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送上门的乘龙快婿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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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标题:
    乱点鸳鸯,醋海生波
    出了红橡树林,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向西赶路,倒是路上太平无事,便于暮色四合之时抵达平迪镇。直到此时,一众镖师方才心中大宽。项明九自怀中摸出一枚朱漆令牌,递给天青道:“天少侠可凭此令牌先行到镇上长威镖局分号歇息,待我保完这趟镖则为少侠摆宴接礼,再将救命之恩重重谢过!”他扫视了一眼众镖师,又沉吟道:“天少侠武功高绝,倒是不惧旁人,因这趟变故,我倒是不便再分人护送少侠,还请见谅。”
    天青当下便欲推辞,项明九一把将令牌塞到他手里,侧头招手,镖师们行动利落,随着他拐出大路往另一条道上径直走了。白莲目瞪口呆,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小青,你说这事有鬼没有?”
    “不知道。”
    “又来!”白莲伸手去点他的额头,“女人说不知道就是默认,男人说不知道就是装精!下次不准用这三个字搪塞我,明白?”
    他愣了一愣,点头道:“哦。”转念一想,心道:装精是什么意思?却来不及再问了,眼瞅着白莲已经甩开衣袖自顾自地往前走开了去。
    虽然已是傍晚时分,小镇大道上依然有乡民正自挑担的挑担、提篮的提篮,纷纷往家归去,两旁的杂货铺、酒肆茶寮更燃起了灯,店外面也悬挂着亮炽灯笼,显得这路上依稀还保留了一丝儿热闹。天白二人随意找了个陌生人问了路,按着旁人的指点终于找到了长威镖局的分号。
    大宅朱漆大门,门前砌着一对石狮子,硕大的门顶匾额被通透的纱灯照亮,上头漆着龙飞凤舞的“长威镖局”四个金漆大字,下面横书“分号”两个小字。飞起的檐角上插着一面金灿灿的镖旗,旗上绣着一尾波浪中游动的红色锦鲤。接待他们的是位长的很好看的女子,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有一头漂亮的棕色长发,海水般的眼波湛湛有神,修眉端鼻,脸如白玉,颜若朝华,外着一件嫩黄衣衫,站在夜色中便如泻下的春光般明媚。
    “项明九正是家父,这块令牌家父一向随身携带,从不轻易示人,”她嫣然一笑,道:“贵客宿处已经备下,还请二位早些用了饭菜好好歇息,小女还有旁事,少陪了。”说完,她欠身行礼,吩咐一旁的丫鬟侍仆好生伺候着,这才翩然离座。
    整个过程中,白莲未发一言,她实在是好奇,一个虎背熊腰的镖局总镖靶子,怎么就能生出这样颇具江南风情的女儿来,莫非她母亲的基因强大如斯?天青尚未缓过神来,他呆呆地看着那抹消失的倩影,有点痴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临水照花一般娇美温柔的女人,心头感叹,少夫人之美略显冰冷,夏二娘之美过于成熟,而这位未露姓名的女子一举一动美好娴雅,颇具姿仪。为此,天青口不能言,唯目以视。其间,白莲瞥了他一眼,还道是他心中有事,便也没有插话。两个人赶路都有些疲惫,席上默默无语,各自进了饭食,便跟着管家回房歇息。
    次日清晨,天青一早便醒来,琢磨着白莲房中尚无动静,许是还未起来,便走出庭院,入了外堂,正撞上项明九领着一票镖师在前院操练。他便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了一会。项明九手下暂停,唤过副镖头继续监察操练,邀了天青至内室说话。
    方一落座,项明九急急道:“天少侠,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天青疑惑道:“九爷客气,你请讲罢。”
    “此事说来蹊跷,我长威镖局虽然比不得那些大镖局,却也和附近山头上的弟兄有些交情,这次镖银险些遭劫,实乃怪事一,劫镖的面孔颇生,实乃怪事二,今儿一早打探消息的兄弟回话说附近山头肃静,似是空的,实乃怪事三。”
    说到这里,项明九顿住语声,一双大眼紧紧落在天青身上。天青听得呆了,迷茫道:“不知九爷此话何意?”
