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承影之绝  下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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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国新历167年四月,北宁国君羿玄景亲自统领大军六十万,兵分两路,挥师南下,岳炎率领昔日潼关二十万驻留大军西进,北宁正式向东齐西陵两国宣战,挑起四国争霸之战的开端。
    交战初始,北宁大军从青州南下,直取徐州与豫州两地,不料却被阻隔在徐州与豫州疆域之外。面对东齐疆域稳如磐石的连线防御,北宁几番交战皆无进展,寸步难进,羿玄景一筹莫展。
    东齐捷报连连,群臣皆松了一口气,神色宽慰不少,纷纷进言后续之策。主和一派提出可以与北宁再次议和结盟,以两国之力先取得中原以东之势,主战一派主张应该趁此机会联合南越,出战反击,将北宁之势彻底镇压。
    君凤羽还是坚持自己一贯的作风,平静淡定,沉默不语,貌似保持中立却又不似如此。他安静地站立在右侧首位,不失礼数,泰然冷静,镇定自若,对于朝臣的争议毫不在意,似乎此事与他毫无关系一般,完全就像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之人。
    裴慕风依然神情冷漠,对于群臣的任何意见毫无反应,看了一眼站立于右侧首位的君凤羽,似乎心中另有思量,想说什么却犹豫了许久也没有开口。沉思片刻之后,裴慕风下意识之间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略显讽刺意味的苦涩浅笑,心中的决定丝毫没有动摇,什么也没有说,果断地挥手示意退朝。
    “现在阻止他……还来得及……”清冷之声悠然响起,隐含叹息,明知对方心意已决,却依然无法释怀,尽管两人立场对立,却也不忍看见自己的好友走向预见的末路,哪怕这条绝路是他咎由自取,是他亲手为自己而准备。
    “阻止什么?”轻轻地斜了一眼,狂傲的语气依然如昔,不减半分。
    “你……明知故问……”
    “既然远离庙堂,这就不是你应该过问之事,比起我这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朋友,你更应该关心另一个人才是,武林纷争不会因为天下统一而平息,说不定反而会越演越烈,江湖生涯并不适合你们,还是天高海阔更为惬意自在。”
    “你想劝我隐退?既然不在江湖,就不应该过分关心武林派系纷争,你会说我,那么你自己呢,一切不可能再回到从前,赔上一切,你这么做不值得,他若是知道了更不会领情。”
    “时光流逝,怎么可能再回到从前,我也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妄想,而且他从来都不需要他人的施舍与同情,更不曾亏欠什么,自然也不需要领我什么情,我所做的不过只是‘物归原主’而已,将他曾经因为我而失去的那一部分还给他而已。”
    “他已经不是昔日的他了……就算‘物归原主’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还是昔日的他,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任何改变,他只是换了另外一个自己立于人前,以自己的另一面来对待以另一面示于人前的我罢了。”
    “完全不能理解……”
    “哈哈哈哈哈……倘若你能理解……你还是你吗……你现在还有可能坐在这里吗……”
    “你……简直……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他还是他……我还是我……自始至终……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只为君心……”
    只要是你心中所愿!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北宁与东齐对峙三个月之后,战况突然急转直下,北宁势如破竹,一举突破东齐连线防御,东齐守军溃败如山崩,豫州、徐州、南阳、江夏接连失守,不出一个月,北宁大军便停驻于长江之畔,与东齐国都隔江相对。
    东齐武将折损殆尽,群臣惊恐万分,一些忠直老臣叹息之余开始念及前任武相东方云溪往日英武之姿,可惜斯人逝去久矣,如今追思也毫无意义。
    秋风无影无形,萧瑟却不显清冷,庭院之中的菊花清香随风飘然而至,风过而留香,令人心中宁静平和。文相府中,君凤羽身着华丽的一品锦袍官服,冷眼看了看门外的御轿与站立于一旁毕恭毕敬的四名宫廷内侍,心中细细地回想一番,再次确定没有什么纰漏之处,这才放心出门。
