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 第十四阙、第二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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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是许多人都记忆鲜明的一夜,因为这一夜过后,众人就正式面对自己的命运。多年之后,还留存下来的人都会想起在那北边小镇里的那一夜,但是都想不起来到底当时自己的心究竟因为什么而变得凌乱,好像是因为那场来得过早的雪?因为在被留下的人心中,就只记得那越下越大普天盖地的雪花,仿若要将天地都掩埋的雪……
“都是你,搞什么不好,非要搞苦肉计,这下好了吧?我想要陪着那些孩子现在都脱不开声。”在小镇最边上的一处民居里,一个男人皱着眉抱怨的看着床榻上的另一个男子。
“你别说的那么难听好吗?什么叫苦肉计啊,我那时可是真的想要自己死在你手里哎,怎么知道我这个人福大命大,没死成啊……”床榻上的男子笑嘻嘻的。
“你还笑?那天看到琴羽和偯墨那俩孩子在树林子里做奇怪的事情,我就已经心惊肉跳,此刻你还这样半死不活的死样子,我又不能丢下你跑回去他们那里,真是烦死了……”这个抱怨着的男子,一点都没有前武林盟主应该有的成熟稳重,当然当然,应该是说,在那个人的面前,他永远都稳重不起来,因为太习惯了和这个人没有顾虑的说话,也太习惯了在这个人的面前没有丝毫伪装。
“好了,笛,是你说的,如果这一次我没有死掉的话,就会有第二条路走的,这样不是很好吗?琴羽和偯墨两个人本来就羁绊极深,即使两人跑去成亲我都不觉得奇怪。”白谦依旧脸色苍白,可是不带面具的他,就不是无为,只是端木笛从小到大最亲近的朋友。
“你说什么?你明知道他们两个人不是那种关系好吗?哎,我都忘记了,你们白家富可敌国,自然感情也是乱七八糟的,通常都只凭一时兴起就做出什么奇怪的事。”端木笛脸色一沉。
“奇怪的事?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我年轻时一时糊涂结果和一个女子的露水情缘后弄出了一个毓之出来的事情吧?”
端木笛没想到白谦居然如此直白的说出这种话,他毕竟至今还是单身,除了爱过白绮姗,就再也没有爱过其他人,所以感情上还是纯情的不得了的人,顿时脸上就有些尴尬。
“哈哈,笛,你该不会,实在吃醋吧?都说了那是露水情缘,我也没料到嘛……再说,什么感情都比不上我们两之间浓厚啊!”白谦看着端木笛的脸色,觉得很有趣,就继续逗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你弄多少个白毓之出来也不关我事。”
“好啦好啦,过来过来,你看看你,外面那么大的雪,都跟你说那些孩子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脆弱,不用担心,你偏不听,结果一天到晚就跑去偷窥他们……哎,要是被他们知道前武林盟主有偷窥癖……”
“谦,你伤好了是吧?”端木笛阴沉着脸斜着眼睛看着床榻上的人,眼神阴沉。
“笛,你别这么凶……我的伤可是你打的,有多重难道你自己没有数?”白谦说完,突然一簇眉头,手抚上心口受伤的位置,嘴里轻声倒抽了一口气。
端木笛看着他的样子,刚刚佯装的怒气也马上化作担心,三步并两步就来到床边,低下身去检查白谦的伤势。谁知道白谦突然脸上露出一丝诡计得逞的笑容,将身上盖的棉被掀起一半,将端木笛拉跌坐在床上,然后将被子盖在他身上。
“你看看,叫你过来不听话,非要我使用暴力。外面那么冷,北方的天气不不适应,小心冻坏了。”白谦将身体往里面挪了挪。腾出一半的床铺位置。
