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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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呀,我到底要不要救她啊?
这人转啊转,转啊转。
按理说,我为她浪费一粒珠玉丹已是仁至义尽,何况之前两人并无交集,没道理为她以身犯险,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想到珠玉丹,这人姣好的面容一阵扭曲,好不容易才偷到手,就这么着浪费了,着实可恶!于是愤然甩手转身欲走,没走两步,又踱回来,珠玉丹珍贵无比,也不能就这么浪费了呀,再想想那女子相貌不错,要不,就进去看看热闹?
现下里将军府中传出来的消息是刺客服毒自尽,找到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他是不信的。他当时正在房梁上,那刺客倒是服毒了,只是被他一粒珠玉丹救回来,还兀自睡着,不挣扎,不反击,甚至挂着一丝微笑就被人大张旗鼓的绑了架走,那场面,要多搞笑多搞笑。
年轻人恶作剧般笑起来,可紧接着他收了笑,眉头蹙着,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原本他也不想再凑什么热闹惹什么麻烦,只是,一想到那抹微笑,他浑身不舒服,就觉得是欠了她的。人家视死如归,你掺一脚,把人家救回来送进牢狱,接下来面临的,想想那些刑具黑森森的鲜血,他打个冷战,这又哪是个女孩子该面临的事!
算了,救吧,救出来看看,若真是十恶不赦,年轻人沉吟片刻,也得给个痛快不是。女孩子,怎么能叫她受苦呢。
他抬头看看时辰,日头近中。阳光洒在这张年轻的脸上,将轮廓隐去大半。“原来已经是正午了,那还是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说。”他自言自语着,看看方向,“是去找蕴华还是找明惠呢?”这蕴华姓朱,乃是少府寺卿朱养宪之女,而明惠则是京中颇有名气的一个妓女,两人身份地位相差颇异,而这人居然一概而论,叫朱家人听了怕不是要抓了往死里打。摆明摆就是败坏朱小姐的声名。
他眼珠一转,眉毛一挑,算了,去蕴华那儿,距离近,方便就近看热闹。主意已定,他不紧不慢的悠悠行走,好似他的时间一大把,就愁着没法子消遣。
朱府临着将军府八九条街。说远到真是不远,年轻人慢慢走,也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对于这年头,出门只能靠走的人们,半个时辰的路确实不算远。偏远一点的地方,出门赶个集,走个小半天也是正常的。何况这年轻人是一步三晃,在散步呢。旁人认真走下来,用时还要少上一半。
如玉当日头晕目眩,平白饶了几个大弯子,方向不清,绕来绕去也没跑出多远。最后撑不住了一跃而入的正是这朱府。而这年轻人也由于说不出口的些许原因正躲在少人出入的大书房。
年轻人好不容易走到朱府,却不由正门入。他慢悠悠的绕了小半个圈,来到没人处,也如如玉般拍拍墙,像是为将要让这高墙受自己的胯下之辱而道歉。仪式结束,也不见年轻人有什么动作,人已经轻飘飘进了墙内。也幸好没人看见,叫人见了,怕不要惊呼鬼魅。
不请自入的某人很是熟练的躲过护院三转两转,蕴华小姐的闺阁已在眼前。朱蕴华正凭窗悲春,双目含忧。
一个梳着双丫鬓的俏丫头走进来,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朱蕴华微微侧头,应了句,那丫鬟低头一服,退了出去。
这时候某人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笑话,一般人听不到,他却是听的清清楚楚,那丫头说的是午膳时间到了,小姐回的是没胃口,那丫头大约是习惯了,劝也劝不过,索性不劝,只一叹气就退了。某人心道,我来是混午饭吃的呀,你没胃口怎么能行?整整衣物,摆了个风流倜傥的造型甩着扇子缓缓从花丛中走出~~便是来混饭吃,也得摆好造型,不能叫人小瞧了去。这人身材欣长,衣物光鲜,最要紧的是一张俊脸上似笑非笑,不笑已是大地回春,一笑之下竟有百花齐放之感,真真是可惜了一张好脸!
