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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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回到家已快十一点了。林申之约了朋友去万州的黑山谷钓鱼,要后天才能回来。林墨一人在家。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明天要带的东西,林墨忽然觉得有点饿。泡了碗面正要吃,仇薇就打电话过来了,千叮咛万嘱咐的,两人聊了好一会。
挂了电话,林墨端着面来到书房,在自己的的画前站定,边吃面边来回踱着步子看着眼前的画,不时的蹙起眉头,像是有什么地方并不满意。
这是一幅临摹画,叫《摩特芳丹的回忆》。原件正是立在墙角,下午出门时被他撞倒了的那幅。其实那也是件临摹品,原作者是卡米耶·柯罗(1796-1875)。这幅《摩特芳丹的回忆》,是柯罗晚期最成熟也是最具代表性的风景杰作之一。而摩特芳丹则位于巴黎以北桑利斯附近。
墙角的那幅临摹画是民国初的东西,有些年头了,是他爷爷的一位收藏家好友赠送的。据说是那时的一个书生仿得,此人是谁已无人知晓,而画却传了下来。虽说是仿品,却足以以假乱真。因为实在是画的太好了,无论是笔法还是上色,都无可挑剔。这么多年都是很多收藏家争夺的上上佳品。幸者得之,就藏于家中,所以市面上知道这幅画的人不多,只是收藏爱好者之间口口相传,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说起这幅画,还有一个有趣的来历。
那是林墨的父亲林申之百日的头一天,林墨的爷爷林韵清带着林申之参加一个收藏家的的个人藏品展。在展会上,林申之一直哭个不停,林韵清怎么哄他也不济事,展会上各方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有参加,林申之的哭声引来许多人的眼光。林韵清无奈,抱着林申之来到展馆旁的一个别馆。这是一个独立展室,里面只挂了一幅画,所以也没什么人,林韵清不禁松了口气。
说来也巧,偏偏今天,姆妈家里出了些事,不得以回家去了,林韵清的太太代玉回了娘家,要今天下午才能回来。没办法,林韵清只得带着林申之来参加展览。
正想着,林韵清突然发现,本来哭闹不已的林申之此时居然安静了下来,瞪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甚是入神。林韵清不禁一愣,莫非是遗传,这孩子这么小居然喜欢看画,还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林韵清甚是欢喜,也随着小申之望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一幅风景油画,看人物和景色,是临摹西方画家的画。这画初看时煞是普通,但你若仔细研究,便会觉出不同。
这画是活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当你盯着它看的时候,你会感觉它也在盯着你看,这就够奇怪了。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幅画有一种流动感,像梵高画的《星空》的那种感觉,但又比《星空》来的更真实,自然。就连那画中的树都仿似是活的一样,一枝一叶好像都在随风飘荡。
看到这里,林韵清心里不禁一惊。向下一瞥,纸条上几个简简单单的字,《摩特芳丹的回忆》,应该是画的名字了。并没有画家的名字及作画的时间。
这时,几个参观者步了进来,林韵清抱着林申之站在一旁,远远的看着这幅画。当几位参观者看完之后,林韵清上前询问他们是否和自己有一样的感受,不想,这几个人皆说没有。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幅普普通通的临摹画,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林韵清以为自己是给林申之的哭声弄昏了头,笑了笑,抱着林申之准备离开,不想刚跨出门槛,林申之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林韵清无奈只得退回房中,刚一转回身来,林申之便不哭了,依旧瞪着眼睛看着那幅画,林韵清顿觉奇怪,但没多想,就又抱着林申之在房中呆了一会,自己也不停地打量着那幅画。这时,孔瑞笑哈哈的进来了,他正是这次展览的承办者。他和林韵清相识不久,彼此欣赏,但也只限于欣赏,因为彼此在政治理念和艺术鉴赏方面的差异实在太大。可他们又都明白,对方都是不可小觑的人才。
孔瑞持着一把尺扇,大步跨了进来。林韵清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扇子,心里微微一震。不愧是孔瑞,手里的东西各个是精品。
“哎呀,林兄,你可真是望子成龙心切啊,申之还没过百日呢,你就开始教他如何赏画鉴宝了呀?”说着,凑上前来,拧了拧林申之的脸。
这孔瑞虽富甲一方,却没有丝毫有钱人家的派势,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其穿着却极其考究,从头到尾,样样是精品,打整的甚是儒雅。他本人很高,又有点瘦,所以整体看上去,气质淡定,文雅得体。
林韵清本来就不好意思,经他这么一说更是不知怎得是好,简单的说了事情的原委,便不再言语。
孔瑞听后倒是哈哈一笑,“哎呀,这么一说,倒是我太不会挑日子了,难为林兄还依旧赏脸呀!”
