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旋木  第三章 把一踩脚下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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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迷彩,脚踩解放鞋,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真威风!第一次军训对什么都好奇,十九班被分在六营,搭上十八班组成一个女生方块,一个男生方块。
    女生方块副排长是顾菲雯,男生方块,呵呵,就是昨天那大帅哥。
    我知道的唯一一点就是他叫易涵。现下妇女大会有给我灌输新消息,他迄今未婚,单身贵族,不过和舒烨传绯闻,断背呀!——这个我难以想象,也不愿去想。舒烨果不出所料,也是帅哥,不同于易涵阳光般,舒烨戴黑框眼镜,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宛如星夜般。
    动员大会开了两个多小时,炎炎太阳下晒倒了几批,比预定安排延后了四十多分钟——部队也拖堂,还非一般的呢!
    今天第一天,新鲜!不跟他们计较,况且今天收罗到的教官也算不一般的呢——连长旗下小Boss,六营教官的头头,可爱又可敬的年俊同学!六营连长好身材,前凸后翘,啧啧,真该赞个!
    顾菲雯很聪明,也很机灵,懂得体恤民情,时不时问问我们的情况。大热天的,我们包着迷彩服,外晒日光浴,内蒸桑拿,脚下围着个火炉——唉,这天气!
    每次阿俊招呼我们起来,我们都要软磨硬泡一阵,“不要啦,阿俊,俊哥!”
    “敬爱的俊哥!”阿敏也在磨。
    请原谅我们呀,早上五点二十就起床,过半就要全体集合完毕,该死的营长不是吃软饭的——谁动一下,轻快的小碎步碎不起来,结果便是加五分种军姿,不行再乘方,二十五分钟!
    新班主任很快就有名头了,也是自从槿澈画了那只小青蛙后,伽马的名号就传开了!现下他还是很可怕的,督班督的那个紧——我真的好怕呀,每次站完军姿,最想做的事无非是一屁股做在操场地上,哪怕是塑胶跑道上,我也乐意。
    可现在不行,伽马是不可爱的,所以我们找可爱的阿俊!
    阿俊,我们是如此爱你——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被你封为“大妈”的我们这群未老先衰,更年期提前N年到来的妈妈级人物,毫不避讳自己的春心荡漾——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
    他不是别人,是单身一号的易涵!
    易涵嘿嘿笑着,牙齿贼亮,不堪我们这群大妈的戏谑,灰溜溜地带着他的小部开去。
    阿俊待我也是顶好的,我封他做大头儿子——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
    我是小头妈妈——有事没事就爱屁颠屁颠喊大头儿子的小头妈妈!
    阿俊教官被我气疯,“我都被你们逼婚了!”
    汗~~~婚=昏?大头儿子,你这逻辑,太强了吧?
    我们被他逗乐了,那天我刚好赶上第二天,无力地窝在乒乓球台下,阳光烈烈,穿过我的头顶,飞向跑道的另一侧。
    金色的跑道,映着金色的光辉,闪闪红星辉映着金色的臂章——易涵真的如标杆一样立着。
    他这样的个子,这样的身姿,有机会国庆大阅兵,他也可以上一上。我淡淡笑了——他也该归类到我赏心悦目字典里!
    今天只能借着微笑躲过腹中一阵又一阵的酸痛。淡淡微笑的槿澈,木槿花散发着夏日独有的清凉与舒爽,风萧萧兮易水寒——易涵是不是也会带着这样的凉意走过盛夏,走过夏至。
    正步换起步,起步转正步——大屁股营长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脸黑了一地——可怜的阿俊排,那次军姿站足了一个小时。
    我闭上眼睛——起步转正步,正步转起步,想了会儿还是没通。明天归队好好练吧,今天大家都没从大头儿子那偷到懒,交换手摆臂,退要定一分钟。阿俊很不好意思再叫我们大妈了,都改口称“姑娘们辛苦啦!”
    风尘仆仆,黑扑扑的脸上挂上笑容,又是一曲温暖的《甜蜜蜜》——你笑的好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噢——在梦里,梦里见到你,甜蜜笑得多甜蜜,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阿俊气恼,又要被我们“逼婚”了,无奈之下只能摇手,“好走了,大妈们!”