蕴华小姐一见到他,欢喜之情溢于言表,立时不自禁的站起来轻呼:“沈公子~~”然后也似是知道自己言语有失,纤手轻轻遮住了朱唇。
原来这人姓沈。沈姓某人缓缓向绣楼走了两步,步态真似个风流卓越,尊贵自信,加上那轻摇的折扇,到真称得上是玉树临风,潇洒兮~~
他在这儿不紧不慢,可把朱大小姐急了个半死,万一被护院看到,于我清誉有损不说,沈大哥也~~朱小姐一咬唇,若真被发现了,那,那我就说我跟他两情相悦,爹爹那么疼我,一定会让我们在一起的。朱小姐这么一想,也就不那么着急,反倒希望沈公子慢慢走,他总是那么不紧不慢,天塌下来他也顶得住,又想到昨天第一次相见,府中突然闯进许多人说什么抓刺客,自己急得火上烤了似的,他还慢声细语的安慰自己两句方离开。那么仓促的时候,他翻出窗时的身影还是那么潇洒~~朱小姐脸一红,自己这都是想的什么呀!可是,也许,朱蕴华小姐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也许,他走的这么慢,是因为他也想~~想到之前自己下的决定,朱蕴华的脸愈发的红润,羞怯的低下了头。
沈某人含笑看着那张低下去的小脸,很无耻的想,看她的样子,应该会好好的招待我。为了一顿饭出卖色相,我还真是命苦啊!沈某人心里哀嚎着。都怪昨天,他辛辛苦苦跑进大内看热闹,不小心盗了珠玉丹,又不小心被人发现,虽然最后人没被留下,钱袋却在打斗中被人拽了去。还那么命悲的撞上了另一个刺客。叫他这么一想,他进大内,盗灵丹,全都是不小心命苦所致了。
也难怪昨天街上那么快就人影弥漫,全是官差暗探,害得如玉无处可逃,却原来还有这个人的功劳。
造型摆足了,沈某人脚尖一点,在朱小姐的惊呼声中穿窗而入,再不进去,护院就真转过来看到他了,他人一进房,也顺带着拉下小银钩,一片竹帘散下,遮住了窗外人的视线,也遮住了阳光,房内昏暗不少。沈某人身在房内,聆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微微一笑,富贵险中求,一饭也要险中求啊。
朱蕴华小姐哪见过这阵仗。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一辈子见过的男人只有父兄。她原本也曾和几个闺蜜偷偷讨论谁家公子更英俊,谁家公子更有才情。然而他们都没有眼前这人的气度风华。
这个人,朱小姐眼神一恍,看着那抹微笑在幽暗的房间里绽放,他的手还掩在自己的~~嘴上,朱小姐脸再度红了。他,是我接近过的除了父兄之外的第一个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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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某人最终如愿以偿的蹭到了一顿午饭。
当他吃饱喝足要离开时,那朱小姐依依不舍,却也想不出用什么法子来留住他,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沈某人就翩然而去。总不能晚饭也来蹭着吃呀,沈某人顺便去了趟主屋,搜罗了几样东西带走了。
倒是那朱小姐,目光依依痴痴的,又卷了帘子来凭窗伤春。沈公子,他,少女心里一阵甜蜜,突然意识到什么,呀,他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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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最起码想得到消息的一群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真假却不好确定。
也不知程巨然用了什么法子,竟叫所有人都确信刺客已死。
郭家得了消息郭夫人当先惊叫一声,人就软了。好不容易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参汤的才醒过来,人一醒就扯了郭尚书老爷老爷的低声饮泣,直叫老爷要女儿。真是见者落泪闻者惊心啊。一屋子全成了泪人。连一向严肃不苟言笑的郭尚书都忍不住含了老泪。这刺客绝非自家那病弱到无力行走的女儿,可是花轿里出来的是刺客,那我那十月怀胎好不容易得来的苦命的女儿在哪儿?
