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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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巨然多年的军旅生涯造就了他早起的习惯,这些天虽然身子不好却依然醒的很早,卯时不到人就已经睁开眼了。
此时天还没亮,程巨然习惯性的摸索着起床。刚出了一点动静就听到外间有人问:“将军可是醒了?”就见昨夜的小丫头打帘子进门来,一见程巨然已经是半起的模样脸一冷:“将军已经大好了么?就这般的不叫人省心!”
程巨然每次听到她的语气都觉得熟悉,不知怎的在她面前总有一股子歉意,无论如何也硬不起声音来,当下嗫嚅道:“已经不碍事了……”
绿衣可不耐烦等他说完,早早打断了:“血一口口的吐都叫不碍事,还能有什么叫碍事的?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话一说完就转身出门,不去管程巨然了。谁想管你。当下先去打一盆毒水,反正横竖今天你就活到头了,穿的妥当不妥当与我何干。
这里可要再提一句,前夜说绿衣进门时两眼隐隐泛光,可不是像程巨然想的吓出来的泪水,而是想到程巨然吐血喜得绿衣两眼放光。之后听程巨然说没事,绿衣心里不喜,再加上还要被迫伺候他,自然说话刻薄了。她心里拿如玉当主子,然而受方远东影响也是不小,这些刻薄之语都是仿着方远东的神态来说的。人家如玉才懒得说这么些废话,不如意,拖出去!
如玉此时还在跟杨曦扯皮,争论谁去通知大家井里有毒。
杨曦是个老实人,被如玉三两句绕的就觉得这事非我莫属。如玉说自己守着井,有人来用水就拦着。弄得杨曦觉得自己还欠了她好大一人情,不然自己真是分身乏术,指不定就闹出人命,可还不得后悔一辈子。
当下给如玉实实在在的鞠了一躬,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如玉看着杨曦火烧火燎往外跑的背影,觉得这小孩子真是可爱。她坐在井沿上荡来荡去,仰头望天。
启明星闪烁在东方天际,天空是湛青色,不够通透,也不够深遂,却绝对大气。
这就是黑暗与光明交接时的色彩啊。
如玉被清晨的风吹了,微微觉得有些凉气。她耸耸肩,连抱怀的动作都懒的做,冷点就冷点吧,一直不见天日,现下猛然间发现连冷风都是可爱的。
如玉狠狠的吸了一大口凉气,体会它们在自己体内渐渐变暖的感觉。
忽然悲从中来,如玉被冷气激的差点落下泪来。
此时看着这一片天地,方才感受到未能回家的苦楚。这时才真切的感到自己是存在在这个世界的,再也回不去了。
人们在什么都得不到时往往不觉得怎样,一旦得到了什么,就喜欢对着自己得到的去哀悼自己失去的或是未能得到的。
如玉之前生活在一片不分昼夜的黑暗中,甚至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直到看到这片天空,真实的伟大的平凡的自然的存在,才意识到自己得到的是这么大的一片天空。
她越觉得自己得到的多,越能意识到自己失去的也多。
所以当如玉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天空是如此的大气时,她伤心了,因为她失去的那片天空也同样大气。
如玉沉默着望着天空,腿脚也不知不觉渐渐沉静下来。
直到一声惊呼打断这片沉静——
——“主子!”
如玉转过头,看着那个拿着脸盆神色惊讶欢喜的女孩子微微笑:“绿衣呀——”声线拉长,如同糯米般柔软。
绿衣喜得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颠三倒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主子,你还活着!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是不信的,青衣也不信!蓝衣他们昨天傍晚就到了,橙衣原本就在京中,也说愿意为主子报仇。只有紫衣哥哥因为在漠北,现在还没赶到,昨天通信说还要三天才能来……”
如玉微笑着听绿衣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等她说完了才慢慢问:“井里的毒是你下的吧?”
她虽然用的是问句,眼神却是极肯定的。井水中毒性混杂,有几种还是自己配的,除了绿衣等人,谁还能拿得到呢?
绿衣看着她那么平静的脸,一下子就慌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我,我再也不敢了!主子,你……你不要不要我!”