    该怎么说我们这群厚脸皮的家伙呢,我嘻嘻笑了,无论如何绝不能掉队。
    灰蒙蒙的天空,漂浮着乌云,暗压压地没有生气,今天注定是个沉闷的一天。
    原来我的问题这样大,起步换正步,正步换起步——我完全不行,我动不动就打到旁边秦琼的手。
    “蓝宁智,你再打一下,我就罚你一块钱,现在开始算!”秦琼半开玩笑地说着,她的手被我打得通红。
    我只能微微笑笑,再小心翼翼点,可这不听使的手,还是要撞上去。
    阿俊一二一一喊,我连脚步都乱了,人家把一踩在左脚,就我一个踩不到,偶尔还会很荒谬地把一踩在右脚。
    “低级错误!”阿俊只能如此说我。
    “这哪里只是低级错误嘛,这简直就是没commonsense呀!”是个男生的声音。
    定眼一看,就是昨天最愤雷益财的那位男生,那位啪啪拍书本当扇子的男孩子!
    “蓝宁智昨天没训练,她身体不舒服还坚持。吴天翔,你到女生排来,汗不汗呀!?”
    熟悉的声音脆脆的——槿澈,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站出来,眼睛还是清澈见底,带着坚毅,带着坚强,就像在超市一把打掉妖精的样子。
    我的眼睛湿湿的,这一刻的我,不是尴尬,不是窘迫,而是无心绝望。还以为被整个陌生世界包裹着,误解抹去了一切,我的努力,我的坚忍——谁人知道?
    就连大头儿子都不准备把我从排面换下,顾菲雯甚至已经给我指定好了位置——离主席台最远,离喊口号的人最远,离标兵最远的地方。
    初绽的木槿花,高高立在枝头,不轻易地随风摆动,高傲地等待暮落,一切悄然,无需言语。
    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箭步拉着我的手走向阿俊的,那人又是谁?
    “教官,我起步换正步,正步换起步已经练习得差不多了,能不能允许我带带蓝宁智。”坚定如斗士,主动请缨,为我请命。
    “这——”阿俊犹豫着,槿澈这样做也有让他为难的地方,踢不好走不好方阵的要统一指挥安排,要么被并到七营去,要么交给最变态的阿哲管理。
    排里的女生小声议论着,她们是在议论槿澈吗?槿澈为了我,不顾这样多人睥睨的眼睛,冲出方阵。
    怎么可以?大家会怎么说她,说她爱出风头,争强好胜,自以为是?事情完全不是这样的,可是——
    槿澈踢着标准得近乎完美的正步在阿俊面前走了一遍,“一二一,一二一……”自己给自己喊的口号,响亮得震彻云霄!
    她是这样有力度,是我第一眼见的那个如水莲花一样不胜娇羞的女孩吗,是低头呢喃在舒烨面前如小鸟依依可人的女孩吗?
    我忘记了,她有过那样的决绝,就如她果断地走过来对抗妖精,她果断地抽出东西换柜子。
    “嗯——”阿俊微笑地对槿澈笑了笑,他应该也很满意吧!
    顾菲雯跑出队列报告,“教官,徐槿澈是标兵,这恐怕——”恐怕压的很低,标兵两个字喊得很响亮。
    “副排长决定了吗?”阿俊望了眼顾菲雯,定标兵的事是他和顾菲雯商量的,另一个标兵要和顾菲雯搭档,她自有说话的份儿。
    “徐槿澈一直排在我边上,她从未出过差错。”她停顿了会儿,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其实很早就想和你说的。”
    “槿澈,你不会介意我事先没告诉你吧,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微微一笑对上槿澈,余光却是极其不屑地扫到我身上。
    “我开心都来不急呢,又怎么会介意!”槿澈会上顾菲雯的笑容,她笑得更灿烂,更假情假意。
    ——这是给顾菲雯的,对我却是失落的一瞥,她是在对我诉说自己的无奈吗?
