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的有暗月从云层里透了出来，窗外的树影一晃一晃的影在玻璃窗上，树影摩挲着玻璃窗，像恋人亲腻的蜜吻。
    路小艳拉了拉他的胳膊，“去卧室。”她可不忍心让他再抱着自己这么睡一次，那种傻事，让他做一次就够了。
    莫浩然笑，轻轻的抵了她的额头，故意逗她：“在我怀里睡着不舒服？！”
    她不说话，只是笑着捶了他一把。
    他低低的笑了出来，抱着她进了卧室。
    清冷的月华流泻了进来，一直蔓延到宽大的床塌上；两个人在床上躺着，路小艳拉了他一只胳膊枕在头下，把整个身子窝在他怀里，又拉了他另一只胳膊放在自己腰上，然后，自己又动手抱住他，再将头靠在他胸前，他低了头，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再无动作。
    路小艳轻轻的唤了声：“莫莫……”
    “嗯？”他亦是轻轻的应了声，路小艳仰头去看他，他正望着自己，眼中柔情若水，痴痴缠缠，似悲似凄。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正在漩涡里，想退退不出，只能挣扎的不让自己沦陷更深。
    她问他：“莫莫，你有多爱我？”
    他笑，拿手抚了抚她的发：“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她说：“看到你，突然就想起来了。”
    他仍是笑着，并不答话。
    她戳他：“问你话呢。”
    他明显了不想回答，闭了眼睛装睡；路小艳不依，拉了他使劲的晃，他禁不住，就笑着敷衍说：“不知道。”
    路小艳虽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但看着他那般不情愿的模样也只好作罢，停了一下，她起了身，一只手架在他胸膛上支了头，嘟着小脸：“你怎么不问我爱不爱你？”
    他睁了眼睛，看了她半晌，才问：“路小艳，你爱我吗？”问完了，还没等她回答，他就先哈哈的笑了出来：“你以为我是你们小女生，天天爱来爱去的。”他拉了她的胳膊，将她按回自己怀里：“躺好，睡觉。”
    她将头抵在他怀里，语气有些嗔怨：“你就不想听听么？！我的真情告白呢！”
    他不出声，似是睡着了；她知道，他在逃避话题，她也不理他，就自顾自的说着：“这些天，我仔细的想了一下，我觉得我对你……”
    他忽就翻身吻上了她的唇，将她的话堵了回去；不是不想听，但真的怕她说出来；爱了他，他和她都会觉得对不起老夭；但不爱他，他又是觉得心里涩涩的。
    待松开了她，他将头埋在她怀里，似是带着几分乞求：“不要说，不要说……”他说：“你爱不爱我都没关系，只要我爱你，只要你愿意跟着我就够了。”
    她抱着他，一动也不敢动，怕一动，满满的眼泪，就会溢出来。
    他紧紧的回抱她，停了许久，似是鼓足了勇气，终于问出：“跟着我可能会很累，我们之间也会隔着老夭，你会介意吗？那样，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叶宇皓跟他说的那些话，他也仔细的想过，就算他不顾忌自己，可是，家人呢？！她呢？！能不去顾忌么？！就算他真的不顾忌家人，但那么在意她的他，怎么会不去顾虑她的感受。
    他知道，说出这些话，也许一切都不会不一样的了。
    天堂地狱一线间。
    他依旧将头埋在她怀里，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怕看到她的眼里的游离，怕看到她挣扎的痛处；所以，他没有看到她眼里的心疼，那样的心疼着怀里的他。
    她好久都没有说话，答案似乎已经昭然若揭了。
    终于，他慢慢的松开她，缓缓的起了身，然后，下床。
    他连看她最后一眼都不敢，只是背着她说：“睡吧。”
    她知道他误会了，心里也想着就这样让他误会了吧，断也断的干干净净，可她的手却不听使唤的拉住他，她用了好大的力，才抑住了自己颤抖的声音：“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考虑。”
    他不出声，呆呆的愣的那里。
    她本是跪在床的那畔，伸手拉他；如今见他这般的愣在那里，便从床的那畔爬了过来，拉了他坐下，她说：“这么晚了，你喝了酒，还准备去哪儿？！”她不是没有闻到他身上的酒味，虽然他一向稳重，但她也不放心任着他这样的出去。
    他不出声，忽的将他拥进了怀里，把头深深的埋进她的发间，轻轻的叫了声：“路小艳……”
    “嗯？”
    他说：“我不是有意要逼你的，我只是想着……”他说着，突然哽在那里，似是有些说不下去。
    她连眼泪也不敢流，“我知道，我知道……”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知道总要有个抉择；知道不该让他处在家与她的两难之间。
    他说：“如果哪一天，你考虑好了，如果结果不是我想要的，那时候，不要告诉我，静静的走吧。”
    他说：“不要怪我心狠，我只是怕到时候我会放不开你。”
    她紧紧咬着唇，不敢出声，怕一出声自己就会哭出来。
    凌晨的时候，路小艳突然惊醒，却不敢动。
    她凝视着他的脸，他睡着的时候像个孩子；近些天他瘦了许多，眉骨都突了出来，腮下也有微微的青色的胡茬露出，她抬了手，想去摸他的脸，可又怕弄醒他。
    她就这样一直默默的看着他。
    窗外，墨蓝的天空渐渐放亮，晨曦的光慢慢的穿透薄雾透了进来，他的身子微微的蠕动了下，她连忙闭上了眼睛。
    莫浩然睁了眼，便是去看怀里的人，浅浅的呼吸着，脸色并不如从前的红润，看上去有些白，看的他一阵心疼。
    他小心翼翼的抽了被她枕着的手，轻轻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隔着门板，隐隐的有哗哗的流水声响起。
