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春从春游春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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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进到大厅时众人都已端坐位上,宋远正倾头与夫人私语。这位一家之主已年过不惑双鬓乌黑间杂着几丝银光,面容却极显年轻——人人都知宋丞相好相貌,前有潘郎,而他当年却是被称为“宋郎”。此时他抬头望见宋晚莼瞥过她鬓上一朵洁白,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而宋晚莼一刹那也捕捉到父亲的表情,脸上滑过一丝黯然,仍是恭恭敬敬上前请安:“父亲”“大娘”。宋远“嗯”了一声,端起茶盏不再言语,而宋夫人端庄的面容看不出表情。
宋晚莼微低了头默然走向右首第二的座位。
宋洛依嗤笑一声拿着丝绢掩住嘴角道:“好一个清水芙蓉的美人。”她梳着宜春髻,眉间银粉细细勾勒出一点梨花妆,很是动人。眉眼间隐约有着宋夫人的影子,只是远不及她的端庄,此时她唇角倾斜娇艳的脸上摆着轻蔑的笑。
宋晚莼却不理睬,只微仰起脸,紧抿唇,在她身旁之位坐下。
用着早饭,宋晚莼只觉无味,看着面前的青瓷小碗和手中的乌木镶银箸,听着碗筷“叮叮”之声,再看众人款款衣衫。春日之晨人人春意浓浓喜气洋洋,宋晚莼心里却生出凄凉。
父亲是当朝丞相。
母亲在世时也不过是父亲第三方小妾,不得宠的。
宋夫人是为端阳郡主,一个“端”字道尽她其人的端庄大方,从来也不会如许多正夫人般对庶出子女千般刁难刻薄。自小生活在这样富贵之家,身为相府二千金,她宋晚莼自是锦衣玉食。可是她有什么?兄弟姐妹都能和各自母亲生活在一起,而自己娘亲已不在,每日只请安时才见得父亲一面而父亲对自己态度冷淡,承欢膝下只是一个幻想穷尽一生也不能得以实现的梦。
丞相千金丞相千金,谁稀罕。
宋晚莼极力压抑住失态,抬头正对上二哥宋之奇的目光,他露出微微的笑容,宋晚莼猛地心里一暖,再想到宋瑶卿和绿衣又生出几分安慰。如此心思兜兜转转,早饭用罢。
回去小院路上宋晚莼依旧低头不语,绿衣跟着也默然。
耳中却听到绿衣声音:“二公子。”
她抬头,宋之奇站在前方。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微笑,淡青长衫,银宽腰带,似风,像玉。他只是站着,看她一步一步走近。
她轻仰脸着她的哥哥宋之奇,同父异母的哥哥,同是庶出的哥哥。他有着飞扬的剑眉,却总是温润的,清晨晴光打在他面上,那笑容一分分张大,清风霁月,也如在瞬间层层绽放至全展的花颜。有一圈淡淡光华围住他,显得那样不真实,也隔住他身外一切。他立着,那样近,那么远。
“阿莼,你这样甚是好看。”良久,他道出一句。
宋晚莼微笑却似叹息:“总归也讨不得欢心了。”
宋之奇不语,却递给她一个木盒子:“过几日便是你及荓之日,我想最先送给你这个。”宋晚莼接过来,木盒约半尺长四指宽两寸厚度,盒上只右下角雕着一枝繁密紫荆花,而木盒的搭扣亦做成一朵盛开紫荆花图案。简单却精致,捏在手里份量不重。她抬头看宋之奇,他示意她打开。
极浅淡翠色丝绢托着一根玉簪现在阳光下。整根簪子极少装饰纹路,只浑然一色,簪头是只蜻蜓盈盈欲飞。玉是上好羊脂白玉,宋晚莼一眼便认出。“谢谢二哥。”她不多说,多说只多余。
“二公子,你对小姐真好。”绿衣却极是高兴:“这根簪好漂亮精致。”
“当然,我是阿莼的哥哥。”
“二姐,二哥。”宋瑶卿遥遥喊着,小跑上来:“你们也不等等我。”她嘟着嘴埋怨着却看到宋晚莼手里的簪。“好漂亮的簪子,二哥是你送给二姐的?二哥你偏心,送给二姐这样漂亮的簪却从来没有送给我一件物什。”
“好好,等你出嫁时二哥一定送份大礼。”宋之奇笑了。
“二哥!”宋瑶卿瞪大了眼睛。
“瑶卿,别这样瞪着,这么凶当心以后嫁不出去哦。”宋之奇饶有兴味。
“二哥你。。。。。。二姐,你看二哥他。”宋瑶卿拉着宋晚莼衣袖开始摇晃。
“我们瑶卿这么美这么可人怎么会嫁不出去呢,到时王公贵族一定都抢着前来求亲呢!”宋晚莼也打趣道。绿衣“扑哧”笑出声来。
“二姐,我不理你们了。”宋瑶卿顿一顿足:“绿衣,你还笑!”
绿衣连忙勾下头,肩膀还在抽动。
“都是二哥不好,为兄这厢给小妹赔礼了。”宋之奇捏起腔调,装模作样揖手。
宋瑶卿“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宋晚莼揽过她道:“咱们去桃林,你不是说一起去赏花吗。”
宋瑶卿拉着自家姐姐就走,还不忘回头冲自家哥哥瞪瞪眼咧咧嘴。宋之奇无奈地摇摇头,笑看着远去的姐妹二人。
这一日是二月初一。
京中无人不知晓宋丞相府中“春宴”。春宴,即迎春之宴。最初本是宋夫人于春日邀请各位夫人一同游府赏花享用茶点,闲话家常。年年下来已成定例,亦在同一天即每年二月初一。这俨然是府中一大事。近些年来宋丞相也参与其中,不过却是邀请同朝官员坐于前厅品茶、品酒、品文,或大谈人生,或儿女亲家。只有一项规定:不得谈及政治民生。总之性质是私事私下里。朝会上针锋相对唇枪舌剑的在此也收起敌意挂起不露破绽的笑容你来我往,有初初为官赶着奉承巴结,也有端着茶盏悠然看着。各揣心思,各怀手段,总之是一派平和谐睦。
相府偌大庭院廊阁之中却另有一番景象,各夫人、诰命夫人、王妃、郡主乃至皇室女眷无一不装扮得华贵而来,携着千金或公子。春宴里王公贵族、青年才俊、大家闺秀、高官千金、倾城佳人芸芸,自是大好时机,做母亲的总是有意从中为儿女择偶,或是领了自家老爷之命与丞相夫人拉拢关系,也或者纯粹是慕“春宴”之名,再如何也都是欣然而往。做女儿的喜忧在心里面上优雅娴淑,做儿子的显露翩翩风度才华。窈窕淑女,青青子衿,或成佳偶或门当户对或最终实质一场政治联姻,总也不出这些。
这一年彼此确是心照不宣,宋家大小姐宋洛依正值十七之龄,此次春宴无论是对丞相府对怀有心思各人都是一次机会。丞相是何等地位,宋洛依乃正室端阳郡主所出,谁娶得她即意味着从此在官场平步青云,而与相府联姻之族更是找到了一大势力靠山。而,又闻宋家千金个个花容月貌。如此,良机,众人怎肯错失。
因此,这一年春宴格外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