    阿俊也很好很配合很聪明地给槿澈圆了场,“刚才我们排的标兵也正步走过了,相信大家都看到了,以后我们也要按这种要求这种态度认真走好每一步。”
    大家嘻哈地轻笑了阵,阿俊认真的样子,大伙一会儿难以适应。槿澈和顾菲雯脸上都淡淡的,没一丝笑的痕迹。
    “Understand,大妈们?”阿俊这一吼,大家都笑开了怀。
    顾菲雯笑了,浅浅的不着痕迹;槿澈也笑了,笑得有丝自嘲;我也笑了,笑得有点想哭。
    仰望天空,乌云漂浮不定,下一秒,不知道是晴还是雨?闭上眼睛,隔绝整个世界,只听闻自己的声音,木槿花招摇,浅色的花瓣如裙袂飞扬。
    “嘿嘿,年级第一,不怕晒呀?”声音如猫爪子轻挠我的耳根,“不是一般女孩子都不喜欢窝太阳底下的吗?”
    “今天没有阳光。”我懒得睁开眼睛,也懒得理睬。
    “怎么了,这样不睬人?”他见我不动,倒是不死心,过来踢踢我的小腿,“嘿嘿!”
    “干什么!”我恼了,心想这人怎么毛病兮兮的,人家不睬他,他还讨没趣,不识相。
    “不要那么大火气嘛!”他顿了顿,“你不是要学正步换起步吗,我教你!”
    谁呀,我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一看吓一跳。呵呵,我真荣幸,荣幸之至,居然是男生排的副排长,十八班的大帅哥!
    我该庆幸自己荣幸还是庆幸自己这样快就出了名——大家都知道蓝宁智连个正步都不会踢。
    我轻笑了声,照例不睬他。整个世界都不是洒满阳光色彩的,我不喜欢这样的灰暗阴沉的颜色,闭上眼睛便可隔绝一切。
    “你不要担心,你是我朋友的女朋友的朋友,也是我朋友的朋友——这太复杂了!简单点说,我是替我朋友帮你,你可不能辜负了她和他的一片好意,我哪里能袖手一插——全当没事儿呢!”
    说的的倒是振振有词,拿槿澈、舒烨外加叶琳来压我!槿澈叶琳有何尝不是为我好?
    “我也认识你呢,也可算是朋友!”他推推我,“我们讲求双赢,你练好正步,我做足人情,OK?”
    他说的很大义,不停歇地给我做工作——想想挺搞笑,大帅哥帮人忙倒像是在求人。
    “你不吃亏的,而且——应该是赚大了,看!”朝他手指点的方向,六营的女生个个在尖叫——蓝宁智,你走什么运了!
    “记得要对他好点!”蒋莎莎泪眼婆娑。
    我走什么运了,我也摸不着头脑。抓挠着头,对易涵笑笑,“我走什么运了?”
    “还能什么运——”下一个字没被他说出口,他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雪白的牙齿,咯咯,跟我见到的第一次一样唉——上次是黑夜,这次是乌云下。
    可那浅浅的笑容,暖暖的似让我看到了——太阳。想到这,我的心笼上一层淡淡的哀伤。
    “你放心,你一定能走好的!”自信满满,拍胸脯保证。
    “这样肯定呀!?”他怎么就这样自信了呢?
    “那是,Godblessyou!”这话听着,敢情他是上帝!
    对上他的脸,还是笑意盈盈——没吃盐的孩子,窝糖罐里窝了几年了?
    上帝——Godblessme吧!
    “开始吧!”我没听错吧,才刚祈祷告完上帝耶,一转头一眨眼的功夫就要训练?
    “训练?”我狐疑地看着他。
    “嗯。”他淡然点头,眉情目朗,“当然。”
    他们还坐着休息呢,教官都没下令,我才不呢!我点点六营的女生方块,“教官说休息!”
    “现在听谁的,现在我是你的教官!”声音有点尖厉,完全没刚才嬉笑的颜色。
    “这样严肃?”看他朝我瞪眼,一脸严正的样子,我也不好再赖着,“我练就是了。”
    现在终于明白——蓝宁智你捡的宝太重了,甩人人家都不会要。在他面前,我别说偷懒,打个哈欠,手缩一下都不行。
    “哪儿痒呀?”
    “昨天没睡醒吗?”