    淡定从容地跨步而出,身后追出一道玲珑秀致的身影,绯纱飘曳。君凤羽下意识地扬起一抹温和的浅笑,昔日乖巧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如花少女,即使衣饰朴素简单也掩饰不住这一身清雅绝尘的风华和温柔婉约的清丽。
    “父亲何时回来?”轻言细语之中尽显担忧之意。
    “如今国事紧张,君上临时传召,想必有要事商议,归时不定。你在家中安心打理一切,照顾好自己,至于另外的交涉之事,北辰自会处理妥当,你不必担忧,听他安排即可。”
    “嗯……停云知道……”少女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而言,眉眼轻垂,微红的双颊显出几分少女心思,娇羞地轻声问道,“父亲……最近……北辰大哥……他……他好像……”
    “呃……什么……”君凤羽闻言故作不明,看似尚未听清女儿所言,淡淡一笑,“最近医馆的事情比较多,不过北辰说过今日会过府帮忙照看,相信再等一会儿他就会过来了。这几日事情繁杂,北辰也十分劳累,他这个人一向喜欢清静,过府之后让他先好好休息,莫去扰他。”
    “还有,说过多少次了,要称呼北辰为世叔,记得下次别再叫错了。说起来北辰也真是的,就只会袒护纵容你,当长辈的尽陪着你这个世侄女胡闹。”君凤羽临走之时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即转过身去,神情看似显得十分无奈,语带双关地提醒了君停云几句。
    “嗯……女儿谨记……”君停云点头回应,心中暗自明白了几分,神情略显失落,转眼看了看门外,立即关心言道,“宫里的御轿等待很久了……父亲还是尽快入宫……免得君上责怪……”
    君凤羽神情如常地转身跨步出门,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心中却十分清楚,不禁暗暗感叹,虽然没有亲缘关系,但是停云毕竟是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女儿,如此羞涩之态,少女心事怎么瞒得过自己这个父亲,何况自己也是过来人,对于情爱心事也能理解。
    想想自己一直以来离经叛道,不是一个拘泥于世俗之人,倘若北辰傲有意,当然没有问题,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自然乐于成全,必定大方献上祝福,可是偏偏北辰傲不同于其他人,既无情也无意,就算有心也已经留在了另一个人身上,而且自家女儿之情也并非倾心爱慕之情,不过君停云现在年纪尚轻,还不能明白其中之意,对她明言也不见得对她有益,只能旁敲侧击以言语暗示提点,让她自己慢慢领会,停云心思聪慧,也许时日久了就会渐渐明白此中缘由。
    思绪转回之时,御轿已经入了宫门,不过御轿却没有停下,也没有抬向宣政殿,而是一直抬向内廷,停在了紫宸宫偏殿之外。君凤羽满腹疑虑地踏进偏殿,等候多时的宫女内侍便捧着衣物饰品走上前来,有条不紊地为君凤羽更衣换装,动作熟练得就像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而专门训练出来一样。
    换装结束,看着镜中曾经熟悉的装束,君凤羽震惊不已,隐约感觉内心深处几乎忘却的那一丝无法舍弃的情缘再次清晰起来,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再次浮现上来,只是如今却夹杂了更多的复杂情绪,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君凤羽看了一眼自己投射在镜中的影像,精致的发饰完美得几乎一模一样,不经意之间轻轻一笑,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看来错过就是错过了,曾经的过往终究无法重现。
    内廷总管将君凤羽引领至紫宸宫正殿,推开殿门,恭敬地请人入殿:“君相请入内!君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思绪转回,君凤羽显得平静漠然,跨步入殿,心中暗自揣测,裴慕风大概是要与他摊牌了吧,倘若事到如今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他也未免太过愚钝了,这样的裴慕风还是那个英明睿智、狂傲自负、手段高绝的裴慕风吗。
    裴慕风端坐上位,却没有身穿华丽的锦袍朝服,反而一身窄袖劲装,靛蓝嵌金丝纹饰,这一身许久未见却印象深刻的装束与熟悉的气质神韵让君凤羽不禁为之心中一震。
