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西大将军游梦龙，接旨——”
    “臣游梦龙，恭迎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贺爱卿游将军喜添男丁，将来定是虎将良才，为我国家栋梁。朕喜不自禁，特此赐婚，将朕两岁的爱女赵怡，封号昭仪公主，许配游家，待他日年满十八，再行周公之礼。钦此——”
    游梦龙目光闪烁，脸色阴晴不定，和妻弟林离交换了眼神，都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云。
    “臣，游梦龙，谢主隆恩！”
    接过圣旨，游梦龙叫住转身要走的太监：“高公公，我儿诞下才三月不足，连牙都未长齐，如此急着赐婚，不知……其中是否有甚内情？”
    高公公瞅了瞅游梦龙身后的林离，游梦龙会意，开口道：“林离是自家人，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唔，这个。”看见游梦龙一脸阴沉的神色，高公公有些含糊地开了口：“小的也只是宫中办事，岂能对陛下的做法多嘴议论……”忽地住了嘴，只觉掌心中一股凉意，摊开一看，脸上被金光照得亮堂。
    林离俊朗的脸上逸出恰到好处的笑意，真是多一分虚假，少一分欠真，诚恳至极：“高公公的难处，我们明白，我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高公公对上那双星目良久，似乎在确定对方的诚意，半晌，脸上的粉白粉白的肌肉抖了抖，不动声色地揣起那两锭金子。
    “皇上鸿福齐天，天下太平；如今后宫有刘皇后管治，妃嫔也都和睦相处，共事我主。”
    说到这儿，凑近了一些，尽量压低了尖细的嗓子道：“自从六年前刘皇后诞下皇子，再没听过哪个妃嫔怀上，说白了，就算怀上，刘皇后也‘当’他们没怀上。”
    游梦龙对宫中乱事感到心烦意乱，又见高公公扯了半天不到点子上，不禁有些暴躁。相较而言，林离就显得头脑清晰得多。
    “高公公是说……此小公主……是皇后意料之外的诞生？”
    高公公轻咳一声，又说出了更为惊人的消息。
    “公主？哼，哪儿是什么公主了。分明就是个皇子。”
    “什么！”游梦龙和林离几乎同时大惊失色。游梦龙率先反应过来，忙问：“此事，陛下知晓？”
    “废话，陛下自然知晓，此次也是为了保住小皇子，才瞒天过海，赐婚于将军府。本公公话已至此，再说，就是杀头大罪。”
    趁着游梦龙陷入了深深地思索，林离忙点头称是，连番感激。
    高公公跟游家也是多年交情了，此刻更有些同情，拍拍游梦龙的肩膀：“游将军，游夫人的事……节哀顺变吧。”
    游梦龙咽下心中的酸楚，依旧是那股铮铮铁骨的硬朗形象，中气十足地回一声：“高公公有心。来人，送高公公！”
    送走高公公，厢房就剩游梦龙和林离，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紧张得近乎凝固。远远传来几声婴儿略带嘶哑的啼哭，游梦龙唤来奶妈道：“去看看少爷怎么了。”奶妈答声是，欠了欠身出了厢房。
    林离咽下一口茶水，从眼角的余光瞥向游梦龙，见他头发有些蓬乱，胡茬也几日未刮，多年来英挺的形象如今全被颓丧取代，不禁幽幽叹息一声，出言劝道：“姐夫，忧能伤身，保重。”
    “知道，但是我和你姐姐多年感情，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言语间，尽是苦涩。
    苦涩的，却还有另一人。林离心中道：不错，如果能说放下就放下，我也就不会还留在这里了。
    “姐夫，赐婚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唔，小离，你如何看待此事？”
    林离合起扇子轻轻敲着自己的下巴，边想边说：“从高公公的意思看来，陛下显然也知道刘皇后后宫霸权，只是刘皇后的兄长刘勇手握朝中除游府以外的另一半兵权，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游梦龙点点头：“说下去，你认为陛下为何赐婚于游家？”
    林离微微扬起嘴角：“一来是为了保住皇家血脉不遭陷害，毕竟如果一开始就是游家的儿媳的话，若受到什么伤害或是死去，游家一定不会轻易罢休，陛下是想用游家的重权为小皇子挡此劫数。二来是为了笼络游家，论兵力，只有游家的大军能与刘勇一拼，论财力，我们林家是最大的商家，产业遍布中原各地，有了我们的支持，陛下的朝纲才能稳住，内防牝鸡司晨，外访图谋造反。”
    游梦龙赞许地看向林离，这个妻弟，经商天分拔尖，对人对事，也极是看得通透，最重要的是，自从他姐姐林霏嫁入游家后，林离就一心只向着游家，事事替游家排忧解难，且从不问回报。
    “其实我想到的，姐夫又怎会想不到。对朝中政事，相信姐夫必定比我看得更深。”
    游梦龙点头默认，尽管一切缘由早已理清，却仍未未能寻得两全其美的方法而紧紧颦眉。莫说这桩婚姻上牵涉了太多政治因素在其中，就算只是单纯的婚约，他也绝不想强迫儿子娶一个毫无感情的女子，更何况，对方还是……男儿身。然而，身为几朝忠臣，如果自己抗旨，绝对会破坏了游家多年来忠肝义胆的名声，更为惹来灭门之祸……
    看着他狠狠揉着太阳穴，陷入了沉思，林离有些于心不忍，伸过去轻轻按下游梦龙那比自己粗黑许多的手掌。
    “姐夫，既然着急也无用，不如见步行步罢。月余后我还要进京接货，到时我再打听打听。”
    反握住伸过来的手，游梦龙露出些许安慰的笑容：“小离，这些年来，多亏了你一直支撑着游府了。你和霏儿，都是上苍赐给我游梦龙最宝贵的礼物。”
    那双眼睛里，和看林霏的眼神不同，看林霏时，柔情似水，看林离时，只有感激，永远的感激。
    林离对上他那双眼睛，略带了些苦涩，笑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