说道：“你喜欢就好。”
    ————————————
    “轮……回？”易语苓重复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心中思绪万千。
    说熟悉，是因为身为一个生活在现代的年轻人，她的确在不少小说或是影视剧里看到过有关轮回的桥段。而之所以说陌生，则是因为，她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易语苓心中异常清晰，顾惜方才说的，全都是实话。
    不论是易语苓曾经的客星身份，还是她与惜过去两年的共处，还有由泠自己提出的轮回建议。这一切，其实早在易语苓坠入睡梦的深渊时，就已经悄悄地填进了她的记忆之中。
    那些遥远的记忆就像是被层层的乌云遮挡了一般，易语苓看不清，也摸不着，她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不是个普通人。
    直到方才，她壮着胆子，对着顾惜，叫出了那个深深刻在她记忆之中的名字——“阿惜”，又问出了那个藏在她心底的问题——“我们，其实早就认识了，对吗”。
    在那一刻，顾惜缓缓道出千年前的故事之时，阳光透过乌云密布的记忆之海，又如流水般荡涤着她混沌的思绪，令她不再迷茫。
    她，曾名为泠，是来自天外的客星，是天命的傀儡，是业障的敌人，同时，也是惜的好友。
    不过——易语苓皱起眉头。她总觉得，事情其实并没有顺着她规划的路线，平静地走下去。
    “好了，不说这些了。”易语苓摇摇头，将心中的疑问压了下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解决呢。
    “阿惜。“易语苓唤了顾惜一声。
    顾惜此刻正靠在易语苓的肩上，两人以一种亲切而甜蜜的姿势一同坐在床上，双手相扣，气息相连。
    “嗯？”顾惜抬起头，静静地望着易语苓。
    “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易语苓问道。
    顾惜心中并不意外，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捏紧了两人相握的手。
    她故作平静地闭上眼睛，将问题抛回给了易语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呢？”
    “我希望——”易语苓停顿了一下，忽然低下头，轻吻了顾惜的额头，随后笑着说道，“是这个关系。”
    顾惜的耳朵噌地变得通红，她用另一只手覆上自己的额头，有些欲盖弥彰地描摹着易语苓落下唇印的地方，却不自觉地开始回味方才的那个纠缠的吻。
    顾惜沉默了许久，久到易语苓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个逼真的梦。
    忽然，顾惜轻轻笑了起来。
    “好啊，”她的声音富有磁性，又带着些不明所以的惆怅，“我，答应你了。”
    骤然被这样的惊喜击中，易语苓的心中却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搂着顾惜瘦削的肩膀，迟疑地问道：“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顾惜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抬起头，主动将自己的薄唇印在了易语苓的耳垂边。
    “当然不是啦，我的……女朋友。”
    易语苓只觉得自己浑身像是被轻微的电流电得酥麻了一般，连脑子都变得麻木了起来。
    她后知后觉地红了脸，似是在确定些什么，对着顾惜说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顾惜也害羞了起来，她将头埋进易语苓的怀里，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只低声答道：“女，女朋友啊。”
    第一次从自己喜欢的女孩口中获得了这样确切的认定，易语苓的心中立刻放起了绚烂的烟花。
    她将顾惜搂得更紧了些，重重地点头：“没错，是女朋友。”
    顾惜被易语苓的气息包裹着，有些不大适应。她在易语苓的怀里动了几下，微微挣脱了她的怀抱，却并没有松开交握的手。
    “别怕，我又不会跑。”顾惜娇嗔道。
    “是是是，”易语苓连连点头，像是被这突飞猛进的关系砸中了脑袋，变得有些不大聪明了，“阿惜最好了。”
    顾惜哭笑不得：“好啦好啦，先起来吧。”
    说着，顾惜一下子离开了易语苓的怀抱，仔细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和发型。
    她并没有穿自己的那身红色罗裙，而是穿着一声普通的休闲装，头发并也没有那么长，用一个黑色的发圈简单地扎起，看上去与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无异。
    顾惜将自己的衣领理好，扣好了扣子，又重新扎好了头发。随后，她下了床，转身对着易语苓抛了个飞吻，说道：“快穿衣服吧，都已经到饭点了呢。”
    易语苓这才从骤然失去怀中软玉的落差中走了出来，她目送顾惜离开房间，又看向自己的闹钟，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
    她再一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易语苓懊恼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心想着：我究竟是睡了多久啊！
    而就在这时，一阵咕噜声又从易语苓的肚子里传了出来。
    虽然此刻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但易语苓还是欲盖弥彰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站起，低头看了看自己异常凌乱的睡衣，又若无其事地躺了回去。
    她有些害羞地钻回被窝里，伸手将先前换下的毛衣也拖了进来，凭着自己的感觉迅速地换好了衣服。
    易语苓拉开房门，先是被客厅里的灯光刺了眼睛，不自觉地眯起眼。
    随后，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坐在沙发上静静抱着猫等待的顾惜走去。
    易语苓在顾惜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说道：“你好呀，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