    我只能咬牙切齿,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数落他是笑面虎,挨千刀的。真变态,他让我定正步的时间都快赶上我站军姿的时间了,这家伙——我再也不会夸赞他名字好,也不去再想他是帅哥了!气死我了!我愣是不好意思说自己生理期,不然真当要发飙了!操场这头到那头,我行尸走肉般走着,没有一丝感觉,唯一想做的脑袋里仅有的念头也就是——躺下,闭上眼睛。
    “一二一……一二一……”声音如洪钟敲击着我昏昏沉沉的脑袋,却像风一样飘过我的耳根。我迷迷糊糊地抓不到,手心已经沁不出汗了,腿上像被灌满了铅,手被人拧成了麻花,骨头都要碎了。
    我是一个木偶人,被人吊着线,下一个动作,有人给我设定。
    “把一踩脚下,把一踩脚下!”声音就在眼前,我却觉得离我好远,这是不是对我说的?
    “你听到没?”有人抓起我的手,我感到自己袖子晃荡了下。
    “什么?”我真当没听见他说什么,“你再讲一遍?”
    “把一踩脚下。”
    我终于听到了回答,声音是怎么样的呢,我已经全然不知道没感觉了,但那几个字我还是模糊听到了——把一踩脚下。
    踩下去——踩下去——我感觉自己踩着一节藤条,晃悠悠地飘在上面,这是怎么回事?
    “你先休息会儿吧。”
    那个模糊的身影漂浮在我眼前,轻轻拉拉我的袖子——我可以坐下了吗?
    下一秒,什么都看不见了,仿佛进入了永夜,可以安安心心睡上一觉的永夜。
    有人摇我身子,有人推我胳膊,有人妄想撑开我的眼皮——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咳!咳!”掐着喉咙,喉咙那似有人用刀割过一般,有人抓我胆,把我胆汁都挤出来了,好苦好苦!
    “蓝宁智,蓝宁智!”有人唤我,是谁?揉揉眼睛,白色的墙壁,昏暗的灯光,还有——大绿的迷彩。
    “怎么就真的晕过去了呢!?”拍我的肩膀,那是迷彩的主人吗?
    眼睛逐渐清晰,易涵的声音,易涵的身影都如此清楚,此刻很无力,只记得刚才一直被他拉着训练,只记得我瘫在地上爬不起来,然后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渐渐清醒,那感觉好清晰——我是在他眼皮底下晕过去的吗?
    他竟狠心到让我晕过去,这就是他灌输的训练方法吗?我好委屈,我好苦,我好恼!易涵,他怎么可以如此欺负我,他怎么可以拿我身体做靶子——他知不知道,身体对我有多重要?
    此刻如此清醒,我又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他?四周是苍白的墙壁,光滑地映射着每一寸灯光,温馨之下朦朦胧胧得有些醉人——那是善意的欺骗。
    不抱怨,不打闹——还有什么办法比让他愧疚让他心理防线崩溃更有效。
    他就这样缄默,静静地坐着,灯光落在他迷彩浮上,点点滴滴交杂着,明快而又低沉。俊脸浮起的笑不那样明朗,淡淡的含着一丝苦涩,好似阳光随时被流云吹乱,无处可遁。
    我就安静地垂着头,不说话。我在等,等他说话。易涵——我要你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
    他不语,我就直愣愣地看着他,眼睛不转溜,他走到哪儿,我眼睛跟到哪儿——我要他浑身不自在。
    靠窗户,背对着我,装沉默?我就会没辙?
    “易涵,我没事的。”我垂着脑袋不去看他,他不说话不开口,我说总行了吧,“今天没练习好,每次我都没能把一踩在脚下,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好好练。”
    易涵——你总不会沉默到不领情,不愧疚吧!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过分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捶了捶窗棂。
    窗棂微微晃动,玻璃发出滋滋声。效果很好,有点琼瑶电视剧搭唱的感觉了——蓝宁智,坚持,乘胜追击。
    “我从来没责怪过你什么,我还要谢谢你送我来医务室,谢谢你的十滴水。”我恨的要死,什么谢谢他的十滴水呀,现在我喉咙可是难受得要死。
    “不必说这些,十滴水的味道一般女孩子都受不了,我也是不得已,你现在好点了吗?”他走到我的床边上,安静地坐下。
    “嗯,好多了,现在一点都不难受,我现在呀,很有力气。”说道这儿挥挥拳头,不好,使不上力,假意咳了声,“我真的没事。”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看你虚弱成这样还倔强!你不该什么都瞒我,中暑这样严重也不说一声,就连——就连女孩子——那个,我也不知道,我还给你加大训练量。”他懊悔地敲着自己脑袋。
    什么那个,天呢?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偷偷瞄了眼裤裆——天,惨了!