郭夫人当年也是世家出来的小姐,嫁给当时尚一名不值的探花郭老爷,还真算是下嫁。故而经历这么大的变故她也依然不曾像个村妇一般抚掌顿首箕坐下来失声痛哭,只是她那极痛楚还不得不压抑着的表情更叫人怜惜。
郭夫人年纪不过三十余岁,身姿保养的很好,脸上还有着几分少女的稚气天真。她出身世家,嫁的也好,相公将她保护的严密,一生并不曾经历风雨,此时突然痛失爱女,真算是一生中最大的创伤了。郭夫人眼泪啪啪直掉,没叫两声又晕了。
一旁的大夫赶紧上前,事从缓急,此时也来不及驾个镂空屏风水晶帘的过来遮遮掩掩了,那老大夫颤颤巍巍伸手把脉。很快他就收了手说:“没什么大碍,夫人只是受了惊吓,这几天又过度劳累,一时受不住罢了。一会儿我开个方子,只要静养就好了。只是切忌勿要心情激越,大喜大悲都是受不住的。”
郭家众人千恩万谢的恭送大夫出门。原因无他,这大夫是御医。皇上一听到消息就派过来给郭夫人看病的。御医的到来对郭家来说是个好消息,这表明皇上对于刺客事件对郭家的态度,最起码郭家也是个受害者,虽有错,却也不至于万劫不复。
这种事情端的看皇帝怎么想。刺客是从你郭家抬出来的,我说你错,你全家都要人头落地。可我转念一想,你好好一个女儿下落不明,损失惨重,那也该安抚安抚不是。所以这御医的到来,也是一种态度。
送走了御医,郭尚书揉揉额角,苍声说:“德坤,贤坤,你们也都先回去吧。”
郭德坤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冲口而出:“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尚书撇了这个一向乖巧的大儿子一眼,安抚性的说:“这些事,你不要问。”他为人严肃,对待子女也一般的肃穆,犹如下属般苛刻,总之不像亲生父子的关系。这安慰的话说出来,反倒带了一种敷衍的味道。
可是郭德坤怎么也不能容忍自己家如此波荡,这么着闹下去,早晚这个家都要毁于一旦!那个妹妹,在他的生命中只是一个名字。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藏名阁,连自己这个亲生哥哥都不曾见过的人,到底存不存在,还是个问题!
心情激越的郭德坤口不择言:“这么多年,父亲什么都不叫我问。连这个妹妹,身为哥哥的我也问不得了?!我不明白,到底我还是不是您的儿子!!!”
“胡闹!”郭尚书重重的一拍桌子。多年憋在心中的秘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到如今连亲生的儿子都质疑自己,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年纪不轻的郭尚书愤怒的想要斥责儿子,一开口却是一连串的咳嗽,直要咳出肺来。
郭德坤本意不过是想问清楚这刺客是不是与自家有关,其实他是不信的。一个女子,众目睽睽之下重伤程大将军,又从容不迫的闯出万箭阵,这还是人吗?怕不是个大宗师了吧。
父亲大人若是能养出个大宗师女儿来,郭德坤一怔,妹妹常年不见人,也许真的是出门拜师学艺了,但是,他摇摇头,大宗师哪儿是那么容易就出得来的。已知的几大宗师都尚未找到传人,怎么可能出来一个不满二十的宗师?年纪也太小了,不可能,不可能。
如玉倒真没进宗师境界。她太懒散,于武技上只有在幼时无法自保时用过几年心思。倒是毒,她更在行些。那迷迭散就出自她手。只是可惜,第一次实验结果惨重,如玉惨遭营救,永久的留在了这个非法治的不安全的时代。呜呼哀哉!
新娘出门时辞别家人是自己与这个妹妹的第一次见面。当时父亲的表情他看得很清楚,关切,眼角的纹路都格外柔和,脸上甚至带了一丝期待,这种表情,何时曾出现在他看自己的时候呢?没有吧。
郭德坤甚是悲切的想到,自己小心翼翼的按着父亲所说的话去走,为的也不过是一句赞扬。然而,这么多年下来,自己什么都没得到。那个女人,一来就得到了一切,却弃之如履,直到最后也不曾叫出一声父亲。父亲脸上的失望,那个女人,她怕是根本没看到吧!郭德坤愤怒了。而且,这个女人一出现就给家里带来这么大的灾难,还好皇上圣明,不然,这个家就要被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给毁了!
愤怒之下,郭德坤才冲口而出的那么句话。然而现在看到父亲被自己气成这般,也就不由的后悔了。
“德儿,你怎么能这样跟你父亲讲话?”一个柔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原来是郭母已醒,正幽幽站在暖阁的大红绣幔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