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幽愁暗恨生  清遥番外(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8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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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童年,和别的孩子一样,也不一样。前半段儿是在父母的身边度过,后半段儿,却是在颠沛流离中挨过。
    我的父亲,是南诏的三王子,南清王的哥哥,在南诏,也曾显赫一时。然而,好景不长,父王得罪了南清王,两人的梁子结的还很大,而我们一家人的梦魇,也从此开始。
    先是父王被夺取了手中的权力,顶着藩王的名号被幽禁在家。接着,家中的姨娘们不断染病,莫名其妙的身亡,以至于外面流传,三王爷命犯孤星,克死妻妾。我的娘亲出身卑微,且有汉族血统,一直不为人所知,所以逃过了几番劫数。然而,她的眼睛却告诉我她并不快乐,每次看到我时,她的眼中都会露出一番愧疚。
    父王虽然疼我,对我有求必应,可他对我的好,却比不上对娘亲的一分热度。在他失势之后,父王开始酗酒,并且频繁出入娘亲的房间,每当我路过娘亲的房间时,都能听到她的哭声。而这时,守门的丫鬟会拉住我不让我进去,她们怜惜地看着我,悄悄地说道:“小主子啊,等你长大了,这些事儿你就会明白了。”
    可惜还没等我长大,父王莫名其妙的病倒,从此缠绵床榻。娘亲小心翼翼的随侍在旁,望着父王憔悴的容颜她愈发愧疚。府中愈发阴霾起来。在这片阴霾中,唯一喜庆的就是妹妹的出生。那一日,娘亲在产房里痛呼了一日,而窗外的杨花,也飞舞了一日。
    杨花拂面,我似是看到了病弱的父王,正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
    “父王。”在外面蹲了许久的我,忙上前请安道。
    父王冷淡的点了点头,他加快了脚步,来到产房前,颤声问道:“夫人怎么样?”
    一个丫鬟慌张的出了来,对父王行礼道:“王,大事不好,夫人的胎位不正,小主子卡在了产道里,产婆问,是保大还是保小?”
    父王的脸色在此时,惨白的如同一张纸。然而,他斩钉截铁地回道:“保大,无论如何也要把大人保住。”
    丫鬟应了一声,小跑进了屋子里。杨花飞的越来越多,而娘亲的声音却越来越弱,直到,一声婴孩的哭啼响彻云霄。
    刚才那个丫鬟这次欣喜地跑了出来,手中多了一个包着绿布的小娃娃:“王爷,夫人生了,是个小郡主呢。”
    父王没有接过那个小娃娃,反而着急的问道:“夫人怎么样?”
    “夫人……还在休息。稳婆说了,夫人无碍。”听到娘亲无碍的消息,我的心里长吁了一口气。我小跑上前,接过了这个绿布包裹的小娃娃,细细的打量着她。这个丫头好丑啊,皮肤都紧巴巴的黏在了一起,脸色黑不溜秋的,哪有一点儿像我那个漂亮娘。
    然而,父王对这个丑八怪,却是喜欢的不得了。光为她那恼人的名字,就想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娘亲一语定论:“那日杨花飘得很美,不如就叫她轻舞吧。”
    从此,这个叫轻舞的丑八怪,占据了父王和娘亲中间的位置,里面再也容不下我。
    失落中,我暗自告诉自己,我是男孩子,不能和一个奶娃子争宠,可是看到父王开心且怜惜的笑颜,我却格外的嫉妒起那个依偎在他怀里咯咯傻笑的丫头,记忆里,父王从未抱过我,纵然对我和颜悦色,却也不及对妹妹的半分。
    所有的一切,终于在一天晚上改变了。那日,练功完毕的我,从父王那里抱来了仍在睡梦中的妹妹,蹑手蹑脚地回了母亲的房间。然而,我还没有推开门,就听到里面有男人说话的声音:“这些年,你真的不打算见我一面了?”
    我一愣,娘亲的房里,怎么会有男人?