“哪里的话,孔兄言重了,其实也不耽搁。你瞧。申之好像还多喜欢这画呢!”
“哦?是吗?这可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了不得!”说着,拿着尺扇不住的逗小申之。“对了,明日是申之百日,不如今日就请林兄在我这些个展品里选一样,我送给林兄,作为申之百日的贺礼。”
林韵清闻言,心里一阵不解,这孔瑞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平日里他的这些个东西可是碰都不肯给人碰的,看的比命都重,今日怎么……想到这里,林韵清忍不住看了孔瑞一眼,他还在逗申之玩儿,一脸欢笑。
林韵清抬起头,正好看见墙上的那幅画,此时再看,却又只是普普通通的画了。林韵清看看怀里的林申之,微微一笑。
“哎呀,孔兄也太客气了,怎么能劳你破费呢!”
“林兄哪里话,大家是朋友。我今日说了就一定要送了。不知林兄可有中意的?”
“哦,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哎呀,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我今日只顾着哄申之了,还没来得及细看,不过申之倒好像是有中意的。”
“哦?真的,那更好。不知申之中意的是哪样展品?”
“说来也怪,申之好像很喜欢这幅画,一见它就不哭了,一个劲的盯着画看。”边说着,林韵清将头转向挂在墙上的油画。
孔瑞抬眼望去,脸色一沉,不做声了。
林韵清看在眼里,笑了。
“我也只是说说,孔兄勿要当真。孔兄的收藏样样是精品,今日能有幸一览,已足以。”说完,林韵清抱着林申之准备离开,这时,林申之却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林韵清这下是彻底觉得奇怪了,但并没有再折回来,抱着哭闹的林申之径直出了展馆。
“林兄留步。”孔瑞突然喊道。
林韵清转过身来,右手轻拍着怀里哭闹的林申之,微笑的看着孔瑞,并不做声。
孔瑞见他这副表情,便知他刚刚是故意戏弄自己。也不恼,也笑看着林韵清。
半响,孔瑞说道,“我想林兄是误会了。我迟疑,并不是因为我不舍,这画确实是我花重金买来的,但我既然说了只要是林兄看上的就一定相送,就不会食言,更何况我与林兄是朋友。我之所以迟疑,是因为这幅画有些……有些……”
“孔兄但说无妨。”林韵清依旧笑吟吟的,但孔瑞的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难不成这画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林韵清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刚才看画时那奇怪的律动又浮现在眼前。
“唉,那还请林兄到馆里来,这话不好给别人听见了。”
林韵清抱着林申之再次步入了馆中。
当时孔瑞究竟跟林韵清说了些什么,林韵清后来没有告诉林申之,更没有告诉现在的林墨。林墨缠缠着林韵清告诉他,林韵清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眼里充满疼惜,但就是什么也不肯说,只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况且孔瑞的话也并没有应验什么的,所以无需在提起。林墨只得作罢。
之后,孔瑞便将画赠予了林韵清,确切的说是林申之。当时的林韵清挑选了一幅自己珍藏的字画回赠孔瑞,孔瑞百般推辞后,不得已收下了。林韵清不想欠别人的情,尤其是孔瑞,他的真的看重他们之间的这份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