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盗宝的雅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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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姝争宝,粉衣窃玉
回秦香楼的路上,太平了许多。种种疑问纠结成网,浓雾般乱作一团,绕的白莲心神不定,连带着脸庞上浮现出恹恹之色。桃红确实是个很有机灵劲儿的丫鬟,瞧见主子的神色,心里有了计较,也不多嘴说话。主仆一行零零碎碎买了些细小物事,然后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进到秦香楼大厅的时候,里面闹哄哄的。白莲还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莲妈妈!”这下可好,一堆她不认识的面孔涌过来,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扯着白莲的衣服就往里拉,拖着她的人嘴里还叨咕着,“莲妈妈,你可是回来了。”身边其他的人七嘴八舌地接话:“玉妈妈不在,偏生秋露姐姐和春霜姐姐打闹起来,妈妈快点来看看”、“快点快点,闹的大了,砸了不少东西”~~~
被这些人咋咋呼呼一通招呼,白莲脑子都快转不过弯来。玉儿居然不在,她还什么都不明白啊,这就赶鸭子上架,真要她来顶着天吗?身旁的慌乱让白莲有片刻失神,大厅里实在太乱,也没时间给她多想多准备。白莲果断的停下脚步,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怪不得狮吼功震慑力强,吼出一嗓子,整个人气势都壮阔起来,满意地看着厅中众人惊愕地彷如立定一般,白莲继续拔高声音,联想着那些电视电影里老鸨专横跋扈的样子,努力把自己代入角色,迅速换上笑脸:“各位爷,你们继续,继续。姑娘们不听话,扫了各位爷的兴致,得罪,得罪。秋露,春霜,跟我回后院!”最后一句话语气阴狠,不远处立即有两位垂了头塌了身势,打扮比其他姑娘要奢华一点的女子缓缓地挪步过来。估摸着这就是闹事的人了,白莲冷着脸,作出怒发冲冠的模样只管往后院冲。丫鬟桃红看出情势不对,赶紧小跑到她前头带路。
相比于前院的热闹,后院果然僻静的许多。先头气势很足,这时候白莲反倒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合适了。想到这里,她喝住桃红:“桃红,领去我的屋。”桃红立即拔住迈开的步,答了声“是”依然在前方引路,只是改了方向。
推门进去,白莲先一步到桌前坐下,泠然看着两位微垂着头的姑娘,猛地拍了下桌子,痛!装酷装过头了,不好直接抽手,她轻轻把手搁到桌面上,“吵吵闹闹什么?诺大个秦香楼,你们不顾风度,扭扭打打,疯疯癫癫成何体统!什么事儿得凑在客人们前头闹腾,还敢砸东西,哼,赔的起么?”不管怎样,装个专横跋扈的大妈,还是很有意思的。白莲现在只剩了满心的激动,脸却依然板地紧紧的,端出一副气势汹汹怒不可抑的样子。
其中一位姑娘抬起头,嗬,好一张花容玉面,只见她翘起兰花指,揉着手帕拭泪,无比的楚楚可怜,“妈妈,你要为秋露做主啊,呜呜~~~”纤手指向旁边的那位,“春霜这个贱人,偷了四爷赏我的玲珑珠串~~~”那位被指为春霜的姑娘捧着手捂住脸,哭的那叫愁肠百结,顿时就不依,“妈妈,不要听她的,那根本不是四爷赏她的,春霜从未听说四爷打赏过她什么玲珑珠串!”说完,撒手就扑到桌前,扬起雪白的脖颈,眼里闪着泪花儿,“春霜也是有爷们疼的,怎么会稀罕这点东西,妈妈,你可要为春霜做主啊。”
两个年纪和她差不了多少的女人,哭哭啼啼,一口一个妈妈的称呼她。白莲心有戚戚焉,却也只好忍受了,一个劲安慰自己说她们喊的妈妈毕竟意思大不同。反观座下二位,不愧是红牌姑娘,美人飙泪,梨花带雨,唱做俱佳,足以乱人心神。
只可惜白莲是个女人,即使她现在是妇人的外表,然而灵魂还是个年轻的女人。
她蹙紧眉头,抬高手掌正欲拍下又顿住,嘴里喝道,“不许哭,说,到底怎么回事?”