    娘亲冷淡的声音传来:“莲忧早已死去,王上何必旧事重提呢。就算她能活过来,我们之间,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心无芥蒂,心无杂念。”
    “莲忧,这么多年,我思你念你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就换得你的这番说辞吗?那时,我能力不够无法护你周全,可如今……”
    “如今,高处不胜寒。王上已有后宫佳丽三千人,又怎缺一个早已嫁做他人妇的女人。王上,你我皆非昨日,有些事情,纵然当时不愿意,也无法回到过去。因为,我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现在我们走的,不正是自己选择的路吗?”娘亲接口道,声音中平静如昔。
    一声长长的叹息:“莲忧……”
    风卷落叶飘过,水面一片涟漪。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黑袍男子从娘亲的房间里失神的走出。当他的目光与我的目光相对时,我看到了他眼里的震惊。
    “遥儿。”娘亲也看到了我,面上忽然不自然起来,她走出来,拉着我快步走进了屋子里,将门重重合死。
    “娘亲。”我大吃一惊,娘亲的嘴里,竟然喷出了黑色的血,大片的溅在她那素白的衣袍上。
    “娘亲,我去找大夫……”还未等我出门,娘亲的手已经拽住了我:“遥儿,莫去。”
    “遥儿,无论什么时候,娘亲都是你的娘亲。”当娘亲那冰冷的身子靠向我时,我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寒,总感觉有什么事儿,似乎就要发生了。
    娘亲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竟然像父王那样缠绵于病榻。而她吐出的血水,也愈来愈多。父王慌了,他动用手下所有人为娘亲求医,终于,有人从中土那边寻回了一名医术高超的老者,并且将他请到了府内。
    这位大夫的医术的确了得,他只是扎了几针下去,就止住了娘亲的吐血,所有人大松了口气。
    “大夫,夫人她……”父王着急的问道。
    “王爷,请借一步说话。”老者做手势道,从他的略带惋惜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不安。
    于是,我屏住气息,躲在了屏风后面,偷听着他和父王的谈话。
    “王爷,恕老夫直言,夫人的病症不是一两天所成,心病还须心药医,如今她已经错过了医治时间,恐怕香断之日不远矣。”
    “张大夫,难道内子的病,真的药石无医吗?本王这里有灵药无数,师父有需要尽管拿去,只求能救内子一命。”父王的声音,已是气若游丝。
    “王爷,老夫能做的,只能减轻夫人的痛苦,延缓她的时日。不过,老夫观王爷面相,王爷的现况,非病痛所致,而是中毒。”
    中毒?我愣了愣,父王他怎么会中毒?
    父王摇了摇头:“大夫,如果内子没有救,那我还有什么执着的。我平生并无大志,只求与她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不想她黄泉路上孤单。”
    一声清脆的声响从我的身旁传来,一脸苍白的娘亲正扶着我身后的柱子,两行清泪从她的眼里滚下。而娘亲的脚下,是一个早已碎裂的花瓶。
    “莲儿,”父王呼唤着娘亲的名字,忙扶了过来,抱着她说:“你怎么下来了,还不快回去。”
    “傻瓜,你明知我对不起你,你怎么就这么傻。”娘亲回抱着父王,捶着他哭道。
    “能与你相伴那么多年,纵然爱美人不爱江山,也值得了。”父王安慰着娘亲,脸上的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打那以后,父王和娘亲的关系融洽了许多,至少我每次看到娘亲时,她的脸上都挂着浅浅的笑意。然而,她和父王的面色却一日日衰微了下去,而张大夫,在府上住了一阵时日后,也向父王请辞了。
    对于张大夫的离开,父王点头应允了,比起费力挽救即逝的性命,珍惜眼前人对他更为重要。然而,我却跑到了父王面前,重重磕头道:“父王,孩儿想要拜张大夫为师学艺,求父王恩准。”
    “遥儿,你真的要跟张大夫学艺?”父王抬起头来,平静的问道。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孩儿要跟张大夫学习一身杏林之术,将来就可以救治父王和娘亲了。”
    张大夫那头抚了抚胡子,未作言语。
    父王转头看向张大夫,脸上浮起了一分笑意:“大夫,犬子此番,实属无理。请大夫莫见笑。不过,难得他有这份心思,不知大夫您意下如何呢?”