原本端木笛知道自己被骗,很想发火,但是当温暖的被子半盖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被子有一丝丝的暖气冒出,虽然只有一丝丝,那温暖也瞬间直抵他的心,所以他竟然没有注意到什么。他有些怔怔的看着笑眯眯的白谦,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酸,这个人,明明知道他在北方建立了无为斋,明明他建立无为斋的目的,可是看着他的笑容,好像时光还停留在最初的时候,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很单纯……
“你发什么愣?还不赶紧躺下来把被子掖好,你想我跟着你一起冻死不成?”白谦笑眯眯的拍了拍外面空出来的位置。
端木笛心下哀叹了一声,将自己已经半湿的外袍脱了下来,将白谦那一边和自己身侧的被子掖好,脸朝外侧身躺了下来。他不是不知道白谦对于自己的感情,其实早就超过了友情,只可惜自己虽然也很珍惜他,也希望他留在身边,可是终究还是不太能接受这样的变化,所以这么多年来,明知道这个人一直在北边,也从来不愿意踏足这片领域。
其实在年轻的时候,他们经常抵足而眠,当时的他们会畅谈到深更半夜才睡着,可是此时此刻,他们也确实有很多年未见了,一时之间,端木笛对于这样的行为,感觉到既温暖熟悉,却又有些僵硬陌生。突然,端木笛感受到身后的那个人,伸出了手环住了自己的腰,不由得一僵,下意识的就想要推开,毕竟这样的姿势实在有些诡异。
“别动,你放心我没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冷罢了,其实刚刚也不算是骗你,你那一下其实真的伤得我很重,这两天,你整天往外跑,晚上也是回自己房间睡,我又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想要你和我挤在一起睡,怕你误会,但是受伤之后我就不能提起内力来抵御北边的寒冷,虽然我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可是也还是不太适应这里的冬天……”
端木笛的动作顿了下来,他倒是忘记了这一点,以前的白谦,即使在北方生活,也因为武功修为不弱所以不太会畏惧寒冷的天气,但是他也清楚自己当时那一击的力量……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情,那就是白谦只要面对他,从来都是那样笑着,尽管重伤醒来后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可是就是因为他一贯的笑容,竟然让端木笛忽略了他的伤其实很重,也不是这么几天就可以缓解的,端木笛心下突然觉得意思疼荣。
这个人,从以前就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笑嘻嘻的面对自己,不管他心里有多少事,不管他面对怎样的困境,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那样笑着,永远不让自己担心他,永远不让自己操心费神,这个人,永远都是如此……端木笛猛然惊觉到,一直以来,都是这个人处处为自己着想,为自己解决麻烦,可是自己,还真的没有为他做过些什么,端木笛想到这里,觉得对于那个人,产生了无比的愧疚。就像刚刚白谦将被子搭在他身上的时候,被子并不很暖和,但是他都没有发觉……
端木笛顿了一下之后,终是缓缓的转过了身子,面对着白谦,然后伸出双臂,将那个苍白但是却还不忘勉力对他微笑着的人环抱住,不敢抱的太紧,是因为害怕弄痛他心口的伤。这次轮到白谦愣住了,他没有想到端木笛会有这样的举动,他其实很清楚,端木笛虽然对于自己的友情还是很深厚,但是总归有些疏远。感受到怀抱之中那人的僵硬,端木笛有些尴尬的闷闷开了口。
“这样不冷了吧?”