两位美人这才止住作秀,细细的说清来龙去脉。
秋露哭诉称前几日四爷来秦香楼时赏了她一副玲珑珠串,昨儿个突然找不见了,可巧春霜昨日不知从哪里也得了一挂一模一样的珠串,她责问春霜珠串的出处她又答不上来,偏生春霜犟嘴不肯承认是从她那偷的,两个人争吵发展到扭打,才折腾成现下这幅情形。
“春霜,东西呈过来让我看看。”白莲头疼,扶了扶额头,提出看证物的要求。
春霜瑟缩地往后退一步站起,心虚地扫了一眼秋露,却见秋露嘴角噙着一丝讥笑抛了个白眼。无奈间,她自怀中掏出一串珠子递上来。
入手是冰凉的触感,天然明媚的红,似乎是玛瑙的质地,一连串小巧的珠子,细看每一粒珠子上竟然雕有精细的十二孔洞出来,凑近鼻端嗅嗅,确实有淡淡的余香,味道并不浓郁,丝丝地渗入皮肤,感触细腻而舒缓。这样的好东西,应该是很名贵的了,怎么会轻易送给一个青楼女子?就算这女子是红牌,联想到逛街时听到的小倌之争,莫非这贾四爷还是个千金愿买巧笑的痴情双性恋?
握着这串珠子,心思百折千回。眼观两位姑娘飘忽不定的可疑眼神,白莲打定了主意,“既然说不明白出处,这东西放你们手里也不安生,妈妈我且为你们收着。今天打坏的东西也不要你们赔了,再为这种小事翻腾做浪,哼,饶不了你们!”放过狠话,两位姑娘都几欲辩解,正要有所动作,接触到白莲凶狠的眼神,不甘地喃喃退下了。
当老鸨被吵昏了头,骗件首饰玩玩感觉还不错,白莲欣喜异常,收了珠串在怀里,脸上都要笑出花来。装好人不容易,做坏人却是不难。就算那两位心里不舒服,还有白玉在前头顶着,她大可不必操心。
入夜,白玉反常地没有来房中拜访,问过桃红,也说玉妈妈一直未归。不知道这丫头到哪里溜达去了,一个人待着挺没意思,这间房内无非几件简单的摆设,这两日虽然看厌了,却也没心思添置其它。忽然想到什么,她振奋起来,特地在壁角床沿这样偏僻的角落摸索了一圈,期待着,说不定屋里什么东西后面就有了个密室之类的暗门。
这一次,白莲学乖了,天色擦黑她就把门窗关的严实。遍寻无果后,她叹口气,原来电视中凡华堂必有暗室的桥段也并非是万用定律啊,端坐到桌边茗茶,随手掏出玲珑珠串搁在一边。淡淡的香味幽幽撒出,玛瑙质地的暖红色,在烛光的掩映下光华流转,甚是瑰丽。
闷在这秦香楼,其实相当无趣。上次独院一行,虽然遇到了帅哥,奈何他的表情太冰冷,气压太甚,她道行不够,没法欣赏,今天两红争宝,虽然也是美女,奈何吵闹太伤神,做戏过头,她没兴趣再和他们聒噪。
孤灯清夜,端着茶装模作样的品味,观来风雅,落得清静。
然而,清静有时候总不能长久。
“嘎”地一声。
窗户还是开了。
白莲诧异地抬头。今夜并非中秋,天幕上悬着的月还只是略为涨满一点的牙印儿,周边撒落泛着微弱的光亮的星星。宁静的夜色,萦绕出清澈的美好。一切似乎很正常,白莲垂下眼脸,正待收回目光,忽而飞快向窗棂处投去一瞥。
这一眼非同小可,不过眨眼的瞬间,窗台上已经多了个人。
还是位男子。
但凡长相出色的男子,总能让人联想到白衣翩跹,白衣出尘之类的形容词。然而,他所着衣衫并非白色,也不是蓝色或者红色黑色这种种常见的颜色。
那在月光和灯光掩映下流淌着柔和色泽的衣衫竟是粉色。
就是在现代,白莲也少见有男子着粉色,更毋庸说穿出来没有脂粉气而有种别致熨帖的韵味。若说有,面前的这位大大改观了她的一贯审美。虽然他一袭粉色衣衫,而那容貌真正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粉衣玉面,却反常的有股相得益彰而轻灵逸致的风流。
她百思不得个中奥妙,眼神怔怔瞅着窗台上那位,一时忘记言语。那一位的神情丝毫不见恼意,大大方方任她打量,只在她嘴唇翕动的前一秒,拍手道:“谁做窈窕星坠夜,最怜美人蹙娥眉。”言罢,凭空抽出一把折扇,“哗”的展开,微微一笑,竟是满室华光。
妖孽啊妖孽,白莲愣了片刻,立即低头,带着恼意吐出三个字:“登徒子。”
谁知那人耳力甚好,对着她的后脑勺,又是一笑,“说的不错。在下浪迹许久,江湖人送我一个雅贼的名号。”
换做常人若要做亏心事,定是不会主动自报家门,可惜,这人并不是普通人。夜间乱入女子闺房,已是逾距,他谈吐间却如光天化日下登门访友一般自如。
“切,雅贼?我这儿既无酒又无书,恐怕你要失望了。”
“偷酒偷书算什么,偷花方显尔雅。”
“采花贼就采花贼,偏偏说什么雅贼,得了便宜又卖乖!”心底一番计较,白莲仰首,视线挑高,冷冷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贼,似乎走错了地方。”
“哦?”来人身形未动,手中锦扇合起,闲闲地抵在眉心,嘴角笑意尚未隐去,“我若说没走错呢?”
