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婚前变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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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的脸蹭的红了。
直到此刻绿衣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像,也许,大概,是真的说出口了。
怎么好说刚刚那句话是问候主子您的父亲的呢。
好丢人啊,啊呀呀,不要活了。绿衣的脸愈发的红,方才强忍了的泪在这一刺激下争先恐后的涌出来。绿衣又羞又愧,几乎要一头扎进地缝里去了。
如玉本也只是随口一问,绿衣随便敷衍一声也就罢了,哪曾想一抬头就见绿衣一张脸几乎滴出血来,反倒来了兴趣,暂时抛了生死问题的烦恼兴致勃勃的追究起来。
绿衣哪禁得起她的研究,三言两语就讷讷的交代出来。
却原来是在咒骂如玉的父亲,神圣的庄主大人。而且是如此几近恶毒的咒骂,普通的庄中下人都知道庄主阴狠,不敢乱说的话,在一个受过暗卫训练的,近似于死士的,忠诚度最不受怀疑的小小侍女口中咬牙切齿的吐出来。
绿衣眼泪几乎流了一盆,自己怎么会!那人再怎么,他也还是庄主,也还是主子的父亲。
绿衣从来不曾意识到,这个主子的地位,在她心中总是高于庄主的。不过就算意识到了,她也只会理所当然。虽说暗卫中所训练的是说庄主高于一切,但自己却是主子送进去走走过场的,算不得正儿八经的暗卫,自然一切以主子为主。
如玉听了这个答案,也不禁大吃一惊,抚掌赞叹道:“好绿衣,好胆色!”神色竟是佩服无比,赞叹无比,自豪无比。
这回轮到绿衣意外了,眼泪都忘了流:“主子,您,您不生气?”在她心里,主子既然肯因为庄主一句话就甘冒天大的险,自然还是尊敬庄主的,虽然,虽然庄主的所作所为没什么好尊敬的!绿衣这么一想,咒骂庄主这件事反倒没那么刻骨铭心大不了了,只是骂了一个该骂之人,不止该骂,还该好好的狠狠的当面去骂。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骂的是他,又不是我。”如玉笑吟吟的望着绿衣,颇有几分看自家媳妇的味道,越看越喜欢,“你若想骂,也该当面去骂,这样才过瘾。”
这么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就是借绿衣一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去做啊。且不说十几年来环境中潜移默化的熏陶,暗卫生活的教育,单单是他是主子的父亲这一条,绿衣就已经不敢这么做了。
可是这么大胆的想法居然还有人赞同,那个人还是主子?主子说的不会是反话吧?绿衣心下一凉,主子不会是气糊涂了吧,当下又急又怕又慌张,一心要解释,可又不知要解释什么。只急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直滴。十几年来形成的尊卑观念深入骨髓,回想刚刚自己那大逆不道的话,绿衣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如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若是平日她绝对没心情去开解这个一年四季都在伤春悲秋为一片落叶都能哭一整天的女人,然而她快要离开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此时她已经喝着可乐看电视了。当然,如玉是不会允许有意外产生的。她安置了一切,绝对能保证自己死定了。所以,明日此时,她一定会喝着可乐看电视。
既然要离开了,那么大方一些也无所谓,不是吗?反正,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那么在最后再给一些忠告也不枉认识一场。
很多道理人们都知道,却做不到。别人告诉的永远不及自己领悟。如玉正是这种观念的代言人。她从不喜欢对别人喋喋不休的讲大道理,只是偶尔兴致来了提点一两句。至于人家听不听的进去领悟与否,这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但是离别在即,感性一番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何况,让最遵守礼法尊卑的绿衣辱骂上司,是和让母猪上树一个等级的趣事啊。如玉为此做出了重大努力,十几年来辛辛苦苦,终于在临走前取得了可喜可贺的成就。这是星星之火,一定要好好保护,争取叫它燎原。就算自己日后看不到,想像一番也够开怀的。
如玉心里的小恶魔吼吼吼的狂笑,面上却是少见的柔情似水:“绿衣,你不必愧疚。”呼出一口气,似是忧愁不能排解一般,“此事一了,不论结局,我和他都再无瓜葛。你已是自由之身,没什么好顾忌的。”一番话说下来,婉转柔肠,眼波流转之处,处处伤心。
绿衣哪见过如玉这架势,主子自幼不见生父,也不曾流露出介意、伤怀,更不曾演绎出孤僻、自闭等不良性格。主子从来都是潇潇洒洒,颇有几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出世气息。悲天伤怀,这这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性子活泼些的,怕是要急得抓耳挠腮直跳脚了。绿衣的发展路线一向是沿着哀怨走的,自然不知道该如何逗主子开心,这会儿也只好感同身受的陪着主子多掉几颗泪珠子。心中对庄主自然是更怨恨几分,这世上竟真有这种人!偏偏这人还是主子的父亲,我可怜的主子啊!
