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舍看着很是简朴，说之是寒户也不足为奇。
    白逸行看了看这四周，“这里倒是有些僻静。”
    “嗯，师父说安静的地方更适合患者养病。”
    梁含笑带他进去，跨过门槛时，柜前的伙计听到响动，头也不抬先说：“看病还是拿药……郡、郡王？”
    “嗯。”梁含笑对他略略点头，问道：“师父不在？他的风寒如何了？”
    “先生的风寒早就痊愈了，若不是静院还有些事情，他老人家就已经动身去南边了。”伙计说完，又将目光放到他身上，“郡王，不是说您随霍大公子他们去南边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梁含笑看了这里一圈，问他：“今日的伤患不多？”
    伙计道：“今日就来了几个抓药的，倒是里间有好几位该换药了。”
    梁含笑问：“要换什么药？我来吧。”
    “哎哎。”伙计忙将东西备好，又打了水来给他净手。
    “师父今日过来吗？”梁含笑拭着手问。
    “先生一早就派人来说，静院今日有些事情要处理，下午再来。”伙计说着，瞅到白逸行一直跟在梁含笑身侧，遂问：“这位公子是——”
    “路上结识的朋友。”梁含笑抢在前面说，“姓……姓梁。”
    白逸行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解释，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一个新身份。
    伙计笑道：“那还真是巧，刚好就与郡王的阿娘同姓。”
    梁含笑笑了笑，“是挺巧的。”
    他临时才想到上京也不算个安全之地，不能说出白逸行的原名原姓，当下一心急，也想不到该让他姓什么，干脆为他照着自己的姓杜撰了个梁公子。
    “师父不在，其他人也都不在？”梁含笑问，“锦妈呢？师兄师姐他们呢？”
    伙计道：“锦妈回老家探亲了，前天走的。先生他们都不在，似乎是静院出了什么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梁含笑道：“算了，回头我再问师父吧。”
    白逸行跟在他后面一起进了里间供伤患修养的隔房，此时没了外人，他问：“静院是什么地方？”
    梁含笑道：“宫里的太医所，师父是静院院判，群医之首。”
    白逸行问：“一个太医所能出什么事情？”
    梁含笑道：“那谁知道呢？但代安说师兄他们都去了静院，怕是宫里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代安就是那伙计的名字。白逸行顺了一下他们方才的对话，道：“平日里都是你们这些师兄弟们守在这里？”
    梁含笑点头，“轮值，无事的时候也会过来看看。静院若是无事，师父是日日都在这里的。”
    白逸行见这里间也甚是简陋，很直白地就问：“这里既有国师坐镇，为何还如此清贫？”
    梁含笑道：“师父初提建一家医馆给寒门看病时，国君是同意的，还说要在朱雀主街上选个最好的店面，从国库里拨钱相助。可是贵家朝臣们纷纷抗拒，说国库的钱自然有更紧要的用处，怎能在一家医馆上铺张。”
    “此事便不了了之，但师父却并未放弃这个想法。他便选了西市的这个地方，虽然有些偏僻，但价钱便宜。只是建医馆的钱，用的都是他攒下的俸禄，钱不多，只能建成这样。他总说自己在静院有职，也有住所，钱财什么的无关紧要。”
    “医者仁心，伍彦前辈功德无量。”白逸行顿生钦佩，又细念起医馆的名字来，“万民厦，万民之广厦，好名字。”
    梁含笑道：“师父说，中原曾有位诗人写过一首诗，其中有一句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他说他不是读书的文人，不懂太多的墨水文字，只有一手医术可以拿出来救世。他庇佑不了寒门学子，却可以庇一庇身染疾痛的病人，所以给这间医馆起名”万民厦”。”
    这一间隔房的伤患听到他们说话，也忍不住道：“国师大人是菩萨心肠啊，不论是看病还是抓药，他都只收三成的钱，而且只替咱们穷人看病。”
    “老伯，躺好吧，该换药了。”
    梁含笑对照着诊脉的单子给他换好药，又移步到下一人，如此半个时辰不到，便已经一一处理完毕。
    他把东西归回原处，找了个角落与白逸行坐下，继续对代安问话。
    “霍木格回了上京吗？”
    代安道：“一个月前就回来了。”
    二人算算时间，差不多是武林之榜被迫中断后的那几日。
    “哎呀郡王，你是不知道，当时霍木格回来之后，叱罗家的两位千金几乎是日日都来，还问我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代安抱怨道，“你说这我哪儿知道啊，应付了几次后，也就没再来过了。”
    “知道了，回头我会去拜访的。”梁含笑想了想，又问他，“最近上京有什么奇闻异事没有？”
    代安道：“我就听说那个什么杀手组织百草堂又回来了，还在武林之榜上公开杀人抛尸。”
    梁含笑问：“是霍木格说的？”
    代安“嗐”了一声，“用不着他说，那随行的几个啊，当天晚上在外面喝酒，酒气一上来，就全嚷嚷出来了。瀚冰宗这些年真是尽养些混子，天大的事都得被他们这群饭桶给捅出来。要我说啊，郡王你当初没进瀚冰宗，也是一桩好事，不然啊，指不定得被他们祸害成什么样。”
    梁含笑只是淡淡道：“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
    代安看他有些不悦，便跟着附和道：“不提不提。只是他们说了这事之后，墨大师便闭关了，似乎昨日才刚刚出关。我琢磨着，他应是临时出关，前不久不是又——”
    医馆外忽然传来马蹄声与嘶鸣声。
    “代安——”
    有个人长长地喊了一声，急匆匆地跑进来，“这个月和上个月的草药单子给我一份！快点！”
    来人说完话，一见梁含笑也在，顿时又惊又喜，“笑笑？你回来了？”
    梁含笑忙起身来迎他，“二师兄。”
    季森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怎么脸色看着不大好？可是身上有伤？”
    梁含笑道：“没什么，就是舟车劳顿，有些累而已。”
    季森道：“那你不回府歇着，来这边做什么？几时回来的？”
    代安已经把他要的东西拿了过来，“季主簿，这是你要的药单。”
    季森谢他一声，拿了东西就要离开，慌张间给梁含笑丢下话：“静院还有要事，回头再与你细说，医馆今日空闲，你早些回府歇着去！”
    他走后，梁含笑才对白逸行道：“这是我二师兄季森，是静院主簿。我刚拜在师父门下时，是他带着我读医书、识药材。”
    白逸行问他：“伍彦前辈收了几个徒弟？”
    梁含笑道：“加上我，也就四个。大师兄晏双是静院医正，师姐文溪是静院医女，独有我是置身于静院之外，闲暇之余几乎是住在这里。”
    他说着轻叹了一口气，“顶着个乌古郡王的封号，上不能入朝为官，下不能做个布衣平民，时不时还会被人盯梢。每月领着皇粮，算是能保一辈子衣食无忧。”
    白逸行道：“能一生无虞已是圆满至极，这世上每一日都不太平，活着是恩赐。”
    “算了，不说这些了。”梁含笑摇摇头，重新看向代安，问他：“墨大师是临时出关？你刚刚没说完，前不久又传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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