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天长地久有时尽  第三章 君王有意父相许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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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面前端坐在床边的男子在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压迫感,让人打从心底隐隐产生一种想要折服于他的感觉。这便是天子吗?与生俱来的威严和高贵。面对这样的男子,墨涵烟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爹爹之外的人产生了无力感。“涵烟多谢皇上当日赠伞之恩。”恭敬的语气,完美的表现看不出半分的破绽,可是谁又能知道她心底急于离去的那分希冀呢?
    “想不到……咳咳,皇上便是当日的赠伞之人。”墨怀远费力的话语让涵烟不由得担忧起他的身子,可是他的后半句话却让她一下子如同置身冰窖之中,寒意直刺骨髓。“烟儿对当日赠伞之人一直心存感激,多次吵着要我找到这赠伞之人……说要好好答谢一番,咳咳,可是微臣公务繁忙一直都……没有尽心寻找。今日总算是可以了却她的一桩心愿了!”
    墨怀远的话像是一把尖刀,不念半分亲情毫不留情地直直刺入了涵烟的心房。聪慧如她,又如何听不懂爹爹这话语背后饱含着的意义呢?自己从未在爹爹面前提到过这赠伞之人,又可来的答谢之说呢?可是在墨怀远饱含深意的注视之下,她又如何能够做出任何反驳,戳破他的谎言?要知道,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心里的计较只是一刹那的时间,涵烟的脸上早已挂上了透露着些许羞涩腼腆的笑意来掩饰内心的那份失落。面前是两双同样充满着期盼的双眸,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带着几分恼意和小女子的羞意轻叫道:“爹爹!”
    看着下颚已经快要抵住胸口,那脸庞连被埋得让人已经看不见几分的女子,卫瑾煜脸上缓缓绽放出柔和笑,清澈得像山边流淌的溪水。悄悄抬起头偷望的玉盈看见这样的笑,竟一下子失了神,头愈发低得更深,惟恐被人发现自己飞红的双颊。
    “咳咳咳咳……”半躺在床上的墨怀远突然急促而猛烈地咳嗽起来,手抚着胸口,面色白得吓人,连最后的一丝血色都被这阵咳嗽给消去了。
    “爹!”墨涵烟刚刚的失落和责怪一下子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慌忙跑到床边紧张地轻拍着墨怀远的后背,为他顺气。
    原本早已认定了墨怀远是有意装病的卫瑾煜开始有些动摇了这个念头,对一直站在一旁德禄使了个眼色吩咐道:“还不快召太医?”
    “是,奴才遵旨。”德禄打了个千儿,正准备退出去却被墨怀远出声制止住了。“不,不必劳烦太医了……”墨怀远似乎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虚弱的声音没有什么底气,“皇,皇上……微臣还有些话想要,要禀报……”抚了抚满脸担忧,眉目集结的墨涵烟,墨怀远牵强地扯出一个笑容,微喘了几口气歇了会儿说道:“烟儿,你先下去吧。”
    紧抿着嘴唇,低垂着眼睑,墨涵烟的眼底泛着几丝泪光。从小没有母亲的她是墨怀远一手拉扯长大的,如今见到已是病入膏肓的爹爹仍是执意要先以天下社稷为重,墨涵烟怎能不痛心?更何况这样的情况下,她甚至连规劝几句都是不可以的。
    退了几步,墨涵烟朝着卫瑾煜施了个礼说道:“臣女告退。”随后便带着玉盈退出了屋子。“德禄,你也退下吧。”卫瑾煜淡淡地吩咐道。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君臣二人。
    阳春白日风在香,正是草长莺飞之际,丝绦拂堤,千树琼花。满园的春色,一伸手便可触摸到草叶的湿润柔软。园里的海棠已经结出了细碎稚嫩的花骨朵,再过个把日,那个烟雨朦胧的时候,便又会是一幅嫣红如火的光景。“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偶尔倚窗便能赏到的景致,现在心底却突然很期待那满枝的海棠。
    漫步水畔,素手拂过那纤纤垂柳,青翠嫩黄的柳叶把玩在手掌间竟似如此地柔嫩。轻盈地划过掌心间不知名的心事,草香芬芳,风也缱绻,可是她的心却再也没办法平静下来。那一池碧蓝的湖水,随着微风粼粼而起,就如同她现在的心情一般,吹皱了一汪清水。
    是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是谁随波逐浪,身不由己?放开不知何时紧握的柳条,墨涵烟的声音飘渺得连自己都听不清几分:“玉盈,派人告知承仪哥哥,就说我身体不适,明日怕是不能赴约了。”
    一直静静站在一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玉盈一听到这话,垂着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一双杏眼睁得老大,满目的不解,皱着秀眉问道:“小姐,你不是好好的吗?为何不去呢?”
    墨涵烟微微摇了摇头,朝着玉盈微笑道:“是不能去。不要再问了,这件事,你亲自跑一趟吧。”
    “是。”玉盈低声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走了段路,回首一望,仍是站在水畔的小姐如同是洛水女神一般仙姿佚貌,遗世独立于这世间。可是不同往日的是,她从这背后感觉到了一丝悲凉和无奈,那风姿卓越的小姐竟似乎随时都要消失在这世间一般,让人无法挽留。
    墨涵烟只是或者只能静静地站在这里,除了等待她什么都做不了。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的日头已经微微西斜,出外一天的鸟儿也开始还巢,她终是等到了。已经有些伛偻的老管家墨痕疾步走到她身前,恭声说道:“小姐,老爷要见你。”
    “墨爷……”墨涵烟开口想问些什么,话到了嘴边打转最后却还是选择咽了回去,只是安静地跟着墨痕走去。
    之前有些幽暗的房间在打开了窗子之后变得亮堂了不少,那浓重的药味也被风吹散了,可是那人离去后那独特的龙诞香却还是依稀可辨。“爹。”看着看起来精神不少的爹爹,墨涵烟的心放下了不少。
    “坐吧。”墨怀远指着放在床边的座椅说道。看着有些忧郁的女儿,墨怀远也是暗暗的揪心。有些话该说,面对自己的女儿他却开不了口。父女之间就这样如此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打碎这一室的沉寂。
    深呼了一口气,墨怀远长叹一声说道:“烟儿,为父身居丞相之位数年,有人说我为国为民尽心尽力,可谓劳苦功高。可也有人怕我这声望过高,权势滔天呐!爹现在如今已是如履薄冰,不知何时就……”
    “不会的!”记忆中的爹爹永远都是挡在她的身前,为她挡住了这世上所有的风风雨雨,让她那么快乐幸福地成长。然而此刻的爹爹却是如此的无奈和脆弱,让墨涵烟忍不住泪如泉涌。
    “烟儿,为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不这样做,为父可能连你,连你也无法保全啊!”半躺在床上的墨怀远眼中泪光闪烁,撇过头去不忍再看女儿一眼。
    手中的丝帕已经被搅得一团,这样的话早已让墨涵烟泣不成声,强忍着抽泣道:“女儿……明白!”
    墨怀远无言地点了点头,摆摆手便让女儿退了出去。望着脚步有些虚浮的背影,墨怀远闭上双眼默默低语道:“烟儿,为父也不希望如此,只是如今……希望你知道了不会怪我……只是为了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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