    张大夫笑了笑,回道:“小王爷的孝心,感动天地,实可嘉。只是,跟了我这糟老头子,以后行走江湖时免不了风餐露宿,受苦受累,一年里安定下来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小王爷可想好了?”
    我重重的“嗯”了一声,心里却已然向往起那行走江湖的快意生活,丝毫不知这是师傅他老人家挖好的坑,等着我往里跳呢。
    父王的手指在椅子上敲了一阵儿,最终还是咳嗽着答应了。
    临别时,娘亲抱着整日到处爬的妹妹,拉过我看了又看,最终一声叹息:“走了也好,胜过在这泥水里打滚。”
    父王搂着娘亲,看着我的目光里虽有慈爱,但更多的是清冷的温和。而他看向妹妹时,眼里才有令人羡慕的父爱。
    “哥哥,哥哥……”妹妹似是觉察到我要走了,扬起她那白白胖胖的小手臂,冲我喊道。
    “尿床精,我走了后,不要动不动就尿床,不要总是烦扰娘,听到了?”我捏着她的小手臂,假装板着脸说道。
    说话还不周全的妹妹,冲着我发出了一嘴泡泡,其中含义只有鱼能了解。
    “遥儿,在外面不比在家里,凡事都要多个心眼儿,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娘亲将妹妹递给了父王,拉了拉我的领子,目光中流动着不舍。
    我点了点头,强忍着眼中的酸涩,大声道:“父王娘亲,孩儿一定会习得杏林之术,解除你们身上的痛苦。孩儿,就此拜别。”
    我怕,再说泪水就会滑落,只得猴子般的跳上了张大夫的马车,不断地向后挥手。只是这么一回眸,我看到,娘亲正在原地擦着眼泪,而父王温柔的搂着她,细语劝解。
    “小子,”在盘缠用尽后,师父卖掉了父王送给他的马车,扔给我的却是一堆换下的脏衣:“去,帮为师把这些衣服洗了。”
    我瞪着眼看着手中的脏衣,从小到大,我从未洗过衣物,更不知如何去洗。坐在河边,望着这些脏乎乎的衣服,我索性将他们泡在了河水里,泡了再泡。
    终于将这些脏衣服泡完了,当我端着盆子回去时,师父正在抚着胡子为一个妇人诊脉。当瞧见盆中的衣物时,他的整个脸都抽了抽。
    “张大夫,莫不是我还没有怀上?”那妇人着急的问道。
    师父回过了神,他清了清嗓子:“妹子啊,你这年龄已不小了,虽说老来得子是福气,但风险也是蛮大的。不过还是恭喜你,两个月了。”
    “哎呀,盼了那么久,我真不敢相信。”妇人拍了拍大腿,满脸喜色:“我这就去跟我家那个死鬼说去。”
    待她风风火火离开时,冷不防瞥了眼我手中的盆子:“咦,小兄弟,这些衣服都能穿的,你怎么都弄成抹布了呀。”
    抹布?我亮出其中的一件,却发现,由于在水里泡的太久,那衣料竟然有些烂糊了……
    “下次收徒弟,一定要找个会洗衣服会做饭的。”师父无奈的给了我一个爆栗,随即接过了那盆衣服,端到房里寻求补救措施了。
    时光荏苒,我在师父的身边,已经待了三年,三年里,我越发越想念父王和娘亲,还有那个丑陋的妹妹,不知他们现在是否安好。
    “师父。”我走到师父那里,对他说了我的请求。
    “离家那么多年,是时候回去看看了。”师父从座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为师也跟你过去一趟吧,顺便去蹭点儿琥珀。”
    我咋舌,这个师父啊,虽然医术高超,可一碰到美酒,他就走不动了。
    怀着回家的喜悦,我手上的马鞭也扬的格外欢畅。然而,当我风尘仆仆的赶回父王的府中时,却见到紧锁的大门。
    “小主子,你可回来了!”管家罗叔悄悄地拉住了我,老泪纵横。他瞅了瞅四下无人,忙带着我们来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跪哭道:“小主子,你来晚了,王爷和夫人,去了。”
    我踉跄了一下,按住罗叔问道:“什么,什么叫去了,你说明白些。”
    “小主子,王爷,他死得太惨了。”罗叔泣不成声:“王上不知从何处得了封谋反信,上面列举了王爷他预备谋反之实,而王爷的谋反声名也愈来愈烈。夫人在听闻此事后,当夜病发,撒手西归。而王爷他,他在悲痛之余,被叛将莫长风砍掉了头颅,尸身被草率放入了王陵中。”
    我的眼怒目圆睁,怎么可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父王明明已经退出王庭,一心一意与娘亲厮守,他怎么会去谋反!
