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许家的添丁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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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5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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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救我?”一路上,这小子已经问了三遍了。
每次都被许本沙瞪回去。
他们没回且停亭,直接往许府去了。许本沙带他从后门溜进去。她可不想以这么惊悚的形象出现在爹娘面前。怎么的也要先整理一下。
黄昏时分,许府后院多了两个小孩的身影。
熟门熟路地找到水井,打了盆水稍稍清理一下。只见“一个”还站在那。
“你为什么救我?”
“我说你烦不烦啊?”许本沙肿着半张脸嘟囔道,“我想救就救了,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那小孩的眼里不见一点波澜。许本沙心里叹口气,今天是怎么了,尽遇到些深沉的娃。
许本沙借着最后一点余晖,看了看他的脸,长得倒还不错,只是灰头土脸的有些脏兮兮。许本沙把水桶推到他面前:“洗洗吧。”
“一个”仍是不动,看着许本沙的目光竟似在审视。
“我又不会害你,你傻瞪着我干嘛?”许本沙有些恼了。这小孩怎么那么不识好。
见他还是不为所动,许本沙干脆伸出右手:“你看看,为了救你我连牙都没了!”
掌心一颗混着血丝的白牙,小小的,安静地躺着。
“一个”探手过去,拣起,拿在眼前看。
“你要知道,女孩子少了颗牙,以后很难嫁出去的。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救了你,你怎么能不信我呢!”
“一个”抬眼看看许本沙肿得老高的侧脸,叹了口气,开口道:“是你自己要救的。”
许本沙正要替自己鸣不平。那人又道:“不过,今儿个多谢你了。”说罢洗起脸来。
“诶,左边还有泥。”许本沙见他没擦干净,提醒道。复又问:“你叫什么?”
“……”他没说话。
“那你家住哪里?”
还是没有回应。
“那些人为什么打你?”
依旧是石沉大海。
许本沙暗自琢磨,这小孩虽是落魄的样子,却不像是贫苦人家出来的,看他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的态度,瞧得出是个当主子当惯的。不说,可见是有什么隐情。便不再追问。倒是笑起来。
“你笑什么?”“一个”淡声问道。
“你瞧我手里这颗牙,早早便离了我,多可怜。”许本沙道。
“是有些可怜,”他只瞥了一眼,“日后有机会,我自会报答你。”
“唉,谁知道还有没有日后啊……”许本沙说,“现在回报才是实在。”
他皱起眉,浅浅的一个“川”。
许本沙又笑了,疼得她咧了下嘴:“不如我们结拜,如何?”
“结拜?”
许本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起了这念头,可能是看他小小年纪一副老派,忍不住就想引他说话:“怎么,你看不起我?”
“这倒不是……”
“那是什么?可是你自己说要回报我的?我为了你是连牙都豁出去了。”许本沙步步紧逼道。
“一个”看进她眼里,脸色微异,想了会儿,忽而笑道:“也罢也罢,多个义妹也好。”说着,从许本沙手里接过那颗牙。
“这牙便算是我们的结拜信物了,你可断不能将它丢了,否则天打雷劈。”许本沙正色道。忽然又觉得自己好笑,二十多岁的人了,竟逗弄起一个小孩来。
“你倒真是个爱笑的人。”
“大哥见笑了,”许本沙有模有样的一拜,问,“大哥,今儿那些人是?”
“官家的少爷,”“一个”一语带过,“你呢?你又是哪家的?”
“我?”许本沙道,“我爹是许了立,就是那个丞相,我娘是许金舟,教书的。这儿便是我家。”
“如此……”“一个”沉吟一会儿,盯着许本沙道,“带我去见你爹,可好?”
“这有什么,跟我来。”许本沙笑。
许府前厅,许了立和他娘子坐在上手,夫子神情微窘。许本沙一溜烟跑进去,原想大声打个招呼,一张嘴,生疼,只好作罢。
“小沙?你可回来了,”金舟抱起她,“爹娘还有夫子可等你好久了。”
许本沙微微扬起脸,笑了一下。
“小沙,你的脸怎么了?”许了立看她左半张脸肿得像个馒头似的,心里一疼。
许本沙含含糊糊道:“没什么,就是被打了一下。”
“谁打的?”许了立有些不高兴了。今天的事本应全在自己的计划之中,谁想竟出了这种差错。
“姜鼎波,”许本沙清楚道,“幸亏有人救了我。”
“哦?”许了立挑了挑眉。
“今日我央夫子带我去市井见识见识,一开始还好好的。谁知,后来竟见一群小孩打起架来。场面好不难看。小沙不懂事,便逞能去劝。就挨了几下。”许本沙讨好地笑道。
几句话倒是弄得三个大人有些尴尬。这事是他们一手安排的,许本沙不知情,却句句给他们开脱。
“那救你的人是?”金舟索性顺着台阶下。
“他正在门外,小沙给你们引见引见。”
“一个”进得厅来,神色自若:“小人拜见丞相大人。”
“今日是你救了小女?”许了立笑问。
“一个”没吱声。
“我要怎么谢你呢?”
