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一半清醒一半醉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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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ze=4]23一半清醒一半醉
    小标题:云鬓白发,真真假假
    “哎,阿立,你说我这师父怪是不怪,一会儿要赶我走,一会儿又要收我为徒,没说上几句话偏又走了,真是的!”自从师父潇洒地离开后,白莲在空落落的房中踱过来,走过去,百无聊赖,搂着阿立蹲在火堆边烘烤了一会,又挪了一小堆在外屋点着了,乐颠颠地跑到门口,左一捧雪又一捧雪地堆起雪人来。
    她自幼体弱,父母常以温养,每每不令她接触寒凉凶险之物,是以纵使雪天,她虽然极盼着和其它小朋友一样玩会儿雪也从未如愿。既然入得此间,白莲自遇上天青以来,往往随心所欲,言辞不从礼数,嬉笑间乐得欺负老实人。没想到,如今碰上这么个师父,竟然讨不了什么好,完全猜不透那人心中所想。她半蹲门旁,将误入谷中以来的情形细细地思索了一遍,仍然没能想个明白,当下心头微恼,不管不顾地拍打着手下的积雪,堆了个四不像出来。
    阿立绕着这四不像转了一圈,伸出前爪探了探,又仰起爪子在白莲跟前晃悠。白莲缓过神来,噗嗤一声笑开,一把将它抱起,称道:“乖,听姐姐的话就是好孩子。”说完,她自是心中一愣,恍然忆起那时总在她身边称她为姐姐的青衫身影来。说起来,从前她总被父母弟妹们好生照顾,甚少想到照顾旁人,却是在认识了那少年之后,时时记得护着他,这些琐碎的情谊却是所谓何故?徒然思及那时留香山下,红日微沉,两人一前一后下山时际哼唱的歌儿来,她心中默念,口中不经意地跟着哼唱起来: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白莲唱了一遍又一遍,一霎时,纷纷过往于眼前掠过,那个深夜里扯走一床棉被的陌生人,那个呆呆地听她忽悠的少年,那个说话有点温吞又诚实地可爱的呆子,那个摸着后颈叫她大姐的傻子~~~秋夜热闹的山洞,茶寮里的热包子,夕阳中的橡树林,那些相携度过的日夜,那些一路奔波的扶持,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还有她曾紧紧攒在手中的青衣,怔忪间,她双颊微微有了湿意。阿立静静地依附在她怀里,叼着她的衣角蹭了蹭,忽地“呦儿呦儿”地叫起来。
    便在此时,一条长长地黑影游到门口,似是惧于屋内的火堆,仅嘶嘶吐着红信儿,却不再靠近。白莲看清正是阿凤,立即抱着阿立后退到火堆跟前,心中焦急,喃喃道:“阿立啊阿立,你和这阿凤到底什么关系啊?它该不会咬我吧!”忆起昨日山洞冰湖边这黑蛇的守护,顿时略微放宽了心,思忖道:难不成这蛇和这狐狸都是一个主人养的?怎么不见他们的主人出来,师父又否认是他养的,诶,对啦,师父去了好久了,不来教我功夫么?
