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宿命的诀别
    慈水市的夜雨淅淅沥沥，像是在冲刷着这座城市的污浊，却洗不净人心的贪婪。
    左尧看着怀里几乎陷入半昏迷的江辰，心如刀绞。逃？在这个遍布监控和天眼的现代都市，带着一个垂危的人，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阿尧……”江辰费力地睁开眼，看到左尧紧锁的眉头，忽然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别想怎么逃了。既然他们想把水搅浑，我们就让这水……漫过堤坝。”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吗？当初萧云骆为了折磨你，曾经向全四界直播……”江辰喘息着，眼底却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在这个时代，网络是最锋利的剑。如果薛东儒想独吞，萧云骆想利用，那我们就把黑曜……彻底摊开在阳光下。”
    左尧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是说，公开权限？”
    “对。不仅仅是公开，是开源。”江辰抓着左尧的手，“把所有数据上传到云端，设置定时发布。让全世界的政府、科研机构、甚至每一个普通人都能看到。当所有人都盯着这块蛋糕时，薛东儒就没招了，萧云骆的阴谋也会不攻自破。”
    左尧没有犹豫。他偷来一台笔记本电脑，在江辰的指导下指尖飞舞，将存储盘里的核心数据化作无数的数据流，涌入了这个世界的网络海洋。最后，他对着镜头，录下了一段早已想好的话。
    “做完了。”左尧合上电脑，设定了半小时后的自动发送。
    他扶起江辰，推开了旧楼里生锈的铁门，走进了大雨滂沱的街道。
    不到五分钟，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夜空。十几辆黑色轿车将他们团团围住，薛东儒从车上下来，看着雨中狼狈的两人，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冷笑。
    而站在薛东儒身旁，撑着一把黑伞，居高临下看着左尧的，正是萧云骆。
    ……
    半小时后，慈水市临时指挥中心。
    左尧和江辰被带进了一间密闭的审讯室。薛东儒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左先生，你是个聪明人。交出密钥，我可以考虑给你们一条生路。”
    萧云骆站在一旁，优雅地掸了掸肩头的雨水，眼神玩味，“师弟，别挣扎了。你的那些小聪明，在我面前毫无意义。”
    左尧浑身湿透，显得狼狈不堪，他垂着头，仿佛已经认命，“密钥我可以给，黑曜技术我也可以配合你们解锁。但我只有一个条件。”
    “说。”薛东儒身体前倾。
    “我要带江辰回去。”左尧抬起头，眼中满是恳求，“他的身体撑不住了，我要带他回四界。只要你们答应，我现在就交出一切。”
    萧云骆嗤笑一声，走到左尧面前，弯下腰，那张熟悉的脸上满是嘲弄：“阿尧，你还是这么天真。你以为你还有谈判的筹码吗？”
    “我有。”左尧的声音有些发抖，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微型发射器，“这是黑曜的最后一道启动程序，没有它，你们得到的只是一堆废铁。”
    萧云骆眼神一冷，伸手就要去夺。
    左尧没有躲，反而踉跄了一步，像是体力不支般向前倒去。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萧云骆下意识地伸手揪住了左尧的衣领，将他狠狠提了起来，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
    “你以为我在乎那个废铁？”萧云骆在他耳边恶狠狠地低语，“你知道我的一切，我必须报仇！必须！我绝不会让你的计划得逞！”
    左尧被勒得呼吸困难，双手在慌乱中似乎想要抓住萧云骆的衣襟借力，手指却极其自然、极其隐蔽地滑过了萧云骆西装内侧的口袋。
    那里，有一个硬硬的小布袋。
    指尖触碰到的瞬间，左尧那早已刻入灵魂深处的、属于鬼界流浪儿的本能瞬间觉醒。
    探囊，取物，收手。
    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连残影都没有。这是他在鬼界陋巷里赖以生存的绝技，也是他在落月阁两百年里，为了逗弄这位大师兄而偷偷练习过无数次的恶作剧。
    左尧重新站稳，顺势推开了萧云骆。他脸上的颓废和恐惧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萧云骆从未见过的、属于“鬼界奇才”的狡黠笑意。
    “怎么？想求饶了？”萧云骆皱眉，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对劲。
    左尧退后两步，回到江辰身边，手里抛玩着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布袋，里面的碎石发出沙沙的声响。
    “师兄，”左尧歪了歪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落月阁的午后闲聊，“你在落月阁待了两百年，一直觉得我笨，学什么都不灵光，对吧？”
    萧云骆下意识地摸向胸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但你不知道，”左尧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那两百年里，我偷拿过你的玉佩、换过你的丹药、甚至翻过你枕头下的神器。”