    君凤羽收敛心神,正要行礼参拜,却听见裴慕风平静地笑了言道:“此次传召并非为了国事,君卿随意一些,就不必行礼了。”
    君凤羽微微一怔,免去了行礼参拜,却还是恪守礼数地静立于大殿之中。此刻君凤羽心神难静,自己这身装束究竟是怎么回事,裴慕风究竟想做什么,莫非正如裴慕风当初所言,君凤羽神似伊人,因此将他作为替身,想从他的身上找寻心系之人的影子,还是裴慕风早就洞悉自己的精心布局,也早就有所防范,之前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假象,他还有力挽狂澜之能。想了再想,细细地回忆了数次,君凤羽实在想不出哪里不对,以目前的形势而言,事情已然成为定局,不会有什么意外,如今的局势也无法改变。
    “果然你就是你啊,不论是气质神韵还是性情作风,一点儿都没有改变。”裴慕风一边赞叹而言一边不慌不忙地从上位踱步走下,走至君凤羽跟前站定,仔细地欣赏眼前之人,视线游移,眼神之中闪烁出莫名情愫,伸手挑起君凤羽落于胸前的一束青丝,无奈地感叹言道,“就应该是这身清雅之紫的装束适合你,不过少了龙麟飞羽,还是没有初见之时那样惊艳,毕竟时移事易,即使是同一个人也不可能再现昔日之境。”
    君凤羽听闻“龙麟飞羽”四个字之时,心中乍然一惊,却依然轻垂眼眉,沉默不语,坦然而冷静地站立在原地,动也没有动一下。
    “为什么不说话……是默认了……还是……”裴慕风言及于此顿了一顿,满含深意地凝视着眼前之人,伸手勾起君凤羽的下巴,让他抬头与自己平视,随后双手轻轻地抚上他的额角,将他脸上贴着的那层薄膜慢慢地从上而下揭了下来,“还是……让我亲自动手……”
    昔日熟悉的清秀俊颜赫然而现,铭记于心中的虚幻之影与眼前活生生的真人渐渐融合在一起,原本想说的千言万语顿时化为无声无息,裴慕风一时之间反而心情复杂,不知道应该从何而言。凝望了许久,裴慕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神情黯然地从君凤羽身侧踱步越过,负手站定,让人难以揣测他的意向。
    两人背向而立,气氛骤然紧张,君凤羽面不改色,双目平视前方,平心静气地淡笑而言:“最终……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
    “我曾经说过,就算表象改变了,一个人总是有一些永远都不会改变之处。”裴慕风略显无奈地轻轻一笑,显得异常平静,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轻声自语,“尤其是一个人的眼神……你的眼神从未改变……于我而言意义非常……我岂会认不出……”
    君凤羽闻言心中一震,勉强抑制心中的悸动,淡然言道:“就算如此……你现在也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你还真是……半点都没有改变……”裴慕风身形一顿,竟然冁然而笑,毫无怨恨之意,笑着反问:“不过这个不就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结果吗?”
    君凤羽心中猛然一紧,泛起一丝波澜,略带讽刺地轻笑而言:“原来……我一直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这么说你早就有所准备了……”
    “这个……呃……”裴慕风稍微迟疑了一下,轻声笑了笑言道,“应该怎么说呢?在你第一次以君凤羽的身份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或者还可以这么说吧,其实当你八年前偷梁换柱,以东方云溪的身份再一次出现却再一次在我眼前消失之时,我就知道一切皆在局中,在劫难逃,你一定还会回来,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仅此而已,至于其它之事什么也没有。”
    “你究竟是在等我?还是在等我身上的影子?”君凤羽冷笑反问,言语之间却隐含几分闪烁不定,心中也少了几分淡然与平静,“你明明知道……云溪……他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听着君凤羽貌似刻意曲解的言语,裴慕风感觉心中隐隐刺痛,想要刻意冷静自己的情绪却怎么也压抑不下内心的激动,瞬间一个转身用力扳过君凤羽,双眼正正地直视着他,说话的语气也因为与生俱来的骄傲下意识之间带上几分凌厉的质问之意:“以替身来找寻他人的影子,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会做这么毫无意义的事情吗?若非得知眼前之人就是本尊,我岂会如此执着,如今所为又是何必?”