    “唉,”项明九长叹一声道,“我长威镖局自创建分号以来,人手未免不足,昨日之事,实在是冒险了。今日分析下来,尚知前途艰险,不知是哪里结的恩怨,往后的押镖势必艰难啊。”他抚着凳子站起道,“天少侠,此番和你交心,确是承蒙大恩,不知少侠家师哪派高人,可愿入我镖局助我一臂之力?当然,以天少侠的人才,足以胜任副镖头一职了,少侠意下如何?”
    “九爷,这,这~~~”
    “爹,娘她传了信过来~~~~咦”娇声未落,一个紫色的身影已闯了进来,待来人看清屋内局势,愣了愣,缓下步子。
    天青闻声已偏过头去,见是昨晚的黄衫女子,也瞧得愣住了。这女子今日换了身紫色锦袍,金冠官靴,颈中挂着一串明珠,更衬得面色白嫩无比。似是感到他打量的目光,女子脸上一红,向前几步,身子背过天青,却是以眼神询问项明九。
    项明九哈哈一笑道,“这便是我昨夜向你提起的天少侠,天少侠,这是小女项西鱼。”
    “见过青大哥,”项西鱼暗暗向父亲递了个眼色,回转身来,甜笑道,“听我爹说了,青大哥武艺不俗,小女子心中敬仰,这便要讨教一番可好?”
    临近中午,白莲方才睡醒,才翻身下床外间就有丫鬟赶过来侍水梳洗,她取了衣衫换好问清天青的住处,便独自出得门来。不曾想天青并不在屋内,他门口的小丫鬟指点白莲去前院寻找。
    才出廊厅,听得前院兵器交织,夹杂着说话声分外热闹,却是项明九领着几位镖师还有他那女儿和天青等一干人在比武试剑。前院好大一片敞亮地儿,中间空出四四方方的正台,两边摆满了各式兵器,此时项明九正站在院子的额角处,昨夜见到的黄衫女子今日着一身紫色轻袍,棕发冠起,足蹬官靴,手中一柄明晃晃的白鞘长剑翻飞,正往天青身上刺去。
    白莲一颗心拔到了嗓子眼,发出的惊呼声止在天青巧妙掠过的身姿里。听到她的呼声,天青反手回转,却仅凭两根手指夹住长剑剑身,一扭头冲白莲笑道:“早!”紫衫女子轻叱一声,面色微红,讪讪地收了剑。
    项明九但见天青身手潇洒,出其不意间则飞快止住剑势,忍不住拍手大笑道:“好俊的功夫!”
    天青走到白莲面前,引着她向项明九介绍:“九爷,这是家~~~姐白莲,你已见过的。”他许久都不曾直呼白莲为姐,这会儿向他人介绍,总觉不妥又不知不妥在何处,是以家姐二字说的含含糊糊。项明九不以为意,心道:怪不得昨日相遇这女子抢话施令,原来这二人竟是姐弟,只是姓氏南辕北辙的,倒不像一家生的。当即,抱拳笑道:“白妹子,令弟好武功,我这女儿素来耽于练功,还应烦劳天少侠指点一二才是。”
    紫衣女子离得远些,却也听全了父亲的话,当下娇嗔道:“爹~~~”,项明九哈哈一笑道:“小女顽劣,曾拜在川昕山石菩萨门下,剑法习得不错,同辈尚难逢敌手,性子骄傲乖觉了些,今儿向少侠讨教武功,当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了。”
    白莲心中惊异,想昨夜初见,这女子行为举止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何处见乖觉之意?这九爷倒不把他们当外人,连女儿的性格隐私也拿出来说,很开放啊。转眼向项西鱼望去,却见她一心一意瞧着天青,眼波甚是温柔,顿时白莲心中一阵酸涩,身子一偏,有意无意挡住她的目光说道:“九爷,这一路多谢照拂,只是我和弟弟还有急事在身,不便久留。”