    再也编不下去了——都是我编的鬼话,把易涵什么真心话实话都套出来了,蓝宁智蓝宁智,你自作聪明,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被一个男孩子看见——蓝宁智,你拿块豆腐一头撞死。
    我不要再看见他,不要让他再出现在我面前。
    “去帮我把槿澈找过来。”我还能说易涵什么,骂他几句有用吗,他一时心急我说漏了嘴,他现在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理解,我还有必要再装下去。
    “嗯。”望着他的背影消失,我的心里蓦然一阵酸,用力抱住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只要想着——把一踩脚下。
    “宁智。“轻轻的呼唤,我抬头便对上了槿澈灿若星空的眸子。
    “嗯。”我低声应着,抬不起头看她,刚才和易涵的那一幕,在我脑袋上压了重重一块砖头,我抬不起头来。
    “好些了吗,易涵说你在这儿,要我过来呢!”她轻声莺语。
    现在千万不要让我听到那个名字,我会抓狂的。刚才槿澈说道,我的头有那么一会会的晃动,接着便是一片狼藉——好难受!
    又无法说出口,真有种做错坏事,见不得人一样的感觉。
    “好些了吗?”见我不言,槿澈轻轻走到我边上,拍拍我的肩膀。
    “嗯。”我真的不能再装下去了,委屈之情,眼睛也渐渐迷离,槿澈,不要再问我了好吗?我很好很好,以后易涵不会再欺负我了,我也找到了我走不好正步的根源——我没把一踩脚下。
    “你,真的没事?”
    “我很好,很好。”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接下去的话会是如何生硬,泪水止不住汨汨流出。
    “银子,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别憋在心里,好吗?”槿澈坐我床头。
    “我——我那个被人看见了。”真恼自己,槿澈你会不会想我笨的要死?
    “呵呵。”她竟嘿嘿笑了,我皱着眉头巴望着她,她的眼睛清亮如往常,淡淡的笑意荡漾着。
    我更加难受了,把头压得更低——蓝宁智,你多丢人,连槿澈都要笑话你。
    “不是,不是——宁智,你不要误会噢。我是忽然想到我和舒烨那回回,那时我俩同桌,我来那个还是第一次呢!”
    她拍了拍胸口,好像还是很紧张,眼眸里却溢满幸福,“我吓死了,舒烨坐我边上,他早早地发觉了,你猜他怎么做?”
    我摇头,怎么能往下面猜。
    “我肚子痛的要死,又不敢起身。他呀,他塞给我一包益母草,当时我都闷了!”槿澈心潮澎动,脸上红晕飞抹,“他的解释真当让我无语。”
    我似乎忘却上一秒的沮丧,细细地聆听她的诉说,这个女孩会讲笑话会像魔法师一样,带我进入她的世界!
    “他说他本打算拿板兰根防流感的,结果一不小心把他妈妈专用的拿了几袋过来!”槿澈几欲要跳起来。
    好窘呀!这是那个白衣如雪,眸子却如星夜般的舒烨吗?天呢,难以想象舒烨递给槿澈益母草时的窘态——红着脸,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下一秒会不会像动画片里一样夸张——眼睛咯噔折了!
    笑——槿澈,我笑得好累呀,现在终于有知觉了,好清晰,好累好累呀!
    “所以我不该介意,这很正常的是吗?”
    “嗯,不要去想就OK了,你不说人家还会说吗?”槿澈耸耸肩,对我比出四个手指头,“四个字——心照不宣!”
