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 第十二阙、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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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偯墨睁开眼睛之后,有一瞬间的茫然失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也仿佛没有了焦点,那一瞬间的空白,让苏偯墨恍然觉得自己还身处在璇渊谷知弦居之内。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是谁在说话,感觉好像很温暖,身体周遭都觉得暖暖的,苏偯墨的神智渐渐清晰了起来,他看到了一张关切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是李诺承,而她自己,正半躺在他的怀里,心下震惊,下意识的想要躲避他的怀抱。
一边的琴羽在听到李诺承的声音后,也走了过来。李诺承有些尴尬,苏偯墨在昏迷的时候,才会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边吧,尽管琴羽说的很对,自己没有什么需要介意,可是当苏偯墨逃避自己怀抱的时候,他还是沮丧。苦笑着,李诺承看了看一边半跪着的琴羽,将苏偯墨交到琴羽怀里。
琴羽关切宠溺的看着苏偯墨,伸出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乱发。“感觉怎么样了?你昏睡了很久。”
昏睡?很久?苏偯墨猛然想起了什么,那不断在自己面前倒下的人,还有那个戴着面具的无为。
“你的毒……”苏偯墨伸手就想去按琴羽的手腕。
“没关系了,饮恨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毒发过了就没事了,你暂时不要乱动吧,点墨飞离……太过霸道,而你的性子,内里也太过强硬,此刻身心都受到创伤。”琴羽止住了苏偯墨的手。
“对不起……”
“干嘛要道歉?”
“我就算学会了怎么去——杀人,也还是会给你们带来麻烦。”苏偯墨在琴羽怀里转过头,看了看李诺承的。后者对其回报一个微笑。
“如果不是你,我们当时可就落入无为手中了。”李诺承安慰着苏偯墨,其实他和琴羽都知道,那个为无当时根本就是有意放过他们。
“对了,我昏睡了多久?现在我们在哪儿?”
“你差不多昏了三天了,现在,我们已经到了落河峰。”李诺承向四周打量了一眼。
落河峰……苏偯墨也环顾四周,此刻应该是刚刚天亮吧。初升的太阳没有太过耀眼的光芒,此刻他们正在落河峰半山腰处,而落河峰的最高处望过去,正好和太阳重叠,因着那处最高山峰尖背着光,而那山峰最上端的形状也非常特殊,狭长笔直,这么看上去,就像是悬在空中的一条河,苏偯墨忽然就明白了落河峰的由来。
“很漂亮,原本我以为,这个世间,也就只有我们璇渊谷才是人间仙境,出谷之后才知道,我以前的认知多么狭隘,外面的世界很大,如果有机会的话,真相能够到处都去走走。”
“好,等雒遥和泠落的事情结束,我和琴羽就陪你一起去恣意天下如何?”李诺承用眼神询问了下琴羽。
“自然,偯墨,只要你愿意,我们以后就陪着你到处去,你忘了我之前一直都是到处去的吗?后来因为遇到……”琴羽说到这里停住,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不过很快他就掩藏好所有,脸上依旧是之前的笑容。
“因为遇到李阅,琴羽,在我的面前,你永远不用掩饰,即使你不说,我也会明白的。”苏偯墨看了看琴羽,他们三个人知道落河峰是等不到白毓之了,不过他们知道李阅苏偯落封玮麟还是会来和他们会合的。山峰上的风还是有些急,琴羽横抱起苏偯墨,对着李诺承说“我们还是带着偯墨去找个地方避避风。”
李诺承点头跟着琴羽他们走。苏偯墨伸出一只手勾住了琴羽的脖子,在琴羽的怀里,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对了,琴羽,你之前说你中的是饮恨,可是当初给你下毒的是李阅的母妃吧。她当时想要你的性命,又怎么会给你下饮恨?”一边走上来和他们并排同行的李诺承脸上也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关于这个事情,实在说来话长……”琴羽哀叹了一口气。
“说来话长可以慢慢说,再复杂的事情也可以说得清楚,我也很好奇,当时到底发生了神恶魔事情。”从三人身后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回转身,看到了正向他们走来的一脸阴沉的李阅。
苏偯墨一看到李阅他们三人已经到了,感觉到自己被琴羽抱着实在有些尴尬。尽管他和琴羽彼此清楚彼此,而李诺承也非常可以理解,但是毕竟那边的三人可都是不了解的,况且李阅已经开始用一种非常不友好的神情盯着她和琴羽了。
苏偯墨从琴羽的怀里跳下地,却不想自己的身体比自己想的还要虚弱,一个没站稳,琴羽和李诺承又同时扶住了他,这一下好了,李阅的脸色更黑了几分。苏偯墨看看琴羽和李诺承,对他们二人都露出一抹苦笑。
封玮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偯落,这个女子是喜欢李诺承的,可是此刻她完全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封玮麟没来由的感觉到身上一寒。李阅虽然经常会给人感觉阴沉,但是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但是苏偯落却完全不同,她在意,但是不会表现在脸上,这样的人,往往是很可怕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内心里在想什么,也无法预测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关于这件事情,还是迟些再说吧,都已经是过去的事,现下的,还是应该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做吧。白毓之已经被无为抓住,现在我们应该去找那个叫端木笛呢,还是应该怎么样?”