“丞相大人,小的一个流民而已,不敢邀谢。”
流民?许本沙心下了然,开口道:“爹爹,小沙已认他做了义兄。不如爹爹留他在府里,做义子养可好?”她努力挤出右边的酒窝。
“夫人,你看?”既然要演戏,自然就要演好些。
金舟微笑:“如此,府里便热闹了。”
“你意下如何?”
“丞相大恩,小的感激不尽。”“一个”答。
“小厉,劳烦你给我儿子定个名。”许了立笑得文雅。
夫子听他这么说,全无怪罪自己的意思,神色稍松,略加思索道:“不如叫许本瑞,如何?”
“不怎么样。你觉得呢?”金舟笑着问“一个”。
“本瑞谢夫子赠名。”
“如此甚好,”许了立摸摸他的头,笑言:“今儿个可谓是双喜临门。”
“双喜?”许本沙道,“哪来的双喜?”
“你们的娘……”许了立神色轻飘地卖了个关子。
“有了?”许本沙大胆揣测。随即在许了立的脸上找到了答案。
这下真是可喜可贺。用一句老话说,就是“许家有后了”,虽然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许本沙也跟着高兴起来,这意味着,再过不久,她就可以玩小孩了。
当晚,许家一片乐融融。只有许本瑞,眼底一抹愁绪难平。
再见许本瑞,是在夫子的课堂上。期间已隔了三日。原因是许本沙谨遵医训,在闺房里养病。还有就是,她也不太乐意肿着张脸走来走去,怪难看的。
那日,许本沙钻进人群时,身上挨了好多下,留了不少淤青。想来许本瑞更是严重。可没想到,他和自己一样,也养了三天而已。
“以后我们便可一同听夫子讲课了。”许本沙笑眯眯道。
许本瑞看看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妹妹”,低头继续看手中的书。
许本沙凑过去,竟是在看兵书。忍不住道:“这本写得不好,换一本吧。”
“你看过?”
许本沙一惊,笑:“胡乱翻过几次。”
“那你说哪本好?”
三年来这书斋里的书,许本沙全看过,都是她闲来无事的时候看的。本不想让人知道,哪想到今日一不小心漏了陷。
许本瑞见她神色懊悔,说:“我也觉得这书不好,抵不过《论兵》。”
“这么说来,你已看过?那为什么……”
“想想它哪不好,也颇有意思。”许本瑞一笑,笑容全无小孩的样子。
“大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岁数。”
“十一。”
“看着可不止。”许本沙岔开话题。
许本瑞不语,有些高深莫测。
“夫子今日又迟了。”许本沙叹。见他不说话,粘过去道:“大哥,我告诉你,夫子可严了,他布下的东西又多又难,且净是些稀奇古怪的。待会儿他讲课,你可别觉着奇怪。”
嘴上这么说着,她却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回事,她居然缠着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唠个不停?难道真是当小孩当久了,活回去了?
“小沙,一大早就讲夫子的坏话?”夫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沙不敢。”许本沙直觉应道。
夫子进来,一笑而过:“昨日的市井之游观察到些什么?”
许本沙听他发问,正色道:“学生不知夫子问的是哪方面?”
“随你挑个说。”
“好,”许本沙想了想,娓娓道,“昨日仲间街一行,小沙发现,来我国做生意的人中,有不少外域人。”
“哦?”
“这些外域人,穿着我族服饰,不细研究实在不易发现。”
“那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许本沙翻了个白眼:“碰巧看到的。我见几个商贾在仲间街来回走了很多趟,像是不识路。我心里奇怪,他们为什么不问路呢?盯着他们看了会儿,说来也巧,正好看到其中一人手上戴着个奇形怪状想是锁镣的镯子。若是我没记错,那镯子应是孟国西南域类日族的标示物。”
“那依你看,那些人是做什么生意的?”
许本沙顿了下:“类日族盛产铜铁,而生活所需物品奇缺,若是来我国做正经生意自然逃不出这两样。”
夫子垂眼想了会儿,道:“你这推理虽是有些漏洞,却也还过得去。本瑞,你听来如何?”
“依学生看,类日族年前换了新族长,势头有些变了。小沙说的那镯子若真是类日镯,倒值得一究。因这类日镯并不是寻常人可以戴的。所以,这些人六成以上不是来做生意的。”许本瑞淡淡道。
夫子点头,不再多说,从怀里拿出张宣纸,往桌上一摊。
许本沙过去一看,夫子的狂草她还真不敢恭维。好在她看了两年,而今已经没有什么阅读障碍了。怕许本瑞看不懂,她小声念道:“文者——琴、棋、书、画。武者——术、兵、谋、武。各择其三。”
“明白了?”夫子懒洋洋道,“给你们一刻钟考虑。”
这还要什么考虑?许本沙大笔一挥,写下六个大字:琴书画,术谋武。她上辈子就不喜欢下棋,估摸着这辈子也不可能突然转性。至于用兵打仗,她也没什么兴趣。
倒是好奇许本瑞会选什么,她凑过去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许本瑞的草书比起夫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她方才是白担心了。几个字洋洋洒洒地排成一行,看得她头晕。半晌,前五个是明白了——琴棋书兵谋。最后一个愣是没认出来。
两张纸都拿过去后,许本沙看着纸背,一琢磨,恍然大悟,只听夫子微微一笑道:“好个许本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