如玉牵过绿衣的手,轻轻安抚着:“能有个了结,我盼都盼不来。你这傻丫头,不为我开心,倒是哭些什么。”
绿衣呜咽着,这了结可能会要了您的命呀!
就是会要了命才答应的,半死不活我才不干呢。这件事情出现的这么巧,简直就是天意,上天派来给我答案的啊。如玉眼帘轻抬,长长的睫毛蝴蝶翅膀一样的掀起,那双眼睛,如同珍珠一样惊艳现世,绿衣湖水绿的衣服映在眼睛里,湖水特有的哀愁就铺天盖地的涌出来,要走了,如玉做戏愈发的认真,幽幽叹道:“死我所愿,非人之过。”
绿衣许久不能言的喉咙终于挣出一声惊叫:“主子~!”那声音如同眼睁睁看着灵魂被人抽走时极惊恐、极无奈、拼了命要挽留却一动也不能动一般,无法言语,难以形容。
她知道主子应下这个任务,就是九死一生,然而心里却总抱着一丝侥幸:主子那么聪明,武功又高,虽说不受伤是奢望,但我们费尽心思安排布置了那么多,保命总该可以吧。
这些天看着主子吩咐几句,都好似遗嘱一般,绿衣已经是提心吊胆,心就好像掉在一根蛛丝上,看着胆战心惊,不知道哪刻蛛丝就断了。如玉这句话,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破了绿衣的承受能力,逼得绿衣不得不直面现实。
然而这现实是如此的恐怖残酷,绿衣根本接受不了。她叫的那么凄凉、惨烈,把正坐在她身旁打坏主意的如玉也惊呆了。连正跪在门外桃花树前的青衣都闪了进来。
前院无数忙忙碌碌的丫鬟小厮老嬷嬷都停下来,心神不定的望着后院,难不成,是那个美的惊天动地却身体虚弱的小姐在婚前出了什么意外?佛祖保佑啊,这截口可不能出事啊!一时人心惶惶,几个真心疼爱这个假尚书小姐的老嬷嬷几乎瘫倒在地,强撑着奔向后院。
如玉被绿衣的尖叫声惊得愣了,只一会儿就回过神来。绿衣脸上布满恐慌震怖惊痛的表情,眼睛睁得大大的,叫人一看就知道,她刚刚经了天大的事情,受了天大的打击,恍如一夜门庭惊变,亲友俱亡。因为太震惊,所以她根本反应不过来,眼神怔怔的,毫无神采,如同静默的背景,反倒将恐慌震怖惊痛等表情衬得更加醒目,触目惊心!