白谦轻笑了一声,放松了身体,将身提更靠近端木笛一点,满意开心的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端木笛听到白谦均匀的呼吸声,虽然那个人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端木笛却知道,这个人因为自己简简单单的一个拥抱,就已经觉得无比的开心和满足。
原来,自己只是这样一个小的举动,就可以让那个人那么开心么……
两个人一起,果然暖和多了,说实话,端木笛这几晚也睡的不是很好,因为他确实不适应这里寒冷的气候。而和白谦挤在一起睡,显然睡眠效果是好的不得了,居然一向很早就醒来的端木笛也睡的很沉,还是被白谦叫醒的。说起来,端木笛自从白绮姗离开,也就没有睡过什么质量很好的觉,特别是白谦走了以后,他更是睡的很浅,有时候还会整夜无眠。
“你再不起来,就追不上那几个孩子了哦?”白谦笑眯眯的看着刚被自己叫醒睡眼朦胧的端木笛。端木笛刚刚醒来,一时间脑子还不是很清醒,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白谦温和的笑脸,就又闭上了眼睛,在白谦面前,端木笛始终都是最安心放松的,所以可能是因为睡的太暖和太舒服了,闭上眼之后抱着白谦的双臂还下意识的收的更紧了些。
白谦看着这样的端木笛,不免有些觉得好笑,这样毫无防备自然的端木笛也是他很久都没有看过的了,所以当下也没有再叫他。不过尽管白谦没有叫他,端木笛也很快就反应到了什么,猛然再度睁开眼睛,愣愣的对上了笑眯眯的白谦,意识到什么之后,端木笛马上就松开了手,尴尬的坐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早,早啊,那个那个,可能我,太累了,刚刚,那个,没弄疼你吧?”
“你这么说话,不明白的人听了,会误会的。”白谦从小就喜欢都端木笛,因为白谦家里是商贾,所以从小就要跟各种人打交道,性格自然圆滑些,而端木笛虽然是武林大家的孩子,不过从小就闷声不吭,是个绝对的老实人啊。
“啊?啊!你又胡说八道……”端木笛飞身下床,取出另一件干的外袍穿上,转身又将白谦的被子掖好。“你多睡一会吧,你的伤需要多休息。”
“可是,不是今天要去追那些孩子吗?你不是不放心他们?”白谦有些疑惑。
“不,不去了,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去,反正他们的行踪,你肯定知道的,你说的也对,他们这些孩子,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单纯和脆弱,偯墨那孩子就和绮姗不一样,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琴羽,我想,我没必要为他们多担心。而且,我答应过你,如果这一次你没有死,那么就说明上天愿意给我们第二条路走,即使没有,我也会让他有,所以,这第二条路,倒是需要我们好好考虑一下……”端木笛说完之后,打开房门,对着院子里已经起身干活的一对老夫妻和和气气的打了一个招呼并且询问了一下白谦的药煎好没有。
这户并不大的民居,是这对老夫妻的,这对老夫妻很多年前是白府的下人,后来因为白谦前来北方,总是需要一个小小的据点,当他不是无为的时候,就可以过来,而这老夫妻的儿子也被白谦提拔为一户钱庄的掌柜。所以对于白谦,他们都很尽心尽力的伺候着,这次白谦生病,他们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汤水汤药什么的都是打点的妥妥贴贴,其实端木笛根本就不需要如此询问一遍,实在是因为白谦的笑容突然让他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尴尬,不管如何,白谦没有死他是极度高兴的。
与此同时,那几个孩子也已经准备好了,苏偯落收拾起了自己妹妹没有带走的包袱一并带走。原本苏偯墨没有骑走的那匹马,正好让白毓之捡了个便宜,不用再去添置马匹了。只是一夜的时间,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已经是一片银白,对于苏偯落来说,是从来不知道雪为何物的,至于苏偯墨,如果五年前他当真出过谷的话,或许见到过。而其他众人,也因为没有一个是北方人,所以对于这么大的雪也是头一次,琴羽虽然游历天下,但也因为怕冷所以没有来过极北之地,所以当所有人踏出客栈的那一刹那,还是被那壮美的景象弄的看了呆了呆,苏偯落还蹲下身捧了一捧雪在手心闻了闻反复的看,直到李阅提醒她再捧着不放手会冻伤时才将手中雪撒掉。
这个时候,雪还在持续的落下,但是相对于夜里,雪已然小了很多。一行人开始陆续上马,苏偯落扶着白毓之上马后最后一个准备好之后,众人对视一眼,都策马向熙和的方向走去。因为一夜的暴雪让路很难行,所以他们的速度也很慢,而白毓之的马鞍下,又被苏偯落很周到的垫了多层厚棉垫子,所以马背上的颠簸倒是消去了不少,所以带着伤的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