    看着萧云骆逐渐扭曲的表情，左尧笑得更加灿烂，却也更加冰冷。
    “你从未察觉，是因为你太傲慢，也是因为……”左尧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你太习惯我对你的依赖了。这种习惯，就是你今天的败笔。”
    “还给我！！！”萧云骆发出一声暴怒的嘶吼，猛地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名技术人员惊慌失措地冲进来，手里举着平板电脑：“局长！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薛东儒怒喝。
    “网络……网络爆了！”技术员将平板递给薛东儒，声音都在颤抖，“刚才全球各大视频网站和社交平台，突然同步推送了一条视频……是左尧的！”
    屏幕上，左尧平静的脸出现在画面中，背景正是慈水市的雨夜。
    “我是来自未来的时间行者。我手中的技术，名为黑曜……”视频里的左尧声音沉稳而有力，“这项技术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也不该成为战争的武器。它是为了拯救在这个时代因资源枯竭而绝望的人类……现在，我将它的核心代码向全球开源，愿它能成为照亮未来的火种，而不是毁灭文明的核弹。”
    “你干了什么？！”薛东儒看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全球评论和各国政府的紧急质询，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完了，一切都完了。独吞计划破产，甚至Z国将面临巨大的外交压力。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左尧冷冷地看着他。
    “混蛋！”萧云骆此时已经彻底疯狂，他不在乎什么技术开源，他在乎的是被左尧像耍猴一样戏弄，在乎的是他最后的底牌——黑蝎石被夺走了！
    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扑向左尧。
    就在这一刻，左尧感到后颈一阵滚烫，那是兰尼斯特教授的芯片接收到了黑曜启动的信号！
    “就是现在！”左尧一把拉住江辰，将手中的黑蝎石死死攥住。
    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阵剧烈的扭曲，一道强光凭空出现，撕裂了审讯室的空间。那是来自未来的召唤，是回家的路！
    “走！”左尧大吼一声，拖着江辰冲向光圈。
    “休想！”萧云骆面目狰狞，他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死死抓住了左尧的脚踝，试图将他拖出传送范围。
    巨大的吸力拉扯着三人，左尧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被撕裂。他拼命蹬踹，却怎么也甩不掉发狂的萧云骆。
    “江辰！抓紧我！”左尧回头大喊。
    然而，他手中的重量却突然轻了。
    江辰松开了手。
    “阿尧……”
    江辰的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看着被萧云骆拖住的左尧，嘴角勾起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
    “江辰！你干什么！快把手给我！”左尧惊恐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他。
    “来不及了……”江辰摇了摇头。他知道，这块碎石的能量极其有限，拖着两个人再加上萧云骆的纠缠，很可能谁都走不了。
    他猛地转身，用尽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狠狠地撞向了死死抱住左尧脚踝的萧云骆！
    “滚开！！！”
    江辰爆发出的力量大得惊人，那是燃烧生命的一击。萧云骆猝不及防，被这一撞之力硬生生撞得松开了手，两人纠缠着一起滚出了传送光圈的范围。
    “不——！！！”左尧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失去束缚的他，瞬间被强大的吸力卷向光圈中心。
    在视线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江辰倒在地上，手里有什么东西一闪，抛向了自己。
    “接着！”
    那是一枚银色的尾戒，在强光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左尧的手心。
    左尧死死攥住那枚尚带着体温的戒指。
    透过光幕，他最后看到的是江辰。江辰被萧云骆按在地上，却努力地昂起头，对着正在消失的自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仿佛在说“我没事”的微笑。
    那一刻，江辰的嘴唇动了动。
    没有声音，但左尧读懂了那四个字。
    “不要回来。”
    轰——！
    强光吞没了一切。左尧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的白。
    只剩下掌心中那枚冰冷的戒指，硌得他心脏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