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丑女初长成 冷夫人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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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休养了三个多月,我已经恢复了元气。而那个孩子,也与我熟悉了起来,见了我,会手脚并用地向我爬来,然后轻车熟路的钻入我的怀中,模样十分可爱。衣然依旧如昔,会时不时的哭一哭,见到陌生人时,会冷不防脸红。如果不是我多心,她的确是位单纯的姑娘。
然而,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当门被人踢开的时候,意气风发的慕将军,站在门口,惊喜地看着我。
“公主。”他向我疾奔过来,同时,将我紧紧搂入他的怀中,紧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还好,你没死。还好,你又回到了我身边。”他那小心翼翼的语气,宛若寻回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慕将军,既然知道我是公主,就该自重。”我努力地想推开他,说道。
“清雅公主,已经葬身于南王的王宫内,如今,在我怀里的,是我的妻子。”他仍然霸道的搂着我,口中的语气不容置喙。
之后的发展,出乎了我的控制。我被慕将军“请”上了车辇,与衣然一起,被押着踏上了前去京城的路程。当日护送我的卫士,在此次出发的途中,已都不见。想不到,他竟对我有非分之想,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讳,金屋藏娇?
在一路颠簸后,我终于回到了命运的起点,京城。想这一年来兜兜转转,却是从一个大牢笼,转去了一个小牢笼。当我看到偏僻却布满了暗卫的院子时,我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笼中雀,无论怎么飞,还是在笼子里打转。
“公主,屈尊您住在这里,以后,怀忠绝不会委屈了公主半分。”少年将军跪在我面前,如是说道。
怀忠,慕怀忠?我抱着怀中的小小身躯,冷然不做言语。
“公主,我可以把你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怀忠知此举,已经玷污了公主。可自从怀忠见到公主的那日,已对公主倾心,挥之不去。南王如此对待公主,末将必会为公主,讨个公道。”
见到我的那日,可是被流匪袭击的那天?这就是我,冥冥之中,注定的劫数?
之后,每日都能见到这个痴情少年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动。他有时,会在我面前舞剑,有时,会坐在我的身旁,对我诉说着浓浓的相思。时日渐多,人道慕将军府内,收了一位貌美如花的二夫人,颇为受宠。其姓名不详,因着她冷然的脸,下人们将之称为“冷夫人”。而她所带来的孩子,在入府的没多久,也得了一个名字,若愚。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世间事,何必要计较得那么清楚,不妨“愚”一点儿,方能平安度过余生。
如果不是那一夜,我与他的生活,也就不会有交集。那日,在哄完若愚入睡后,我早早的上了床。可不知不觉中,我的身体里,却如被火烧过般,燥热难忍。迷乱中,似是有人强压在了我的身上,那满是茧子的手抚过我的身体,与我一夜浮沉。
当我醒来时,头已沉沉。而躺在我身旁的,是一具温热的身体。此时,日已上午头,我不置信地看向躺在我身旁的男子,想不到,昨夜,梦里的荒唐竟然是真的……
“公主。”他亦醒来,满足地对我笑着。而我,抬起手就是一巴掌,再接着一巴掌,狠狠地掴起他来。我只知道我心中好恨,可恨从何来,我却不知道。
就这样,他生生的挨了我十几个巴掌,愣愣地看着我却不还手。嘴里只是呢喃道:“难道,我为了你,攻打南诏国,错了吗?”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攻打南诏国,是为了我?陛下将我嫁入南诏国,只是为了,与南诏一战,而非议和?那我所付出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他的眼,忽然变得通红,狂乱间,他按住我的手:“公主,我绝不会委屈公主。请公主给我点儿时间,我一定会伐了南诏国,让公主名正言顺的留在我身边。”
我的心,颤抖了起来,莫非,我就是人们说得——红颜祸水?
他搂着我,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可我再也听不下去。很多混乱的东西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南王温情的面孔,风皇邪魅的深沉,怀忠执着的眼神……这一切,似乎串成了网,将我网在其中,只等幕后之人一声令下,就可以……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原来,我竟被卷入了一个迷蒙的局里,最后,到底谁是渔翁得利之人?