    天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听得白莲口中客套,徒然想起失落的玉玲珑还要到丹尼城找寻,便也依着白莲的话说道:“正是,小可鲁莽了,实在是有要事要办。”
    项明九未料到二人这就急着辞行,想到昨日的算盘落空,不免叹惋,待要拱手示意,瞥见女儿打量天青的眼神,心中一动,寻思:这小子倒是个人才,品貌配我那女儿确实不屈,不错,待我寻个机会探探口风。于是,他袍袖一挥,高声道:“也罢,少侠客气,昨夜我等归来甚晚,耽误了宴席。既然如此,不如请二位用过午饭再做打算。我也好略尽地主之谊!”言毕,张罗着属下一干人等买鸡杀羊,取出好酒来为他们办一桌饯行宴。
    逢得席间,项西鱼毫不避嫌地与他们同桌而食。白莲坐在天青右侧,她便坐到天青左侧,频频举箸,却是为天青夹菜。白莲愕然,见天青面色微红,嘴里喃喃说不出话来,她心中莫名生起一股懊恼。早前,她和天青二人出行,衣食尽是她在照料,此时明明不用她来动手,原本落得清闲,唯听得项西鱼一口一个“青大哥”,她没来由地一阵气闷。
    “白妹子,”项明九突然发话道,“不知妹子和令弟所忙何事?我长威镖局承蒙令弟高义,才能保住镖银,未曾堕了威名。若不嫌弃,如能相助一二,还请不必多礼,但说无妨。”
    “啊?”白莲没料到项明九插话进来,骤然一惊,思忖:莫非我刚才胡思乱想,被人看出来了?不对,我对他,我对小青他,这是怎么了?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正欲说话,眼前一双筷子伸过来,却是天青为她夹了几块肉片。
    “你,你都没吃什么菜~~~”天青依然红着脸,低着头轻声叨咕了一句,也不看白莲,不仔细听还道他是对着碗说的。白莲嘴角翘起,一抹笑意荡了开来,也动手为他夹了一筷子,却恶作剧般夹了几根青菜道,“诺,肉吃多了太腻!小心长肉!”
    “白姐姐,你和青大哥姐弟俩感情真好!我若是有个像你这样的好姐姐,那就太好了!”项西鱼微微一笑,当即夹了满满一筷子菜横过来要放到白莲碗里,中途不小心掉了些到天青衣袖上,她赶紧放下筷子道,“哎呀,青大哥,真是对不住,一会儿我一定赔你套新的衫子。”
    “咳咳,白妹子,我这女儿毛手毛脚,还请妹子莫怪。左右不急这一时,天少侠这件衣服就着落鱼儿身上了,回头给二位置办几套新的,区区小礼,莫要推辞。”
    “呃,九爷真是客气了。”白莲面色古怪,不再说话,闷着头吃饭,遇上天青再夹菜过来也一并吃了。
    这晌宴毕,天白二人脱得身来,便先行回房收拾。
    两个人住房不在一处,分别后,白莲在房中转了一圈,简单地捡拾几件换洗衣物打成包袱,便向天青房中走去。将行至他卧房门口,正欲推门,听得里面有人说话,脚步迟疑片刻,手上推门姿势也生生顿住。就听屋内似乎有女子娇声道:“青大哥,这件袍子你可喜欢?比之你身上这件料子要精致些,可是我亲手挑的呢,爹说,青大哥就应该多穿些好衣服,哎呀,你干么不说话了?爹爹可都告诉我了,你是答应留下来了,说你,说你愿意留下来助他一臂之力,还说,还说,哎,那你是答应我爹要娶我了?”