    “呵呵!了解?”君凤羽轻轻冷笑了一声,拨开裴慕风按住自己双肩的双手,言辞语气颇为犀利,连续冷言质问,“你认为我是否真正地了解过你?我曾经对你的了解是真正的你吗?不如我换一种问法!你有过想让他人了解自己的真心吗?你真的有给过机会让我了解真实的你吗?你又何曾了解过我?你我之间真的曾经存在过‘了解’这两个字吗?还是你对我的了解只是对另一个人的投射与误解?你我之间最初的相遇相识便是一个局,六年前再次相遇相识也同样是一个局,不论是谁在背后算计,如今一切都毫无意义。”
    裴慕风后退两步,侧身而立,沉默不言,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便真的永远也说不清楚了,最初一时之间的迷茫与回避,之后的阴谋算计与无情背叛,如今真与假都已经毫无意义,只是徒留一声寂寥的轻叹。
    君凤羽闻声心中惊觉刺痛,转瞬之间意识到自己对裴慕风的在意,于是缓和了一下情绪,冷静地言道:“既然君上已经将所有的一切看透,臣也没有必要申辩,自然束手就擒,恭领欺君叛国之罪,愿受国法制裁。至于东方云溪,八年前已经尘埃落定,君上既得承影,还请莫再执着,就让一切随臣而逝,就此了结。”
    话音刚落,君凤羽上前一步,顺势便要下跪,裴慕风却先行一步紧扣他的手腕,不让他有所举动,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笑了言道:“君卿为东齐百姓尽心竭力,何来叛国一说,朕自毁江山,与他人无关。”
    君凤羽惊愕地猛然抬头,对上裴慕风满含深意的双眸,顿时心中一震,无法反应:“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麟飞羽十二年前坠下悬崖,东方云溪八年前葬身火海,同样的一幕我不会让它发生第三次,因为这一次是真的再无牵绊,再会无期。”裴慕风依然在笑,只是笑意之中隐含了点点期盼,“我不想失去你,就算是我一厢情愿也好,我不想让这份情意就此断绝,就算留下的只有恨。”
    君凤羽挣脱了裴慕风的手,正视着他,淡淡地笑了笑:“流云无形,静水无痕,清风无向,世事无常,此君有情时,奈何君心绝。”
    “我知道你心中所痛,也知道你心中所想,不过凡事并非只有一种取舍方式,不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我的方式了结一切,偿还你所失去的。或许这样的了结方式与你心中之愿有所偏差,但是最终结果都一样,或许这只是我一厢情愿,你也无需在意,将来更不会记得曾经有过我这么一个人,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在以后孤寂清冷的时日多少留下一丝幻想而已。”
    “有些人有些事情……不是想忘记就忘记得了的……你我之间……”君凤羽言辞闪烁,似乎想明白坦言却不知如何而言,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略显黯然地轻轻一笑。
    裴慕风淡淡地笑了一笑,走近君凤羽身前,从怀中摸出一片镶嵌金边的紫色翎羽晶片:“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要的人是东方云溪,自始自终,在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亦是,云翔。”
    听闻“云翔”二字,君凤羽深藏于心中的情愫立即再次泛起,勉强压抑心中的波澜,淡淡地看了一眼裴慕风手中的紫色翎羽晶片,微微偏过脸,回避了裴慕风的视线,故作冷静地言道:“往昔之情不可能重新来过,如今君上眼前之人是君凤羽,天下也从未有过东方云翔此人,君上心系之人不过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至于东方世家一案,不论君上出于任何目的,总之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如今真真假假都不重要,东方云翔之所为,只是为了承影。”