“白毓之死活关我什么事,我到现在就不懂,我们井国干嘛就凭着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被牵着走?那两块不就是玉吗?玉选择王,这太奇怪了吧?我要回京了,我现在不想再陪着你们疯,与其指望着两块破玉,我不如自己去选择自己想要的。”
“二哥你这么说也没有错,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我们都不清楚,但是就连当今圣上和我父王都说了要大家不要回京,要跟随着泠落和雒遥的脚步,为什么就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过过与之前根本就不一样的生活?”李诺承对于那个宫廷,只有说不出的厌恶,他巴不得永远都不要回去,即使在这江湖厮杀中死掉也没什么要紧。
“没错,宫里的生活的确很让人烦躁,但是和你们这群白痴在一起就开心了?乱七八糟。”李阅瞥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
“呵,太子殿下,你说乱七八糟,是说我和琴羽是吧?”苏偯墨突然很烦躁,先前的无为在琴羽毒发的时候出现,逼她出手,点墨飞离折腾的她身心俱疲,此刻正想发泄自己心里的痛苦。
苏偯墨牵住了琴羽的手,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一边的琴羽有些愕然,但也被动的随着苏偯墨向前。
“太子殿下,你是这个意思没错吧?呵呵,可惜了,在你眼前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却珍惜的很。”苏偯墨抬起牵住了琴羽的手,极其碍眼的在李阅面前晃了晃。
李阅苏偯落外加封玮麟早就傻了眼,不是因为苏偯墨和琴羽手牵手这个事情,而是因为苏偯墨不知道为何突然性情大变。
“呵,你们这是在向我宣告你们的关系吗?”
“没错啊,你要怎样?”苏偯墨斜睨着李阅。
“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怎么不敢?你以为你是太子全天下人就要全部都听你的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是吗?可我觉得,这句话根本就不是重点,我知道这句话下一句是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本句话出自《诗经•;小雅•;北山》,没错,你说的话的确是说你们天家的地位,可你别忘记了,这章说的是政治弊端,意为告诫执政者要注意做事公正,治国不能没有拆一,不能偏劳几个人,后面半句才是重点吧,你却引用前面半句来凸显你自己的地位,不觉得太幼稚?”
“重点在哪又如何?这句话没错就足够了。”
“呵,是吗,那你就继续在你高高在上的太子位好好待着好了,也许也做不长久了吧。”苏偯墨另一只手甩了甩自己腰间的雒遥。
封玮麟和李诺承尴尬的在一边看着苏偯墨和李阅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是应该笑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反应。谁都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出现,苏偯墨和李阅从某些方面来说很相似,都是很单纯的人,只不过一个在冷漠的外表下隐藏,一个是习惯了用阴沉凌厉的手段掩饰。
“自始至终都只是你一个人在说话,人家琴羽还没有发话呢。”李阅饶有趣味的看了看琴羽。
“琴羽是什么人你不了解吗?他怎么可能说伤害人的事情?”
“我没问你话,我在问他。”李阅看着眼前的琴羽,这个人依旧云淡风轻,让人觉得难以掌握。“你自己来说,你到底是选择跟她,还是选择跟我回去?”
琴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知道李阅回京只是暂时气愤的决定,况且就算他回去,也会被他那个皇帝老子再赶出来,皇帝已经不年轻了,再也没有过多的时间浪费。
“你不说话,好,可是你别忘记了,你是我的东西。”
苏偯墨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颤,倒是此刻的琴羽再听到这句话时已经没有了过多的反应。
“他不是你的,更不是东西,李阅,你想要琴羽和以前一样陪在你身边,等你清楚认识到他不是你的东西这一点之后,再说吧。”苏偯墨放开了琴羽,快步向落河峰下走去。李诺承封玮麟还有苏偯落连忙迎了上去。
李阅怔了一下,默默看着眼前的琴羽。琴羽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走吧李阅,先去找端木笛,其实,井国的未来,不是雒遥和泠落去选择,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白吗?雒遥和泠落只是想要重聚,也许在遥远的当初,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遗憾,而重聚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才是真正会影响整个天下的未来的。所以,做出选择的,是人,不是玉。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当今圣上,兆王,苏庄主都会放手让你们一众人随着泠落和雒遥的轨迹去走,但是我想,他们可能也都处在被动的位置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好像都有其生命的轨迹,可是谁又能知道,那既定的命运到底能不能被改变?”
琴羽淡淡转身,也想着苏偯墨的方向而去。
“琴羽……”琴羽听到李阅喊自己,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身。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还像之前那样,对我……”李阅说不出下面的话,但是琴羽知道他在问什么。下意识琴羽握紧了拳头。
“你放心,人都会成长,当年的我们,也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们了。”琴羽心中痛楚,他知道,李阅虽然改变了,但是他还是对自己保留着当日的执着,只是,自己已经用自己的感情伤害他一次,现在又怎么能再用自己的感情再度伤害他一次。
“你是真的,喜欢那个苏偯墨吗?”是不是,再也来不及了?即使我的愿望成真,你真的又回到我的面前,可是,你却再也不愿意给我机会?即使,即使……李阅说不出后半段的话。
“是,很喜欢……”
“呵……”李阅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他只能看这那个白色的身影越走越远,当真,从来就无法掌握住他……自己曾经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