    而莫长风,他跟了父王那么多年,在我的记忆里,他是个谨慎且不善言谈的人,从来亦步亦趋的跟着父王,想不到,曾被我父王视为心腹的人,竟然杀了他!
    最可怕的,还是那颗无法看透的人心。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完全崩塌,我的眼睛,被仇恨烧成了血红。父王,娘亲,你们等着,孩儿为你们报仇。
    然而,还未等仇恨的红莲之火将我烧透,师父的一记拳头,已经将我打倒在地。
    当我醒来时,直觉告诉我我的身上压了什么东西。那是什么?软软的,小小的。
    我努力睁开眼,却看到一个小小的丫头,傻傻地伏在我的身上,嘴中的泡泡最终化作哈喇子流到我的胸前。
    这丫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我试着动了动身子,而这丫头却如不倒翁般,怎么晃都不醒,反倒是我胸前的哈喇子,越流越多。
    耐不住她,我只得闷闷地躺了下去,眼睛却不时地打量起这个爱睡的小娃。她的小脸肉嘟嘟的,细细的头发被一条红绳扎起过头顶,像极了年画中的招财娃娃。
    “你小子,终于醒了。”师父背着手踱步走了进来,他颇好奇的抓起小娃的后颈,将她提了上来:“小娃儿,到处找你找不到,原来是爬到这里来了。”
    那娃儿荡着两条腿,宛如一只听话的猫儿。她睁开了朦胧的眼睛,好奇地看向我,小手伸向我道:“哥哥,哥哥……”
    这情景,像极了三年前我离开时,妹妹伸着手向我道别的样子。对了,妹妹,妹妹她在哪里?
    我猛地坐了起来,光着脚就要下地。而师父则眼明手快地止住了我,喝道:“你要做什么?”
    “师父,我要找罗叔,无论如何都要知道妹妹的下落。”
    “笨小子。”师父的手点了点我的眉心:“自己的妹妹就在眼前,竟然都认不出来?”
    我一愣,细细的端详了面前的小丫头一番,这个丫头,皮肉白净的很,一双小眼极其讨喜。这可是我那个丑死人的妹妹?
    似是感到我的疑惑,小丫头毫无预兆的哭了起来,哈喇子流的更加猛烈了。
    “咳咳。”师父尴尬得将小娃儿塞给了我,咽了咽口水道:“那个,我去厨房里准备点儿饭菜,你们兄妹俩好好叙叙旧。”说完就擦着手跑了出去。
    准备饭菜?我挑了挑眉,我这个师父啊,他跑到厨房里,绝对是偷吃饭菜而不是准备饭菜,天知道他做的菜有多么恐怖。也正因为此,三年里,除了医术见长外,我的厨艺也大增。
    后来,罗叔告诉我,在父王被害的前一晚上,父王已经暗地里将妹妹托付给了他,嘱咐他一定要把妹妹亲自交给我。
    待父王谋反的风波渐息,躲藏了多日的罗叔悄悄地搬到了王府附近的街道上,时不时地转转,为的就是等到我。据他说,南清王并没有对此事作出太激烈的反应,除了调动了朝中的几名要员,并无其他出格动作。而后还下旨,将父王葬入皇家陵园,王府一干人等,也未受此事波及。
    可我的心里,还是莫名地恨他,恨他间接害死了父王。
    然而,比起那个南清王,我更恨的人,是莫长风,恨他背叛了父王,如此狠绝。
    当抱着妹妹的我,和罗叔师父一行离开南诏时,我的心里,思虑莫名。不知此次离开,再度回来又是何时。而看着妹妹那干净无瑕的小脸,我真的无法狠心将她拉到复仇的漩涡里来。
    看出了我的顾虑,罗叔将照顾小轻舞的事情包揽下来。他委婉的告诉我,他要带小轻舞去中原他的一位亲戚那里,暂时远离这居无定所的生活。
    我允了,在他抱着小轻舞离开时,我将身上的所有银子都塞给了他。而轻舞则对着我嚎啕大哭,小手冲着我不停挥舞。