怀忠,仍会不时地来我房里,他对我,愈来愈执着。尽管,每次都被我冷眼相待,可他却如上瘾了般,强留在我的冷漠之中。而我的肚子,也日复一日的大了起来。
错过了第一个孩子,不知这个孩子,是否能如愿留在我身边呢?我时不时地抚着她,感受着她在我身体里的悸动,唯恐下一刻,她也会如那个孩子一样,不见了踪影。
怀忠为了即将到来的宝宝,显得异常开心,他来我这里的次数也愈加频繁。不再对我用强,只是抚着我的肚子,感受着里面那个小家伙的带给他的惊喜。望着他快乐的容颜,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尽管有时还会冷语,可也能对他和颜悦色一些。
这短暂的融洽,终于在衣然的八卦中结束。那日下午,衣然告诉我,怀忠的原配梁夫人昨夜悬梁自尽了,原因是丈夫要娶左相的妹妹,而左相家人过门,绝对不能做小妾的。于是,忍无可忍的梁夫人选择了却自己,独独留下了年仅四岁的稚子。对于一个不得丈夫宠爱的女子,也许,死亡也是对她的解脱吧。
男人之薄幸,女人之薄命。
还记得生若梨的那一天,恰赶上了慕府最热闹的日子,府中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放着噼哩啪啦的鞭炮。而怀忠,一早就去了孙府,接他的新夫人。而我,在剧烈的疼痛中,显得如此孤独无助,身边,只有衣然忙里忙外,而早就去叫的稳婆,在焦急的等候中,终于姗姗而至。
“夫人,用力些。”稳婆在我身旁,不断地催促道。
我已满头汗水,也许在生第一胎时,身子没有养好,这一胎生起来,竟格外的吃力。这个顽皮的小家伙,折磨了我许久许久,我痛得几乎要昏过去,可这强大的痛楚却让我无法闭上眼睛。
“夫人,你要挺住啊。不要丢下衣然,小主子还等着你呢。”耳边,传来了衣然的啼哭,这个爱哭鬼,总是这么哭哭啼啼。然而,此时的我却希望,这次,她是真心地为我哭泣。
这个孩子,最终在衣然的哭泣中生了出来。我强打起精神,从稳婆的手中接过孩子,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这个小家伙,一身的皱巴巴,嘴不满的向下弯着,似乎预示着,她未来的坎坷。
之后的疲倦席卷而来,我终是忍不住,抱着宝宝沉沉地睡了过去。但愿,醒来时,她仍能在我身边。
“公主,对不起。”朦胧中,似乎怀忠在我耳边,不断地呢喃着这句话。可我不想听,我本能的捂住耳朵,可在梦里,手臂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抬起。
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待醒来时,手臂中空空如也。我的心,随即紧了起来。
“衣然,衣然。”我大叫道,衣然,不会又把我的孩子抱走了吧?
“公主,”衣然闻声跑了进来,任由我拉住衣角:“公主,你没事儿吧。”她惊恐的问道。
“衣然,我的孩子呢,她在哪里?”我拉住她的衣角,急急追问道。
“公主,将军抱着小姐,正在外面玩儿呢。”衣然忙解释道,眼中闪过一番慌乱。
透过竹帘上的空隙,我依稀见到,那抹高大的身影,正小心翼翼的抱着什么,在门外走来走去。
“把孩子抱进来。”我不假思索地说道。
“是。”衣然应了一声,起身走向了外面。不一会儿,怀忠抱着孩子,慢慢地走了进来,待看到我时,他竟冲我快乐地笑道:“公主,看,我们的孩子,睡得多香。”
我们的孩子……我皱起眉头,犹记得,当我生产,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正在洞房花烛的你,可有想过我们?
我接过宝宝,轻轻地抚着她。这个小家伙,皮肤没有完全舒展开,一副小老太婆的样子。更有意思的时,她虽闭着眼睛,嘴里却不断地向外吐泡泡,以致于周边的绸布,都湿了。
这才是我的孩子呦。我抱着她,如同抱住了救命的稻草,紧紧不能松手。
“公主,这孩子,还没有起名字。我们不妨为她取个名字吧。”他提议道:“我想了许多,这次正好是慕家的若字辈,我想叫她若兰,你看如何呢?”
我摇了摇头,轻抚着孩子沉睡的面容。这个小家伙,睡着的样子,是那样的乖巧可爱,惹人怜惜。
“叫她若梨吧。”我沉吟道。若梨,若离……梨儿,如果你长大了,一定要,离开这个可怕的牢笼,家仇国恨是什么,只求你不要重蹈娘亲的覆辙。
听到这个名字后,怀忠本来春风满面的脸,登时化作乌云阴沉。他复杂地看着我:“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难道我对你如此,还比不上你与南王的一夜春宵?”他怒道,与我僵持一番后,终是摔门而去。
“公主,你这是何苦?”衣然端着汤蛊走了进来,说道:“将军将陛下特赐的乌鸡,炖成了汤,一口也舍不得喝,都拿给了你。公主,其实,将军对你,还是很好的。”
“是吗。”我冷然道:“衣然,我对你又如何呢?”