    闻听此语,白莲惊骇非常,又听那女子一口一声“青大哥”,软言温语亲密无比,她脑中恍惚一片空白,呆立片刻,轻手轻脚黯然离去。她听得清楚,说话的女子正是项西鱼,联想今日她凝视天青的眼神脉脉含情,加之刚才二人的一番话,心中着恼。不知怎地,她心神大乱,徒然想起昨夜天青见到项西鱼之后的呆滞和今日的亲密来,两相一对,略一思量,她的脸色变得惨白。
    终究不过是她想多了。常言道:日久生情。她从不以为意,这次,却是,心思烦乱异常。
    因了赖着他闯出了秦香楼,一路行来,从没想过会分开。然而天下之大,便连这唯一的依靠也要成为别家的乘龙快婿了,徒留她一人,再次成为游魂一缕。没有师姐师妹的牵绊本来不错,她却忘了,世间儿女何其多也,挡了一次桃花,还有诸多红颜,她和他并非亲生姐弟,又已经年龄悬殊,还有什么可想呢?思及此,悲从中来,恍觉那些和天青一同经历的人和事,彷如过眼云烟,稍纵即逝,竟难留下一丝痕迹,不禁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白莲自觉孤苦,一路疾走,不辨方向,道上遇到镖局内的下人虽见她急惶惶的模样面有疑色,却由于她身后一直有人做手势,适才不言不语,全由得白莲一气乱走,最终从耳门奔出,离了镖局而去。
    待到白莲身影消失不见,耳门处方闪出一个人影来,紫色的轻袍在明亮的光线下闪着柔光,正是九爷的爱女项西鱼。自清晨大堂中与天白二人分别后,她父女凑在一处,少顷定下一计。项西鱼芳龄大好,相貌武功俱是不错,又颇得其父宠爱,只觉遇到的少年没有一个能合心意。岂料,这番天意使然,巧遇天青,一面之下印象极好,又闻父亲因被救一事对他多加夸奖,已是情愫暗生,何况亲自上场比试过,情意更甚。对于父亲欲招之为婿的想法,半推半就应承了。同为女子,又自小养在镖局,对人情世故比之白莲不知高出多少倍,她从白莲和天青相处的情形已看出二人并非亲生姐弟,倒是别有一种道不明的感情在内,为防万一,遂出此妙计,旨在离间两人。
    其时,白莲在屋外偷听到的,不过是她一人作戏罢了,天青早已被她谎称父亲急事相邀而引开。也是机遇凑巧,白莲没有进到房中,断然不知这番巧妙布置,竟相信了天青真与那美貌女子两情相悦,私自定下姻缘,是以她心神大震,方才伤心游走。平心而论,那实在是个很拙劣的伎俩,却对白莲这样心底存着悲观并且正因为对天青的奇怪感情而神思不定的人非常管用。她早已忘记曾亲口对天青说过:眼睛看到的情形不一定是真的,推而广之,耳朵听到的也不见得就是真切的,只是这一句,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时近正午,小镇上渐渐恢复热闹,来来往往行人小贩言谈呼喝,一派祥和景象。白莲背着收拾好的小包袱,跟在人流中前进。自打来到这世间,多数时日和天青相伴而行,嬉笑怒骂都有人听有人陪着说话,现如今,茫茫人海,却只剩了她一人。她泪痕未干,一味低着头夹在人潮中走动,早已偏了大路闯入陌生小道上去了。
    待到她因为口干饥饿,想要找间饭馆用饭时,放眼望去,两旁人烟稀少,疏疏朗朗几间房子都是平常住家,哪里还有早些时的热闹。白莲寻思道:好在天色不晚,就是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要不要继续前行呢?唉,要是小青在就好了,他总是认得路的。转念一想,只怕他很快就要喜袍加身,做了镖局的上门女婿了,还想他作甚?没心没肺的呆子,见着美人,姐姐也不要了,玉玲珑也不要了,和姓凌的坏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猛然醒起,她还欠着夏二娘的一个承诺,答应了要替她寻女儿来着,白莲叹了口气,摸摸面颊心道:若我还是二八年纪,可有多好。眼下无亲无故,唯一一个师侄白玉又早已失散,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上到留香山为那乐无过治病,还有那从未谋面的师父,会不会四处来寻她?原本她还记挂着要到丹尼城中寻找凌秋悦打听玉玲珑的下落,而今自己都迷路了,这事儿恐怕也要落空。
    掏出汗巾抹去额头香汗,白莲又往前走出几百米,终于见到一栋似模似样的二层小楼,门口悬着面黑黢黢的旗子,歪歪扭扭写着“麻子酒家”四个大字。她甚是欢喜,紧走几步跨进店内,高呼一声道:“店家,我要一间上房!”
    拨拉着算盘记账的掌柜抬起头来,见是位寻常妇人,随手招来个伙计接待,又垂下头写字,不予理会。
    白莲找了台方桌子坐下,喘稳气对店小二道:“拣几样清爽的小菜,再烧两桶热水送到房内,可记好了!”说完,离了桌子,向楼上走去。
    却在这时,掌柜的微微仰头望了她一眼,仔细打量了半天,轻“咦”一声,注视着她背影良久复才转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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