    忽然间,一股热流充斥在我的眼内,我挥着手,目光却被眼中的雾色挡住。直到妹妹的哭声,消散在了风中。
    对于我的恨,师父是看在眼里的。我每日愈加勤奋的练武,对那些我曾经不屑的医书,更是视如宝物。在这些医书中,我犹偏好毒物书籍,然而,师父每每都会从我手中将这些书籍收走,而我,总能找到他藏书的地方,继续偷看。
    终于有一天,师父将那些书籍全部搬了出来,背着手说道:“我之所以收你,不为别的,就因为你那颗救治父母的孝顺之心。这些年,你跟我吃苦受累,却没有一句怨言,我自然知道你心中所想,也庆幸自己没有收错人。然而,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医术可以救人,亦可以害人。如果把持不住自己,那就算了吧,我不希望自己的徒儿,将来是个沾满鲜血的恶魔。”
    “师父,”我重重的跪下,泪流满面:“师父知道遥儿背负的血海深仇,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遥儿的性命,全是父王和娘亲恩赐而来。然而,他们遭此劫难,如果做孩儿的袖手旁观,不能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那么这样麻木不仁的人,又如何对得起父母的在天之灵。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是师父也遭此劫数,遥儿亦会如此,不会改变。”
    时间,在此打住。漫长的终化作师父的一声叹息:“罢了罢了,你执意如此,师父也拦不住你。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罢了。”
    自那之后,师父对我,明显冷淡了许多。而我在习得一身毒术之后,报仇心思更且,于是我再次跪倒在师父面前:“师父在上,遥儿在此谢过师父的栽培之恩。”
    我重重地三叩首,头撞到地板上也不觉得痛。
    师父静静地看着我,虽然没说话,可我能感受他目光中的悲哀。我,终究是选择了成魔。
    “遥儿,你要报仇,我不拦你。不过,你在离开前,必须对祖师爷发誓,发誓绝不得用这身医术,去伤害无辜的人。”
    “祖师爷在上,我段清遥如果用这身医术,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就罚我自断经脉,永世不得行医。”举着三炷香,对着仲景祖师爷的神像,我如是发誓道。
    师父站在我身后,看着徐徐上升的烟雾,不住的摇头。原以为我能将他的杏林之术发扬光大,可我却选择了复仇的路,终究是不能回头了。
    告别了师父后,我开始了独自的闯荡。回到南诏之前,我去看了看妹妹,她比以前长大了许多,样子也愈来愈像娘亲了。罗叔一直细心地照顾她,所以,尽管我们失去了爹娘,但妹妹的日子,尽管简单,却比我幸福的多。
    只要她能幸福,一切都好。
    在托付了罗叔一番后,我不舍得看了眼轻舞,小丫头也在好奇地看着我,泥糊糊的小手在我脸上揩油了一番,最终咯咯的笑了起来:“哥哥,哥哥。”她叫着我,一个劲地往我怀里蹭。
    “小主子,这些天,小姐一直都在地上勾勒你的模样,说这样就不会忘记你了。小主子,小姐她其实很依赖你呢。”罗叔在一旁感慨的说道。
    抱着她那软软的身子,我心底一沉,是啊,离开后,轻舞又当如何安置?