    听见君凤羽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东方云翔,裴慕风顿时定下心来,感觉一丝欣喜却也难以掩饰心中的黯然,侧移半步,将手中的紫色翎羽晶片轻轻地扣上东方云翔的发间,随后深深地凝视着他,略带伤感地笑了笑言道:“云翔……不知道当初你送我这枚紫翎晶片之时说过的话……如今是否依然有效……”
    东方云翔心中微微一怔,轻轻地笑了笑,淡然而言:“只要符合我开出的条件,不论你要我做什么,任何事情都可以,龙麟飞羽绝对不会反悔。”
    裴慕风轻轻颔首,缓步走了过去,取过早就准备好了摆放在御案之上的精致长形木匣,郑重地交到东方云翔的手中:“天下不曾有过东方云翔其人,却留承影长驻心中,假如承影是你我之间最后的联系,如今物归原主,也算是达成卿之所愿了。”
    东方云翔闻言瞬间猛地瞪大了双眼,心中一颤,突然感觉一阵莫名心悸,身子顿时僵硬了一下:“你……”
    裴慕风立即附在东方云翔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就在东方云翔失神的一瞬之间,迅速抬手翻掌,双指摸准了他后颈之处的穴位,掐准力道即刻按下。东方云翔一阵眩晕,还来不及反应便软软地倒在了裴慕风的怀中,立即失去了意识。
    暗处闪现一道身影,裴慕风低下头再次深深地凝望了一眼怀中之人,轻声默默叹息,隐藏心中之痛,连人带匣交给来人,随即绝然转身。来人静默片刻,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裴慕风挺直的背影,没有任何言语,背系承影,半抱半扶地将东方云翔带离。
    裴慕风静立许久,静下心神,缓步踏出正殿,清风徐来,不经意之间潇洒地会心一笑,转身迈步而去。内廷总管站立殿外,手捧国书御印,伤心不忍,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跟在裴慕风身后。
    江面水波起伏,一艘大船驶入北宁驻防之境,船头站立两人。立于前者身着靛蓝嵌金丝戎装,身形挺拔修长,气质不凡。身后之人身着内廷侍从官服,双手捧着托盘,毕恭毕敬。桅杆之上旌旗飘扬,旗面之上以金丝所绣一个“齐”字,显得异常耀眼,显然是东齐派来的使臣官船,并且此次前来之人肯定身份不低,极有可能是皇族亲贵。北宁上将军子修见此情景,细心思索片刻,当下立即使船迎接。两船相靠,双方会面,子修得见对方真颜,愕然一愣,惊讶不已,眼前之人竟然是裴慕风本人。
    裴慕风负手而立,正视子修,傲然轻笑了言道:“劳烦子修将军,告诉羿玄景,想要东齐降书和御印,请他亲自过来取。”
    子修身后的随行将领闻言皆是心中一震,随后显出轻蔑不屑与嘲笑讥讽之色,子修冷静地望了一眼裴慕风,随即吩咐随行将领留下等候,自己立刻乘小舟返回岸上大营。
    等候不久,主帅战船很快便靠了过来,羿玄景一身战甲戎装正立于前。待大船停稳,羿玄景走到裴慕风的船上,一甩战袍,侧身一步,伸手一请:“有请君上!”
    “哈哈哈哈……”裴慕风朗声大笑,极为欣赏地看了看羿玄景,立即挥手示意身后的内廷总管奉上国书与御印,笑而言道:“北宁有君如此,得天下一点都不为过,我失江山也不算冤。”
    “裴公谬赞了!”
    “哈哈哈哈……”
    羿玄景轻轻一笑,命人接过物品,裴慕风张扬而笑,昂首跨步,毅然踏上北宁的主帅战船。
    四国新历167年九月,东齐国君裴慕风亲赴北宁大营递交降书与御印,北宁大军入驻东都,裴慕风与东齐皇族押解北上软禁,东齐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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