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窗外，暗暗叹了一口气。
    又是阴雨天气。
    天像是被哪个顽皮小孩捅了个窟窿似地，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有几种人最喜欢下雨天，比如说卖雨伞雨衣的，开出租车三轮车拉客的，总之就是靠雨天趁火打劫的。
    而有几种人最恨下雨天，比如说摆摊儿的，讨饭的，扒钱的……总之就是靠天晴吃饭的。
    我很不幸是憎恨阴雨天气队伍的其中之一。
    所以只能望雨兴叹。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有大把的时间陪苏小阳了。
    在跟苏小阳玩双人游戏“魂斗罗”时，门突然被人敲得咚咚响，开门一看，是房东阿姨，她一见我就说：“阿路啊，本来大家邻里邻外的，也不急着要这点儿钱。但阿姨这段手头上也不宽裕，又要给那个死鬼老公还赌债，你看是不是先把这个月的房租……”
    我想起来，已经接近月底了。近期一直忙着苏小阳的事，差点忘记这事儿了。连忙跑回屋里拿出钱来交给房东。房东拿了钱，磨磨蹭蹭地却还不走，在门外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闲聊，不时往屋里扫描，瞧见电脑前苏小阳的背影，像是发现特大新闻，一样兴致勃勃地说：“阿路，那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低头笑了笑。
    房东阿姨咋着嘴说：“阿路呀，自从你整了容，人也变漂亮了，难得有男孩子喜欢。这男孩子看着倒挺精神，就不知道为人可不可靠，可不要像以前。。。。。。”
    我的头开始发晕，连忙打断她的话：“谢谢阿姨，我会小心的。您先忙，有空我们再好好聊。”
    房东阿姨终于走了，望着她像是注射了兴奋剂一样激动的背影，我知道不出一个小时我又交到男朋友的消息一定会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大街小巷。
    交完房租，我还有一百来块钱，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再过七天，就是元旦。如果天还不放晴，我还不能去做生意的话，我们就只能过一个凄惨万分的圣诞节和新年了。
    苏小阳对钱还没有什么概念，他还不知道只有一百块钱意味着什么。这样也好，我可以尽力不那么委屈他。我承诺过，要他像一个王子一样的生活的。
    我计划过了，留五十块备用，其余的钱在圣诞节那天带苏小阳出去街上逛逛，他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一个月了，我还没带他出去过。一来是白天我要摆摊，没时间带他出去，又不放心他一个人；二来他也不愿意为了出去一趟穿上笨重得让人窒息的衣服（这是苏小阳的原话）。
    五十块钱，过一个有意义的圣诞节的确有点难度，我想了想，决定如果这两天还不放睛的话就再去卖一回血。
    第二天，雨一直下。
    第三天，天像是听到了我的祈祷，雨奇迹般停了。
    我早早地收拾了工具，来到平时摆摊的地方。大概是平安夜的缘故，同行们都没有来上班，这样也不错，至少不怕有人抢生意了。
    但是我想错了。正当我在为一个客人上着鞋油的时候，城管来了。
    看到两个穿着制服的人朝我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我一惊，连工具也来不及收拾就仓皇而逃。
    随着城管的呼喝谩骂声和客人气极败坏的叫喊声越来越远，我停下了飞奔的脚步，靠在一条小巷的墙上剧烈地喘息着。过了很久，我慢慢走回原地，发现城管和客人都不在了，陪伴了多年的工具也不见了，只有一支黑色鞋油安静地躺在地上，它已经被践踏得扁平，张着无辜的大嘴仿佛在无声地哭泣。里面的鞋油被挤得满地都是，无数只鞋从上面踩过，留下一只只清晰或不清晰的肮脏的鞋印，地面变得一踏糊涂，像是小孩子顺手的涂鸦。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赖以生存的工具没有了，以后，我该靠什么生活？
    我靠着墙，身体无力地慢慢下滑，最后蹲坐在地上，不可抑止地爆发出无助地哭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街上的行人慢慢地少了，一棵棵被彩灯和礼物、纸花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圣诞树渐渐被摆放到家家户户的门外，挂着白色长胡子的圣诞老人给路人派送着礼物。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谁也不会在意我的失魂落魄。
    突然觉得天好暗好暗，虽然下午的阳光还很温暖地照在我身上，但却照不到我冰冷的心灵。阳光是富人们的，节日是富人们的，而我们这些垂死挣扎在贫困线上的人，却连最卑微的生存角落都没有。
    我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站起来，慢慢地朝私人诊所的方向走去。
    是的，我又卖血了，看着殷红的血液通过长长的管子流到袋子里，我觉得很欣慰，因为我又多了一百五十元。
    出了诊所，我只觉得步子轻飘飘地，不着力，像是踩在云端，冷冽的空气吸进肺里一阵难受，仿佛吸进去的，是一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