    路小艳起了身，开了门，站在楼梯半腰，看着他在厨房里淘米，烧水，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拿手捂了嘴，缓缓的溜着墙角蹲了下来，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哭了多久，抬了头，就见他站在楼梯口，静静的看着自己，见她抬了头，他掀唇，扯了一抹牵强的笑：“起来了。”
    “嗯。”她囔着鼻子轻轻的应了声。
    他说：“我煮了粥，要不要吃点？！”
    “嗯。”她点头。
    他说：“去洗一洗，下来吃饭。”然后，不再看她，转身，进了厨房。
    路小艳随便的梳洗了下，下了楼就见他正从橱柜里取了小白瓷碗出来，淡紫色的印花图腾在碗身蜿蜒开来，镶着金丝边的碗口泛着亮亮的光；她记得，那是前些天，她说让他娶她的时候，他们一起去超市里买的，她当时并不是只看中了这一款瓷碗，还有很多琉璃器具，她对他说：“等咱们结婚了，我要把家里我不喜欢的那些冷色系的厨具全部换掉。”
    他说：“好。”
    她说：“就算多余也不许说用不到，我要放着养眼。”
    他说：“好。”
    莫浩然端了碗，一勺一勺的将粥盛到了碗里；她站在他身后再也看不下去，扑上去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他的腰：“我不考虑了，我不考虑了……”
    她哭的很伤心很伤心，他拉了她的手，回身，轻轻的拥住她。
    他说：“别这样，别因为感动，让自己后悔。”不是不期待她说出那句话，只是不想她日后因为今日一时的冲动后悔。
    她仰了头去看他，他的睫毛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兴许是他刚才盛粥的时候热气给熏的，她说了句‘对不起’，眼前的世界就又重新模糊了起来。
    她想着，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许多事情都已经无法改变，无法挽回，而他们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走远，成为彼此的过去。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谁都不开口说话；外面的天渐渐的大亮了起来，偶尔的有几个出来晨练的人从玻璃窗外的小径上跑过；也有老夫妻牵着自己家的狗狗出来溜弯。
    路小艳低了头，一口一口的咽着嘴里的粥。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幅《最后的晚餐》，她从来就缺少艺术细胞，更别说去悟那其中的涵义，所以，上学那会学到的时候她就傻乎乎的笑怎么会起这么个名字；如今想想她真是可笑。
    吃得再慢，是宴，就终归要散。
    她和他搭手把厨房给收拾好，两个人依旧沉默。
    站在门口，最终，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我走了。”
    “嗯，再见。”
    她说再见，而不是路上小心，他便知道了，昨天她那句让我考虑考虑已经有了答案。
    “再见。”他转身，挪出步子。
    她一直看着他，下了台阶，身影慢慢的融进初晨柔柔的阳光里，然后，上车，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她站在那里好久好久，直到那宽广的大路上，空荡荡的，只有绿叶拂动的照影轻轻的刷着地面，那散落的光影像飞着的蝶时时旋转……
    太阳光渐渐的斜了过来，射在她的脸上，她的身上。她的眼泪落了又涌，涌了又落，如此的，反反复复，不曾休止。
    她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带什么东西。
    如今她要走，依然不会带走这里任何不属于她的任何东西。
    莫浩然将车停在墨河岸边，高高的堤上绿柳抚岸，他却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视线僵僵的停在河面上，手，紧紧的握着。
    缓缓的，他展开手，那只刻有卡地亚标识的铂金戒指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光。
    那是，他还不及送出去的礼物。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留住她，最终还是什么也留不住。
    轻轻的，他低头吻上那冰凉的圆环。
    舍不得，可是却不得不舍。
    扬手，空气中闪出一抹刺眼的光亮，轻轻的落水声响起，不远处的水面上荡出一个小小的波纹，慢慢的，漾开，漾开，逐渐恢复了如初的平静。
    他重新摊开了手掌，那里只余下残留的太阳的光，他突然就想起了她说的那句话：“我不考虑了，我不考虑了……”
    心隐隐的，似是有什么不同了。
    转身，他跳上车，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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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插一下话哈，这是一篇有等待，有结局的故事。
    本来想分两章发的，但是想了一下还是合到一起发了。
    正文到这里就正式完结了，后面还有两篇关于莫莫和路小艳的番外会紧跟着更新。
    另外，路小艳跟莫浩然的真正结局将在《怡梦景天行》中详细交待，亲们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去那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