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与脸上带着一幅猫戏老鼠般戏谑表情的精壮汉子拉着包袱较力的刘小七身子一震，手不自觉地松开了，背后长长一条口子此时方溅出血来。
    “啊~~”
    一声长长惨呼中他跪倒在地。
    郑贵手一颤，手中染了那少年热血的钢刀立刻掉在地上。
    满脸横肉的汉子拍上一脸惨白的男子的肩膀大笑起来，“你还是不行啊，看哥哥我的——”
    他抢上一步，一刀挥向刚刚站起来的少年，鲜血飞出时少年已再次摔倒。
    “啧啧~~看他死也不肯放手的模样，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哩。哼，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一直在搜着夺来的包袱的精壮男子伸手将轻得可怜的小钱袋递给身后的郑老大，“老大，你看，才只有这么几枚银币，剩下的全是铜子儿，还不够咱们去喝顿酒！”
    “真是的，本想在这里发个利市的，没想到尽碰到些穷鬼……”
    他顺手将包袱里叠得整整齐齐的浅红衫子月白裙子抖开细看后往地上一丢，“料子这么差，卖给当铺也没几个铜板，——这里还有瓶香露，正好，下回可以拿去送给嬉月楼的喜宝儿……”
    当他扯开那盒包装精致的云片糕时，发觉腿被人抱住了。“还……还给我……”
    是刘小七。
    他身后草地上拖了长长一条尺许宽的血痕，小腹上的伤口已深得流出了白生生的肠子，捂在肚子上的两只手上都是血。
    精壮汉子看着粘在自己衣服上的血渍皱了皱眉，一脚便把奄奄一息的少年踢开了，“死就死了，还缠着我干什么。”
    *****
    艾一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活生生的人，就这样简单的死掉了？
    以往十一年的生命中，从没有这么近的看到过属于同类的死亡。半个多月前的那个晚上或许有人死掉，却是在几天后由人转述而知，只不过是句感叹的话罢了。
    却原来，真正的死亡，是如此的鲜血淋漓……
    眼前的这一切，真像是一场梦啊。
    直到刘小七中刀倒下，她也只是呆呆地看着。
    映在我眼中的这一幕，是真实还是梦幻？
    看守的人见她这表情，只以为她是吓傻了，又见她除了抱着只黑色小胖猫外身无长物，暂时也未理她。
    因那精壮汉子的重重一脚而摔在她脚下的少年炽热的血飞溅，飘在她的脸上。
    好烫的血，好稠的血，好腥的血。
    直觉地伸手抹了抹颊上的血滴，指尖却有着真实的触觉……
    难道这不是梦，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迷雾般的迷惑消逝，代之的是绝对的震惊与悲痛。
    “刘小七——”
    凄厉的大叫让正分着云片糕的几个汉子眉头大皱。强笑着的郑贵手一抖，手中的那一块糕点立刻落到了脚下属于那少年的血泊里。
    刘小七？刘小七！刘小七……
    请你莫要死，莫要死啊……
    你还有正等着你的母亲和妹妹啊，怎么能就这样在这里死掉？
    你今天早上不是还笑着说将来要存够了钱自己买辆马车做个小老板的吗？
    抱起他的头枕在自己半跪着的腿上，他滚烫的血从后背和肚子上的伤口不停地不停地流下……艾早已忘了自己有晕血症……
    她好想好想大哭一场。只是却哭不出声音，只有不受控制的泪水一滴滴洒在他脸上。
    十六岁的少年口中满是血沫，已说不出话来，眼睛只是定定看着艾，手里还紧紧抓着那件给妹妹买的浅红蔷薇花衫子，
    “艾……娘……小丫——”
    最后一个字嘎然而止，那少年已没了气息，眼睛却还睁得大大的。
    艾不能置信地探了探他的呼吸，忙不迭地收回了手指，轻轻推了推他，“喂，别开玩笑了。刘小七，快睁开眼睛啊，快对我说话啊，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哦。”
    泪水却止不住地从脸上淌下来。
    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你的身体还是温暖的，你的血还在流啊，你还没有把礼物带给你时刻不离嘴的小丫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你好狡猾，好可恶，让我差一点点就感动，让我差一点点就心软，让我差一点点就选择相信你，可是现在你却这么突然地就死掉了，就这么死掉了——
    你不是好人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书上不是总说好人有好报的吗，可是为什么我直到现在还看不到？为什么，我直到现在还看不到？
    *****
    泪眼朦胧中，却看见一只沾着血迹的大脚将枕在她膝上的少年一下子踢开了。而一只手却粗暴地一把将她拉得站了起来。
    却是郑老大他们看得不耐烦了，想尽早解决掉最后一个碍事者。
    看清艾的长相后，却将手上已举起的刀放了下来。
    “长得真是标致啊，如果卖到嬉月楼里，至少可以换个几十两银子……”肆无忌惮地以淫邪的眼光打量着满脸泪痕的女孩子，郑老大对着跟随在他身后的手下感叹。
    “可惜年纪还太小了一点，不然咱们现在就可以……”满脸横肉的汉子吞了口口水。
    “吃不到，摸一摸总是可以的吧~~~”踏前一步，郑老大就想去摸艾的脸。
    看着眼前绿草地上刘小七的尸体，艾全身无法控制地在颤抖，看见郑老大靠过来，劈手就一把抓了过去。
    饶是郑老大反应得快，脸上也被艾的指甲挖出了几道血痕。
    目中如要喷出火来的艾仍在不停地追打，“你们这些恶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让过她拳头的郑老大勃然大怒，一把抽出鬼头刀就砍了过去，“你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白底蓝花的衣裳上，血花飞溅。
    右肩到心口，先是一凉，然后，就看见有好多好多血涌了出来，整个衣服都浸透了，然后，就是澈骨的疼痛……艾眼前一黑，立刻倒在了地上。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个臭丫头居然敢骂老子！”犹自恨恨然的郑老大挥着滴着血的刀正待再砍下去，右手虎口却一痛，准头立刻歪了——却是一只不到一尺长的[小黑猫]咬住了他的手。
    “妈的！”一把揪下来扔到地上，重重一脚便踹到一边。
    阿墨连叫都没叫出一声，已撞倒在艾身上。它挣扎着想站起，腿一软却又倒下了，口边已溢出缕血丝。
    将渗出两颗小血珠来的右手在衣袖上擦了擦，郑老大又举起了鬼头刀：“我今天非剁了你不可，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