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霁看着眼前的蛋糕，在烛光中怔怔的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样？这个样式你喜欢吗？我特地找人订做的。”何柏青的双眼被烛光照的发亮，满是期待的问江霁。
    六寸的奶油蛋糕上画了一个穿灰蓝色短衫和黑色牛仔裤的短发男孩，江霁认出那是自己除校服外夏季最常穿的一套衣服。
    毫无疑问，蛋糕上画的就是Q版江霁本霁。
    看得出来这个蛋糕是用了心的，除了服装还原，小人整体也和江霁有八分相像，脸部轮廓和身形都和他本人十分接近。
    小人捧着一本书，空白的地方画着城南同款桌椅，两根蜡烛插在桌子上，一根写着“1”，一根写着“7”。
    江霁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从前和母亲在一起时，因为妈妈喜欢按农历算日子，每年的生日日期都不一样，江霁也就没有养成按公历过生日的习惯。
    后来独自一人，每日都在为生计奔波，母亲不在身边，生日也失去了意义。
    最后几年，刚和宋以杰在一起时，对方也给他过过生日。除了蛋糕店里的爆款蛋糕和一份廉价的生日礼物，对方没有再多花任何一点心思。
    尽管如此，江霁起初也很感动。但很快他就发现，下一个节日时对方会不停暗示自己他想要什么礼物，话里话外都是他给江霁过生日时付出良多，理应得到同样的回报。
    江霁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但这种像讨价还价似的交流方式还是让他十分失望。
    他买下对方想要的那个礼物，花的钱是宋以杰给他过生日所耗费的花销十倍有余。并在下一个生日到来前，坚决婉拒了对方想继续给他过生日的想法。
    “谢谢…有心了…”江霁有些语塞，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侧头看着何柏青的笑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起暑假何柏青过生日时，自己只是给他包了个红包，然后带他出去吃了顿饭。两相之下，对方比对自己要用心太多，这让江霁十分愧疚。
    何柏青好像并不觉得他这么做有什么不妥，满脸笑意收下红包，现在又高兴的催着他：“快许愿吧，许完愿记得吹蜡烛。”
    江霁站在蜡烛前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何柏青以后的人生都可以平安顺遂，喜乐安康。终有一日，他能觅得良人，白首到老。
    见江霁重新睁开眼，何柏青把蛋糕往他跟前拉了拉，示意他吹蜡烛。
    做完这一切，他才去打开客厅的灯，兴冲冲拿起塑料刀具让江霁切第一刀。
    江霁拦住他，掏出手机认真的对着蛋糕变换角度拍了好几张，这才切下蛋糕一角递给何柏青。
    “这蛋糕做的这么好看，我都舍不得切了。”江霁一边切着，一边看着缺了一角的蛋糕大感惋惜。
    “不要紧，你不是拍了照片吗。”何柏青端着托盘用叉子叉起一块送到江霁嘴边：“你要是喜欢，以后每年我都订做一个这样的。”
    江霁把嘴里的奶油卷在舌尖上品尝，甜腻的滋味到了喉间，平白无故泛起苦来。
    “不，等我以后有时间我就不去蛋糕店订做了，我亲自去学做这个，然后亲手做给你吃。”
    江霁没有接话，沉默着用塑料刀小心的切着边角，想要把中间的图案完整的保留下来。
    何柏青还在和他分享着关于这个蛋糕的故事，声音轻快的在半空化成音符：“我去蛋糕店的时候专门把咱俩在福临拍的照片带过去了，让老板用店里最好的奶油对着你的照片做的。唉，本来想晚上下自习再去拿这样更新鲜，但是蛋糕店九点多就关门了。早上又下雨，郁闷死了，只好中午打车过去先拿回来。幸亏家里有冰箱，我回来把冰箱温度调到最低，就怕蛋糕化了不好看了。”
    “你早上…是因为这事一直不高兴？”
    “是啊，当时就怕雨会一直下到中午，万一把蛋糕淋湿或者碰坏就糟了，幸亏中午的时候雨下的就没那么大了。”
    想起白天时的试探和猜测，江霁只觉得自己很好笑，笑着笑着又觉得自己很卑劣。
    一边把何柏青往外推，一边又留恋他的好，成年人的自私和虚伪让自己占全了。
    “对了，你等一下。”何柏青的笑声落进他耳朵里还没消散，就感觉到他离开身边时带动起的微小气流。
    “看！还有惊喜！”
    只见他进了卧室很快又回到客厅，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款式看起来倒有些像钻戒包装盒。
    江霁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个用红绳编制的贝壳项链。红绳靠近贝壳两端部分编造的花纹很别致，看着不像市面上会出售的款式。
    “你喜欢吗？这个贝壳是咱俩去福临时候我在海滩上偷偷捡的，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用它做礼物送给你最合适。这个红绳是我买的，不过花纹是我自己在网上找教程编的，第一次编这个不太熟练，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嫌红色土气……”
    人前的何柏青和江霁面前的何柏青是两个人。