如玉最是讨厌杀戮,绿衣是知道的。可是当时听到如玉死了,绿衣就什么都想不到了。人都死了,定的规矩还有什么存在意义呢?
如玉看着绿衣着实慌张的脸,心里微微一悲。这人是真心向着她的,可是骨子里对人命的轻贱也是真的。这么些年一直让她跟在身边,居然还是没能将她的残暴磨灭掉。
如玉转念叹气,为了让她不那么残暴将她培养的不通人事,现在想来还是错的。一个简简单单的只知道伤人不知道护己的人,离了自己又能活多久呢?
“你先起来吧。下次注意点,这么容易看出来的毒下了有什么用呢?”
“主子,你不气我?”绿衣欣喜的说,又是哭又是笑。
如玉看了她的脸也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她一撩衣摆跳下井沿道:“可没那么容易,你得先把这毒解了。”
绿衣连连称是。
如玉注意到她手中的脸盆,挑眉。
绿衣自小服侍她,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问什么,连忙解释道:“这是给程巨然来打水洗漱用的……”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她存心要用毒水给人用,又犯了主子的大忌啦。
如玉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是这么简单的人才好猜,她想笑,却又故意板了脸道:“你是我的丫头,怎么能服侍他!他要洗漱叫他自己来!”
绿衣赶忙扔了脸盆,发出好大的声响,呐呐道:“我也不想服侍他的,我就是想混进来找主子……”大眼睛一暗,眼泪又要下来了。
“好好的,又哭什么。”如玉眼睛一转,“你伺候了他几天了?月例是多少?”
“就三天,月例二两。”绿衣不明白如玉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如玉侧耳听到隐隐的嘈杂声,知道是杨曦叫人来了。她抓起绿衣的手急匆匆的走:“程巨然在哪儿?我们去找他要银子去,咱不能白干活不要钱!就算他是将军也不能拖欠农民工工资啊……”
杨曦跑遍将军府,见着人就说井里被人下了毒了,叫人可莫要用水。
府中人多数都是有职责在身的,都不方便离职,杨曦这些天一直呆在地牢看着如玉,对府中的人员分配不熟,好不容易才找到刚刚休息下的王头儿。
王头儿连咳带喘的起身,累的杨曦很是过意不去。但是没法子啊,王头儿在这方面是个专家。你叫别人去,去一百个也没用啊。
王头儿穿好了衣裳慢腾腾往水井那边走,急得杨曦满头大汗。人家王头儿刚刚受了伤,年纪也大了,他急也没用,又不能催促王头快走,没见人家咳得肺都快不属于自己了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直到赶到西厢看见空无一人的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急着去看那女子走了没。他真傻,居然会相信那女子会留在这儿等自己!
哪个人会这么傻兮兮的呆在这儿等着呢,等他回来再把她抓到地牢里去过那被囚禁不见天日没有自由的日子么?
试问就是自己,得了这么好的机会也会逃的。她当然也会逃!只可恨自己疏忽了,竟忘了她会逃!
被如玉涂了毒水的地方异常灼热。杨曦忍不住拿手覆盖,渐渐用力……
王头儿专心的盯着井水,又是看又是嗅,还舀了一点倒到旁边杂草上,不一会儿那可怜的小草就失了水分枯萎了。王头儿皱着眉头,又给一棵小草浇水,认真看着它一点点枯萎……反反复复,直到方圆一米内的草都被他一棵棵毒杀了,记下枯萎的时间、过程、变化极最后结果才罢休。
这时候王头儿才小心翼翼的伸出左手小指去碰触那水,占了一点点……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说:“是有毒。”
众人倒厥!
看看那些草的结局,是人都知道有毒!
王头儿严肃的继续说:“暂时看不出是什么毒。”他又看看自己的小指,指甲微微发黑,可是最下面又隐隐泛蓝皮肤隐隐有灼烧感,却并无刺痛感,不认真感受的话很容易忽略。“我还要研究研究。”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小心翼翼的灌了些水进去,慎重的塞上软木塞起身,“这几天大家还是不要喝这井里的水了。”
然后,他又慢腾腾的走了。
那厢,如玉拉着绿衣冲进程巨然的房间,大刺刺的讨要佣金,这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