如玉那小小的良心,忽然自己回来串门,有一丝丝愧疚了。
这两个人,伴了自己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的。自己平日事事漠不关心,只管吃吃睡睡出门游玩,一应交际应酬银钱全都是他们在办。
就算出门,自己也只是说一个目标地名,路线、食宿、杂七杂八的行李、马匹、车、路上出现的各种匪夷所思、琐碎凌乱的意外,甚至走到一半,自己忽然改主意换地方,多任性的、无理取闹的条件要求,他们也都不曾有怨言。
在庄子里自己只因不愿叫那人父亲,就十几年不见,窝在小院闭门不出,两眼一闭只做不见。他们在外奔走,为人处世都多受刁难。那庄主也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看着自己女儿的人四处受气也不曾提点一番。下人自然更是猖狂。自己不是不知道,却只是冷眼旁观。他们也从不抱怨,更不曾来自己这个主子面前哭着求着要主子出头。若不是绿衣青衣二人争气,自己也过不这么肆意舒坦的。
他们给了我这么多年舒适的生活,我给他们什么了?
冷眼看着他们四处碰壁,还美名其曰培养他们的能力。
说什么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顺口一句,送他们进暗卫,葬送了他们的童年。
另外的几个暗卫我还叫他们出门享受一下正常人的生活,而他们,只因是从小用熟了的,所以不得不陪自己呆在这不明所以的庄子中。
偶尔告诉他们一些看似先进的大道理,却知道他们不明白才好,一旦真接受了这些思想,又因为身上的毒而不得不受控制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那才比死更难受呢。
直到最后,我也只是帮他们顺口讨了句话,替他们要了自由罢了。这句话说的轻松不费力,连手都不必抬就做到了。
虽然他们确实学到了东西,虽然不曾为自己所作所为而后悔,然而到底是愧疚了。
我明明,可以对他们略微好些的。
然而直到最后,我还不忘再戏耍他们一次,叫他们伤上加伤,悲上加悲,痛彻心扉。
平心而论,不告诉他们我一心求死的原因,造成他们的误解,固然难以开口,却也不是没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的。
这个世界,这段生活,对我来说,如同一场戏。我正一门了心思要往重情重义的悲情主角上靠。他们,就是我私自设定的对主角死心塌地的配角。
与绿衣说话时,青衣正跪在门外。以他的功力,自然也是听得到的。此时也是面色发白,心惊肉跳。他看着如玉,话也不说,径自又跪下了。绿衣也宛若无骨的溜下去,跪下了。
直至此时,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几个老嬷嬷终于要到了。如玉也来不及再多想,心思如电,立时运功,脸色登时惨白一片,看起来比绿衣青衣更恐怖。
嬷嬷们进门看到的正是这样景象:尚书家的小姐脸色惨白,斜倚在桌子旁,显然是病发了。两个仆人惊慌失措的跪在一旁。
众人手忙脚乱的就要冲上去扶小姐上床,叫做如玉的小姐轻启,嗯,苍白的唇,低低的说:“我没事,都是老毛病了。绿衣经不得吓,到劳累几位嬷嬷了。”
众人又赶忙回话:“那称得上劳累,只求小姐您好好的那就谢天谢地了。”
毕竟人多,想的够周到,还有人不忘教训下人:“这两个小蹄子~~”
~~好像有一个是男人,尚未出阁的小姐房里有男人~~
我滴神呐佛呐观音菩萨呐!全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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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还是压下去了。
虽然几个嬷嬷出门时神色不对,但总算知道这事是不能乱说的。
虽然她们心里难免会嘀咕,在小姐出嫁前一天闺房里出现陌生男人,恰巧小姐就犯了病,难道绿衣的惨叫声是被男人吓到的?为什么这个男人在此时出现?这是多么敏感的一个时期啊!难道这个男人是小姐的青梅竹马?情人?相好的?刚刚他一直低着头,没能看到相貌,但看身材还是不错的。
老女人八卦起来威力也是无与伦比的,虽然不能乱说,但想想总还是可以的。呵呵。继续。
下面该想什么呢?下面,下面——
尚书小姐会不会逃婚呢?几人一想到此节,相互对望,色变。
——又有一群人想多了。
如玉若是知道,会不会想,如玉啊如玉,你可真不让人省心。
然而如玉并不知道,就算知道,她也不会为此而分出一丝心思。
她已经够烦了。
当错误已无法弥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