    想到这一层,她抹了把脸,拭去泪痕,却又欢欣起来。天可怜见,就算她是个福薄的人,遭遇何等离奇玄妙,总是不令她跌入绝境。往事不可追,眼下最要紧的,除了出谷就是习武了。其实如果能够出谷了,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念世间悠悠,谁能是她的亲人呢?白玉?她的师父?这些原本和她毫无瓜葛的人仅仅是前世的牵绊,唯有天青是她真正去接受过的曾经的倚靠,也不过是曾经。倘若,倘若今后有缘重遇,萧郎已为佳人夫,想必也无话可说罢。习武?白莲凄凄一笑,现在才稍稍懂得,江湖险恶,最好能有一技傍身,有现成的师父,她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了,往后的事谁能断的明呢?不如一步一步往前趟,但愿人到穷途有归路吧。
    探手入袖,摸出那本《徽照心经》来,白莲左看右看,一页页地翻了个遍,里头要么是些她看不懂的歌诀口诀,要么就是一些太极八卦图和小人儿练功图之类的,瞅着那些批注的细密小字儿,她就头脑发晕,暗忖:“完了,完了,什么运功练气,我可完全看不懂啊,白得了本疑似高深的秘笈了。”不免心生失望,重将册子塞入袖中,手里逗弄着阿立,眼神不住地往门外扫:阿凤你什么时候走?师父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约莫晚饭时分,白莲依然不见师父的身影。门外的积雪已在灰黑的天色中趋于朦胧,屋内跳动的明火映照着一人一狐的孤单影子。起先,白莲还叨叨咕咕地对着阿立说话,可惜得到的都是狐狸的各种各样叫声的回复,总是不够过瘾。她信手拨乱了阿立的毛发,灵机一动道,“阿立,我们两个在这待着好无聊哦,你既然长在谷中,算是土著了,不如带我去找师父好不好?”阿立坤爪挠了挠小脑袋,“呦儿呦儿”地应了。瞥了一眼守在门口游荡的阿凤,白莲从火堆中捡起一根燃烧着的桌子腿护在身前,略偏着头避免和阿凤直视,高声道:“那个,阿凤,我们俩不是太熟,你要实在想跟着就离远点跟着吧,不要离我太近好不好?”
    说完,白莲转过头去,抱着阿立一点点贴着墙壁往门外挪,也不知那阿凤是听懂了还是怎样,兀自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唯有蛇头摇摇摆摆地来回晃动。白莲不敢再看,踩着雪走出屋子。
    阿立一个巧翻身跃下地来,小家伙在雪地里跑路也快,留下一小行浅浅的小脚印,时不时还就势在地面翻着跟头团成一团向前滚动。白莲就狼狈地多,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积雪前行,鞋子和膝盖以下的裤脚都润湿了。后面偶尔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像是阿凤也跟上来了,白莲紧握着手中的火把,愣是抖着手继续前行,拼命地想着“就要看到师父了”来抵御心头的恐惧。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白莲不满地嘀咕着:“什么地儿啊,房子都修得东一块西一块,都不怕沟通不方便”的时候,便听见那日和师父在山洞前相见时听到的一首曲子。比之那时更为凄清低细的箫声,却远不及初闻时的清丽温和,哀哀切切地仿若春红糊满泥泞,又如残月落入寒江,那是情人柔断的肝肠,还是孤高清绝的失望?
    飞花逐月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凄凉了?白莲忽地生出这么个想法,心念一动,吓了一跳:“我怎么知道这就是什么‘飞花逐月’?”转念思及似乎上次在山洞前她也是突然认出了这首曲子,师父还因此质问她来着?然而却也想不起其它了,她大力拍了下脑袋:什么破记性!
    用力地猛了,脑袋嗡嗡地有点儿疼,白莲索性张口大呼:“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这一声长呼送出老远,耳听得那细微的箫声一顿,竟停了下来。少顷,远处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行的近了,影子渐渐清晰起来,长袖飘飘,风度闲雅,不是她那好师父又是谁来?白莲心中一喜,就急着迎上前去,不留神脚下还陷在深雪里,这一抽没抽出来,上身已经跌出,便又扑倒在雪地上。白莲面上都沾上了雪霜,她挣扎了一下,直想翻白眼,心道:第三次了!丢脸不是要这么丢的啊,老天你玩儿我呢吧!