    少年毫不遮掩自己的热情，碎碎念着关于这些惊喜背后的小心思，像一只想要讨赏的狗狗。
    江霁捧着盒子，低头认真打量着这份礼物。少年的絮叨从头顶落下将他整个人包围，他弯起嘴角想笑，却让水花砸在了贝壳项链上。
    今晚何柏青的话格外多，他盯着江霁发旋，期待他能说点什么，却被落进盒子里的晶莹水光吸引了注意力。
    江霁舌尖抵着上颚，用尽浑身力气咬着后槽牙试图克制自己，却控制不住让更多眼泪往下坠去。
    “你…你别哭啊…你别哭…”何柏青手忙脚乱的从桌上拽了两张抽纸给江霁抹眼泪，低着头慌张的去瞧他的脸色。
    “好好的怎么哭了？别哭别哭，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安慰人的词汇太匮乏，何柏青只得翻来覆去的重复“别哭”两个字，希望江霁停止落泪。
    江霁一只手接过纸巾，死死摁在自己的眼窝上垂着脖颈，用摇头回应了何柏青的关心，觉得又感动又丢人。
    以前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也没这么爱哭啊，怎么遇到何柏青以后变得这么娘炮了呢？
    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拼命警告自己不能再丢人了。
    自从认识何柏青，掉的眼泪恐怕比过去的十年都要多了。哪怕是那时候发现自己债台高筑，也没像现在这样因为一个生日惊喜哭的像个小姑娘。
    在心里不间断骂了自己几十句，江霁终于成功停止了这种丢脸行为。
    面对着这个实际上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大男孩，成年男人的一颗心被诱惑到悬崖边，夏夜的清风将它吹的摇摇欲坠。
    “谢谢…对不起…我…”江霁面颊因用力有些泛酸，哽咽着强迫自己口齿变得清晰：“谢谢你给我过生日…”
    “别哭别哭，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么做会让你哭…”看到对方因为自己的惊喜感动成这样，何柏青既慌张又止不住有点窃喜。
    试探着伸手抱住对方，感受着怀里熟悉的触感，发现江霁没有抗拒的意思，他又得寸进尺的抚摸着江霁的背，随后抬手揉了揉对方柔软顺滑的发丝。
    江霁察觉到这个姿势里的暧昧，挣扎着想要脱离何柏青的怀抱，却被少年霸道的搂着继续顺毛。
    “你…你放开吧…我没事了。”被拥抱的感觉温暖且羞耻，江霁觉得此刻的自己简直成了班里姑娘常看的少女漫主角——可惜不是男主角。
    何柏青只得意犹未尽的放开他，神色里的恋恋不舍不加掩饰。
    江霁假装没看见，收起礼物和他一起尝起蛋糕，又将剩下的部分重新放回冰箱，正式迎来他这一世的十七岁。
    等吃完收尾，时针已经快指向了午夜零点。
    江霁收拾好东西准备回石头巷，又被何柏青拦了下来。
    “就在我家睡吧，我的卧室让给你，我睡主卧。”
    “不用不用，我走回去也就二十分钟，很快就到了。”
    “可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何柏青仍不放弃说服江霁留下来。
    “我一个男的有什么不安全的？就这一段路而已。”
    “这么晚了，别回去了吧，有那二十分钟拿来在我家写作业不好吗？”
    江霁：“……”
    这就是学霸的学习效率吗？
    今晚的小何异常执着，不管江霁怎么拒绝都非要让他留下来。
    如果江霁是个女孩子，恐怕得怀疑何柏青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了。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他不是女孩子，何柏青对他的想法也不是很纯洁？
    他忽然觉得有点危险，拿起书包还是想出门。
    “江霁哥哥，我为你准备惊喜准备这么久，你拿完礼物就要走吗？”何柏青跟在后面一脸委屈，眼巴巴看着他的背影。
    江霁心里的负罪感又上来了，握着门把的手最后还是放松了力道。
    可他仍没放松警惕，总害怕何柏青是不是突然开窍欲对自己行不轨之事。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江霁绷直了背，一直用余光观察何柏青，生怕对方偷袭。
    可惜一直到两人在门口互道晚安准备入睡，何柏青表现的都十分正常。江霁忍不住反省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关上门开始骂自己龌龊。
    事实上何柏青也确实没想这么多，他只是单纯的想和江霁再多呆一会，哪怕只是在同一间屋子内。
    尚未成年的少年情愫纯洁的像栀子花，所作所为仅仅只是依据本能。
    何柏青关上房门，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盒。盒子里躺着一条和江霁同款的黑色贝壳项链，贝壳的形状都和那枚相差无几。
    他没有告诉江霁其实自己当时捡了两枚差不多的贝壳。看着手里的项链，只觉得这么做和江霁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好像能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