衣然听出我的语气不善,噗的声跪下道:“公主自然对衣然恩重如山。公主的大恩,衣然末死不忘。”
“哦,那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呢?”我追问道。
“公主……”衣然的脸刷的红了起来,如同辣椒般鲜艳。
“衣然,你相信母亲的直觉吗?”我轻声说道:“无论她的孩子在哪里,无论孩子远近,做母亲的,都能感受到。”我顿了顿:“可为什么,我对愚儿,却没有这种感觉呢?”
“公主。奴婢……”衣然的眼泪,再次夺目而出:“公主,那不是奴婢的意愿。他们说,如果不交出小主子,他们就会要公主的命。奴婢心疼小主子,可更不忍看公主受难,只得将小主子交给了他们。他们不知从哪里抱来了一个孩子,硬要奴婢将他与小主子掉了包,奴婢担心日后不能与小主子相认,偷偷地将南王赠给公主的戒指,系在了小主子的脖子上。公主,奴婢该死,奴婢对不住你啊。”衣然一口气说完了一切,那声声啼哭,似是敲在了我的心坎上。宛若那日,在我生产若梨时,她哭着围着我,告诉我,要我坚持。
“衣然,起来吧。”我无力站起身,可心中,也无力再去恨:“他们是谁,我的孩子,又被他们带去了哪里?”
“公主,奴婢只听他们说,要将小主子带出去,可带去哪里,奴婢确实不知。不过,奴婢隐约听他们提到一个人……”
“他是巽公子。”
巽公子,他是谁?我的印象中,并没有这个人啊。
忽然间,我眼扫过院外的八卦图,在《易经》中,巽卦,象征……风?原来是他……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原来,我竟在这棋局里,扮演了卒子的角色,一步一步,纵然被损害被侮辱,却是在为他铺路。
无征兆的,我狂笑起来,原来在帝王家,骨肉亲情,竟还不如一枚棋子……
“公主……”跪在一旁的衣然瑟瑟发抖,从我发狂的模样中,她似乎瞧出了什么,头低的几乎埋到了胸口。
从那之后,一个又一个的大夫上门来为我瞧病,可都是来了走,走了来。怀忠对他的女儿谨慎的紧,竟然将若梨和若愚交给了衣然照顾,甚至以此为借口,扶衣然做了他的十二夫人……
新人欢愉,旧人黯然。情犹如此,人何以堪。
随着新夫人的陆续进门,他来我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使与我在一起,他也愈发暴躁起来,总是将我弄得遍体鳞伤,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心中的恨意。而我,也逐渐对他的蹂躏麻木起来,只是可怜了,我那两个无法带在身边的孩子。
“冷夫人,爷说你的心魔太重,若继续下去,怕是无法复原。不如夫人搬入祠堂,每日诵经念佛,平定心智,岂不是很好?”管事的周嬷嬷,恭敬地对我说道。
我冷笑,这么急,就要赶我去祠堂,难道是怕,对我做的好事败露?也罢,这样做,对他对我,都会是种解脱。
慕家对自己的祠堂,看重的紧。就连风水,也用了府里最好的地方。如此仙境,对于净化我这样心魔凝重的女人,也许是再好不过。然而,我扫了眼摆满了慕家大小祖先的牌位,对周嬷嬷吩咐道:“告诉将军,我要在祠堂旁边,建一座道观。如若不应,我就烧了他的祠堂。”
要我对着他的列祖列宗“忏悔”?做梦。
周嬷嬷惊恐的应了声,匆忙下去了。而他也很快应允了,一座三皇殿在祠堂一旁立了起来。三皇,乃中华民族远古时期的3位领袖——伏羲、神农、轩辕。手持太极图的是天皇伏羲,传说伏羲仰观于天,俯察于地,通阴阳而兼三才,始作八卦,即流传于世的“先天八卦”,后被人们尊为天皇;手捻稻菽的是地皇神农,传说神农氏生着水晶肚子,为使人类有足够的生存食物,尝遍了百草,吃到有毒的植物肚子发黑,吃了某种植物肚子发红,便让人放心大胆地采食,后人尊其为地皇;手握护板的就是人皇轩辕氏,因轩辕是统一了我国黄河流域各分散部落的首领,建立起中华民族的雏形,开始了对人群的管理,而被尊为人皇。
“夫人,你这是何苦。”衣然不知来了看我多少次,怀中抱着眼睛滴溜溜转动的小若梨。
如今,已是十二夫人的衣然,对我这个失了势的妾室依然恭敬,只是嘴里,不再称我“公主”。
我接过小若梨,轻轻地逗弄着她。这孩子,见了我,总会蹬着小胖腿儿嘻嘻地笑,让我舍不得。
“衣然,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注意到衣然苍白的脸色,问道。
“夫人,我……”衣然哽咽道:“前几日,小产了。”
我“哦”了声,待摸向她的脉时,心不禁凉了半儿。衣然的脉,滑的很厉害,怕是有人在她滑胎前,喂她吃了不少的滑胎的药。而且,现在,衣然仍在吃着类似的药,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衣然,最近都吃些什么?”