    身形一动,师父已扯住她的衣袖将她扶起,待她站稳又走开一步拉开距离。白莲垂头丧气,抬起袖子胡乱抹脸,趁机偷瞟了师父一眼,立时惊住了:才一个下午不见,师父的鬓边缘何突兀地生出一片儿白丝来,更显得与那墨黑的头发格格不入。
    白莲心中募然一酸,伸手就想去抚弄那一抹白色,才到半空中忽然醒过神来,却见师父侧头瞅着她,眉目稍动,张了张口又沉默,半晌才道:“跟我来吧。”白莲犹在震惊中,她也没有料到自己缘何有那样的举动,怔怔地看着师父捡起几欲熄灭的火把,走在她前头,连阿凤都越过她跑到前面去了。阿立凑到她身旁,拖着她的裤脚往外拉,白莲愣愣地拔脚而走,心思飘忽忽地找不准方向,连阿凤啥时候贴着她并排走了都没有注意到。
    过了一会,脚下的积雪似乎越来越浅,慢慢地走至点着灯的一排屋子前。白莲深吸一口气,余光瞥见身边昂着头的阿凤,惊叫一声立即扑到师父身边,紧紧巴着他的胳膊,声音颤抖:“阿,阿凤,你,你,不是让你跟在后头,不要离我那么近么?”话未说完,她感到手中一空,而阿凤不止何故退后几步,摇晃着黑漆漆的大脑袋,眼神居然很,额,很幽怨地瞪着她,一扭头飞快游走了。
    轻轻拍着胸口,白莲不停地换气,终于镇定下来,转身见师父正站在她身后一米远处,她不禁皱了皱眉道:“师父,弟子身上有毒么?”若没有,干嘛每次都跟她保持距离,生怕碰到她似的。
    “随我进来。”
    咦,师父居然不接她的话?白莲摊手,探头扫了一眼屋外,好不容易见到连排的房子,她掰着指头数着,“一,二,三,四~~~有六间房子!”不愧是师父,住宅级别明显比她高档很多倍啊。白莲嘟着嘴,进入内堂,又暗暗否定了她的想法。果然,表象是肤浅的,虽然外面看起来有六间,至少目前的这一间属于简装修。只见屋中陈设简陋,但洁净异常,堂上仅有一条半人多高的条案,案上贡着几碟瓜果,燃有一盏古朴的香炉,正焚着丝丝檀香。条案上方挂着一幅画像,画中的老头长眉白须,面容慈和,神色甚为安详,让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意。
    “这是师祖的画像,拜过画像,你便算是我门下正式弟子了。”
    白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那股怪怪地感觉又不甚清晰,来不及细想,她见地上有个蒲团,便恭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头,迷迷糊糊道:“弟子白莲拜见师祖。”
    刚一抬头,就见师父抢进前来,定定地细细端详着她的脸,面色惨白,嘴唇颤动着说不出话来,他的神色变幻了又变,凤目中不复温柔,便是生出一股凌厉来,“露从今夜白的白?”白莲点头道,“是啊,莲叶何田田的莲。”她心下纳罕,却再不敢直视师父的眼睛,遂垂首低低道:“师父?”
    须臾之间,白飒怔忡莫能言,脑海中有些事情慢慢清晰起来,似是得到了某种验证一般,过了片刻,他瞥了一眼跪坐着的白莲,从这个角度望去,依稀能看到她微露出来的白皙颈项,确然有些不合年龄。白飒偏过头去,闭了闭眼,长叹一声应道,“今晚你便歇息在西边厢房吧,出门右手第一间便是,明日为师再好生教习你心经。”
    “可是师父,我,我还没吃晚饭。”白莲的头垂的更低了,她揪着蒲团边上露出来的线头扯啊扯,就是不肯抬眼。冬天本来容易寒凉,即使不怎么运动,热量也散失的快,更何况,她刚刚还走了那么久的崎岖雪路,好不容易晾干的衣服再次湿了下摆,此时被透进门来的风一吹,越发觉得饥寒交迫起来。话音刚落,白莲非常应景地连打了三个喷嚏,声音还异常地响亮,她委顿万分,表情尴尬而沮丧:完了,不用活了,这丑出得够多,也太令人难堪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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