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两个专职属于自己的伙伴，玉翎和杨旭都大感新鲜，尤其是杨旭，一回到自己院里便迫不及待地要和乔单比划比划，他只听乔单自己说打架挺厉害，却还没能见识过。
    乔单却不客气的拒绝，说他只会和敌人打，从来不动自己人，任杨旭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同意，第一天就把他给郁闷了个半死，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幸而杨旭还只是个懵懂少年，又有点侠义之心，再加上杨家的教导，暂时没染上一些公子哥儿的暴虐习性不把下人当人看，不然不好受的就是乔单了。
    玉翎亦欢天喜地地把方草儿和李菁引到自己房里，人们都说闺阁小姐最亲密的人就是自己的贴身丫头了，现在一下子来了俩，教她怎么不开心？最重要的是，她马上就要开始学习，这两人肯定也是要陪着的，日后可就都是帮手哇！不然，她为什么要挑个爱说话的人呢？虽然……这两个人都不太说话……慢慢熟了就会好的。
    “两位姐姐，翎儿以后就要你们陪了，放心吧，翎儿很勤快的，好多事情都能自己做。”她可不是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力所能及的事情都是自己动手的，也让兰儿轻松了许多，所以愈发惹人怜爱。
    方草儿和李菁都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方草儿喏喏道：“玉翎小姐可千万别这么说，婢子们本就是来照顾小姐的。”
    玉翎也懒得和她们说什么不是主仆是姐妹的话，反正日久见人心，她们习惯了就好了。
    又过得几日，为杨旭请的夫子也到了府上，姓季，是个落第的学子，三十好几了还没考上，便开始做起了教书先生，学问是出名的公认的好，运气却是出名的公认的差，不然凭他的学问早该进翰林院去了。
    季先生老家宿州，为生存计常年客居洛阳，除长安外就属洛阳达官贵人最多。杨夫人着人把东厢的一间侧院清理了出来，供季先生及其妻儿居住，这一时之间，杨府猛地多了好几口人。
    这天，杨旭一大早就被软硬不吃的乔单从被窝里叫了起来，洗漱完毕就直接被领到了书房，书房里李彦早已摆好书籍笔墨，季先生也已端正的坐在了八仙桌后。
    杨旭撇撇嘴：“我还没吃早点。”
    “夫人说，以后每天早上读一个时辰书后才可用早点。”乔单不冷不热地回到。
    杨旭苦着脸朝季先生行了个礼，坐到座位上，好在昨天已经行过拜师礼，也给孔子叩过头了，不然让他空着肚子做这些事绝对更有火气。
    待杨旭坐定，季先生这才保持着读书人的儒雅风度微微一笑：“杨旭可念了什么书没有？”
    杨旭嘟起嘴数着手指头开始慢慢算：“千字文，全部背过，论语孝经都学过一点点……”
    “论语孝经日后入四门学也会学到，先把千字文背来听听。”季先生习惯性地捋捋下颔三缕美须，其实杨旭的学习情况他早已从杨旭先前的兼职导师老杨管家那里了解到了，此番不过是考考他而已，且听说，此子甚为调皮……
    杨旭马上又苦了脸，千字文，还是一年多前的事了，现在，现在他早忘得差不多了，憋了半天才想起来几句，断断续续：“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季先生越听脸色就越沉，杨旭越念声音就越小，他有种直觉，眼前的这位先生绝对不会像阿爷那般好说话——母亲承诺的突厥马还没到手，他的悲惨生活却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天早上，杨旭意料之中地没吃到早点，幸好玉翎有良心，偷偷留了几块点心让李菁交给李彦再转给杨旭，然后自己就跟着杨夫人去白马寺了。
    自从几个月大的时候杨夫人带她来过一次，此后杨夫人每隔一两个月又会再去白马寺一次，却没再带上玉翎或者杨旭或者杨玄珪，每每一呆就是整天，回到家便显得格外憔悴。
    这一次杨夫人连大殿都没进去就直接到了老和尚的小院，一进门就大声喊道：“苦竹大师？苦竹大师！”
    竹林后传来一声轻咳，告知来人自己的方位，杨夫人马上牵着玉翎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行去。
    几年不见，老和尚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反正上次见他时就全是白眉毛白胡子了，这次总不会变成黑色。
    玉翎好奇地盯着苦竹，脑子里对杨夫人的那句“荒唐事”记忆犹新，只是迫于那时年纪小，现在也不好问起关于老和尚的什么事情。
    “这次的账本可还没送过来哦。”苦竹放下手里的小锄头，手里还提着一根明显是刚挖出来的竹笋，上面的泥土都还是湿的。
    玉翎强忍着嘴角的抽搐，嘿，这个老和尚，还当真有点独立特行啊……哪里有半点高僧的样子。
    杨夫人展颜一笑，把玉翎往苦竹身边拉得近了些：“谁说我来这里就只能做苦差？就不能看看你么？”
    “嘁，”苦竹完全不相信地撇撇嘴，弯下腰来看玉翎，本想伸出手来摸摸玉翎脑袋，瞧见手上沾的泥土又不得不讪讪地收回手去，眯着眼睛笑得和蔼，“你是玉翎吧？都长这么大了？比你娘可乖巧多了。”
    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一张不算满是皱纹却也绝对沧桑的脸，玉翎有些不习惯，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杨夫人亦笑着蹲下身来：“我来是告诉你，眼前这位，就是我的接班人了。”
    玉翎在答应杨夫人之前就已想到此举定能让杨夫人欢心，但却没料到会令她这般郑重其事地跑来告诉这个古里古怪的老和尚，对老和尚与殷家的关系也愈加好奇起来。
    苦竹站直了身体点头道：“也好，你当初不也差不多这个年纪就开始了么？”
    杨夫人眼神一黯，垂首道：“那边，消息没断吧？”
    “放心吧，他在那边好得很，你只要帮你娘做好事情就够了。”苦竹的语气里有一丝淡淡地嘲讽，玉翎却是听得满头雾水。
    杨夫人摇摇头站起来：“罢了，早晚都是一样，都是我的命，只是以后便是翎儿的事了，我不愿翎儿被此套牢，或许会做一些变动吧，终究，翎儿姓的是杨。”
    苦竹摆摆手，无所谓道：“这么多年，也着实苦了你了，如果始终是别人的东西，就早些还给别人吧，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若是他们能折腾倒也罢了。”杨夫人面上浮出一抹苦笑。
    离开苦竹老和尚的小院，杨夫人还是带着玉翎到大雄宝殿上了一炷香，路上玉翎终于问道：“母亲，什么是别人的东西？”苦竹与杨夫人的对话对玉翎来说实在太过没头没脑，一点能八卦的蛛丝马迹都摸不着。
    杨夫人把玉翎搂回怀里，淡笑着道：“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东西，等你长大点母亲就告诉你，怕你现在脑袋太小，记不住。”总归，不会让你像我这般辛苦的。
    玉翎无奈地嘟起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好奇心给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