    “对,心照不宣!”感觉心里鼓鼓的,槿澈让我觉得好踏实好温暖。
    看见易涵,我终究无法坦然,眼里漂浮过那抹血红,做起来终究不是那样轻松的,是吗?直望他一眼,我眼瞳都在收缩,全身都不自在,毛毛的。
    依然如昔的笑容,淡淡的勾起,描绘着世间最精美的弧线——就是这样温暖如阳光的微笑,此刻我的心寒寒的。
    他也意识到昨天的尴尬,昨天的超负荷,昨天一时激动说漏嘴。今天对我好多了,不再叫我定正步,站军姿了,而且今天他也不多话了。
    手把手地教我,反复言明五个字的含义——把一踩脚下。
    “蓝宁智,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打到人家的手,走着走着就会走错脚了吗?”
    我摇摇头,认真地看着他比划,安心聆听他的教导,不去计较昨天,不去计较得失,不去计较难过尴尬与否,我就那样安静认真地听着学着。
    “你没踩在节拍上,我们是把一踩脚底板上,你却是脚还留在半空中。”
    我似懂非懂。记得小学老师教我是说——喊一的时候踏左脚,喊二的时候踏右脚。
    “有没有看过《射雕》?”
    我点头,心里纳闷,这跟《射雕》有关系吗?
    “呵呵,黄药师挑女婿那段看了吗?郭靖不懂音律,为什么第二场比试音律还能赢欧阳克?”
    “他是主角,金庸总是要让他赢。”我是不是该这样说。
    “你有点技术含量好不好,从他们的表现出发。”他当然知道那是敷衍他的理由。
    “他击打的时候,总打在黄药师的最后一个音节上!”我有点印象,郭靖用竹节击打,只打在最末一拍,这连黄药师都啧啧称奇。
    “你也要记得把一踩脚下,郭靖都行,你资质不比他差——应该会懂的。”
    后面一句话听着别扭,他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把一踩脚下,我深呼吸,合着他的“一二一”,勇敢的踏步——一遍没错,两遍也没错。
    “对,就这样,”他为我鼓掌,我的心蓦地亮起来,抬头便是金色阳光——勇敢告诉自己,我可以。
    易涵对我微微一笑,中指叠在食指的第二个指节上,对我用力挥挥手——我心里一暖,那是《十八岁天空》里的镜头。
    意思是,Mayyougoodluck!祝你好运!
    队列方阵,没有了那样坚毅有力的“一二一”,我竟连着走错两次,后面一次还是糟糕地把一踩在右脚。
    “蓝宁智,明天就阅兵了,你还是排头,你这样子对着主席台怎么走?”班长怨我。
    “你一回来就打我手,唉,银子呀,这次你可要银子流光光了。”秦琼在跟我开玩笑,我听着却是如此心痛。
    Mayyougoodluck?Godblessyou?——易涵,我感受不到。
    我连郭靖的资质都抵不上——他是大侠勤奋刻苦,我又笨又懒,鸟人一个。
    可我还是要努力——槿澈为我说话,替我挡箭,易涵如是辛苦不厌其烦地教我。
    我怎么可以轻易退却?
    我可以给自己找理由,给自己找借口,但我绝不能逃避。下一次,我就当是阅兵。
    这次,我会走好。
    还有什么抵得上这样的勇气——破釜沉舟,创造奇迹!
    走完后三次,班长对我微笑,秦琼喊着说要赔本,槿澈过来抱住我——我想哭,但还不是现在。
    “这一方块是迄今为止最好的,步调整齐一致,手摆得也有力度,精神面貌不错,很好!”很好两字响彻整个操场,回荡在主席台前——我感觉我的心都震动了,泪水经不住打满眼眶。
    向前看的时候,我看到了易涵高瘦的身影——godblessyou,我终于做到了!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我一时想不起——”对阿俊唱了首《甜蜜蜜》,我的泪水再次弥漫了双眼,我紧紧抱住了槿澈,紧紧的。
    在梦里见过你——我一时想不起。记得我曾轻轻走过——灿若星空的眸子,晴朗如阳光的笑靥——跫音不响,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似小小的窗扉紧掩。
    窗户豁然,就似你敲打窗棂的那一霎。原谅我的欺骗你的直白一点一点地点破了我黑暗寂寞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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