“不过是些清粥小菜,大鱼大肉的,也吃不下。”
我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惋惜起来。衣然的体弱,一次小产已经损了她的元气,而又不知不觉地吃了那么多滑胎的药,未来恐怕,已无生育的可能……可这些话,我如何说得出口。
衣然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她也鲜少带若梨来我这里。府内,连接传出其他侧夫人的噩耗,孙夫人,对那些得宠的侧夫人,从不心慈手软。我与衣然能走到今天,着实不易。可惜了,自己的下半生,却要在这天地划出的牢笼里,黯然度过。
哑姑是我住入祠堂后,怀忠派来打点我生活的妇人。她一脸木然,偏又是个哑巴,是个嘴严的主儿。这也是慕将军放心将她放到我身边的原因。这些年来,也多亏了她的照顾,让我在这偌大的牢笼里,生活的还算悠闲。
怀忠每隔一段儿时间,就会出征一次,听说南诏已和柔然联手,进攻天朝。双方不断在你攻我守,你守我攻的变换中,进进退退。只是,长年的交战苦了一方的百姓,不得不在战乱中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宁做太平犬,不为乱离人。
只是,他每次出征前,都会到我房里,发泄一番。而回来时,也会将我折磨的遍体鳞伤。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魔鬼,在得到与得不到之间,苦苦挣扎。
人生如梦,非愁即痛,不若归去,无色无空。
“夫人,我猜到了,您的答案。”这个叫弯月的小女孩,站在了我的身旁,笑嘻嘻的说道。
我凝视着这个与我眉眼相似,却半面黑斑的少女,挑眉道:“说来听听。”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所以……”
“水中包含的,是万物。”
小小年纪,竟然能领会到这一点,我另眼看向她:“怎么会想到这个答案?”
弯月挠了挠头,脸红道:“今日在喂鱼时,看到鱼儿群游时的样子,像极了道家的八卦。水善利万物,水,不仅仁善,还能忍众人所不能忍,即使处于恶地,也能淡然如常。同时,水也是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的本源,如果没有水,又怎会有其他。所以,就想了这个答案。”
水,不仅仁善,还能忍众人所不能忍,即使处于恶地,也能淡然如常。可我……
“娘,娘……”若梨的大呼小叫从外面传来,这孩子,自打失忆后,一反曾经的冷漠,日日吵着来见我。
“夫人。”弯月忽然对我跪下,似是要为若梨说情。
“弯月自小就没有娘,但弯月身旁的大小娘亲,都对自己的孩子很好。所以,天下没有不疼孩子的娘。如今,失去了记忆的若梨依旧对你那么依赖,弯月可否求夫人,也能对若梨好一点儿?就算弯月以后出不了这院子,只要夫人能善待若梨,弯月也不后悔。”一个丑丫头,却有如此良善之心,可惜了那半张残面。
我轻轻扶起了她,苦笑道:“真是个傻孩子。”水善利万物,水能忍的,我又何必做矜持?以前,一直以为冷淡,就能保全自己的孩子,而如今看来,那错过的十几年,却成了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我终是无法看着她们长大……
“娘亲。”若梨扑入我的怀里,一脸的抽泣,像极了无助的小猫儿。
我轻轻拍着若梨的肩膀,如同拍着幼时的她般,轻声呢喃起来。弯月不知何时走了出去,她的离去,勾掉了卧榻上的书,在风的拂动下,一页一页地翻了过去,直到……
那页,白纸黑字,飘在了空中:如是我闻,爱是恨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