    莫长风自从投靠南清王之后,就不见了踪影。而南诏王宫,守卫重重,凭我的功力,只怕还没靠近南清王,就已死在侍卫的刀剑之下。
    我已经在祖师爷下,许下誓言,决不能用这身医术伤害无辜。可是凭我现在的力量,又如何撼动得了他们半分。
    离开了妹妹,我一人踏上了前往南诏的路途。因缘巧合之下,我意外的救了一行人。这些人是前往南诏的商旅,却在路上被人下了药,差点被尽数歼灭。这行商旅的主人是个陈姓的男子,虽然年龄与我不相上下,可是他那冷漠的脸庞,早已看不到同龄男孩应有的稚气。
    作为对我的感谢,陈家商队带着我进入了王城。看着熟悉的都城,往事一幕幕的在我眼前翻过,恨意更浓。
    陈大少静静地看着我,玩味之意从他平静的眼中闪过。这个男子,心机,不是一般的深沉。
    夜里,我穿上夜行衣,悄悄地潜进了王宫里。凭着儿时的记忆,我摸索到了南清王居住的大殿,殿里,南清王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一个盛装的女子在为他斟酒,看向他的眼中尽是妩媚的笑意。
    他就是南清王?我瞪大了眼,这个人,不正是那日从娘亲房内走出的黑衣男子吗?仍然一身黑色的衣服,衬托他宛如黑暗中的王者,孤高而寂寞。
    “王上,”盛装女子柔柔开口说道:“美酒虽好,却易伤身。更何况,王上已然纷劳一日,不如让如儿唱点儿曲儿,以供王上开怀。”
    这个女子的声音宛如黄莺出谷,配上那摄魂的眼睛,对别的男人而言,确实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你出去,让孤静一会儿。”南清王不耐烦的推开了他,继续饮着杯中酒。
    然而,那女子丝毫没有退去的样子,她媚眼示意一番左右,宫侍们皆识相的退下。
    “王上,让如儿来伺候你吧。”这个叫如儿的女子从身上取出一块香帕,不经意的晃过南清王的鼻子,而南清王原本微眯的眼睛忽然睁大了开,里面尽是浑浊。
    “王上,你该休息了。”如儿的声音愈来愈轻盈,她微微扬着帕子,引着南清王来到床榻前,服侍他和衣就寝。
    看着南清王浑浊的眸子,我忽然想起了在医书上看到的一样异术。传言此异术,能迷惑人的心神,使受术者在施术者的引导下做出一些违背意愿的事,过后却对此毫无印象。(类似催眠术)
    “夫人,”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从外面走入,对着如儿行礼道。
    “起来吧。”如儿倦怠的招了招手,带着她走到屋外。此时,这个女人眼中的妩媚已被狠戾取代:“容妃怎么样了。”
    “回夫人,容妃娘娘今夜不知为何发疯,挥刀杀死了小王子,自己也被砍成了重伤,命不久矣。”女子恭敬地答道。
    “嗯。”如儿哼了一声:“容妃好歹也是王上宠幸的妃嫔,纵然杀了小王子,可念及她曾经的贤德,给她留一个全尸吧。”
    此时的她,纵然声音清脆好听,可却让人胆颤不已。想不到,女人发起狠来,竟然如此可怕。真是愧对了这个女人妩媚的皮囊。
    侍女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而如儿,则扫眼看向我这里,一阵破空声从我的下方传来。我一惊,忙跳了下去,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后,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好身手。”如儿拍了拍手,眼中又恢复了妩媚的流光:“这位公子,大晚上的闯入王宫,为的不知是听墙角吧。”
    我回过头,正对着她,冷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使用摄魂术?”
    在我回头的刹那,她的眼中划过一分震惊:“王上。”她脱口道。然而,下一刻,她看向了仍然躺在床上的男子,又瞅了瞅我,面色忽然间阴霾起来。
    “你,是三王世子?”她蹙起眉来,狐疑地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看着她向我一步步的靠近,我的心里忽然寒颤起来,因为这个女人的身上,氤氲着浓郁的杀气,宛如地狱上来的修罗。
    看到我的面色,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冰冷的笑意:“不管是不是,今天,你都别想离开这里。”
    一阵香风飘过,我的意识在瞬间迷糊起来,朦胧中,世界变成了一片雪白。耳边,总会听到呼啸声和打斗的声音,然而,我的眼睛却愈来愈重,终是慢慢的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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