“哼,那你就是晚生了十年,”说话间,她的右手探出,摸到那串珠子时,滞了滞,最终抓起茶盅盖儿,抬手就向窗台上的人扔去。
下一刻,她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疑似凶器的茶盅盖儿,好好的在对方手里攒着,他摩挲着手中瓷器的光滑镜面儿,依然面不改色:“徐娘若半老,风韵犹存,姑娘你尚未及而立之年,缘何脾气这么大呢?”以他的阅历,自然一眼看出她并不算老,也乐得夸奖她一句,至于,听的人是不是这么想,就不是他所需要操心的了。但当他的视线从手中转到屋里,再注意到桌上的一挂红珠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很快恢复平静。
一击不成,白莲心有不甘,梗着脖子道:“你睁开眼睛瞧瞧清楚,这里是妓院,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这姑娘,很有意思。”他换了个姿势,先前垂下的左腿弓起,脚底踏在窗台上,语气中透着愉快,彷佛此刻他并不是坐在别人家的窗台上与人打嘴仗,而像是闲坐在一尾轻舟侧畔,游湖观月一般雅适。反观白莲,面部神色一阵红一阵白,即使之前如何伶牙俐齿,这时已不知怎么措词用句了。他没有让她等太久,哑然失笑道:“笑话,我凌秋悦素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从没被人拦住过。”
很好,终于等他说出了名字。眼珠子一转,白莲定下心来,高声道:“胆子不小,来~~~”后面的“人”还没发出来,已经被点住穴位,任她如何张口都再也发不出声音。她惊讶地不能言语,完全不明白他是怎么赶到她面前,又怎么点了她的穴位的,刚才她还以为他只顾着和她斗嘴仗没法分心,原来对方对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陪她说话也不过单方面耍着她玩。
又急又气,此时她却已受制人手,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眼下她既发不出声来,求救不成,白玉也还没回来,更不知屋内的还有这桩大麻烦。怎么办?
正急惶惶的胡思乱想,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白莲心中一喜,一股淡香飘过,她斜眼一看,房内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凌秋悦却已忽然不见了。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却不是白玉。
原来是丫鬟桃红。
她手里并没闲着,稳稳地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满满地摆了一套细骨磁碟。
白莲心生讶异,她不记得有吩咐桃红送夜宵过来。不过,这丫鬟来的时候倒是正好,也算危中救主了。凌秋悦的到来,令人匪夷所思,听他说话也不像和原来的白莲是认识的,就不知道他怎么挑中这鬼地方。邪门了。
“夫人,奴婢自己做主了,请夫人不要责怪,”桃红自进门起,就见白莲神态有异,微垂着头似是思索状,因此讲话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夫人,奴婢刚不巧路过厨房,听主厨的紫珠姐姐说起桂景苑传夜宵,奴婢多事掀开盖子查看过了,都是上好的汤品,想着夫人今天进食的少了些,唯恐深夜会饿着,所以这才自作主张端了一份过来。请夫人降罪。”
听完她一席话,白莲失笑,张了张嘴,终于能够出声:“知道了,念你一片心是好的,下去吧。”桃红领命,前脚刚跨出门槛,又被白莲喊住,“玉妈妈回来了,赶紧知会我一声。”说完,也不管她听到没有,就掩上门转身坐到桌前。方才闻着食物的香气,才省得真是饿了,她顾不得烫,右手轻捻起瓷碗盖儿,一道道翻看。
稍大点的瓷碗内盛着一汪汤品,色泽明亮,自有一股清透的淡香,中间飘着些瓜片儿鸭丝儿,其它的小碟儿内盛着几样新奇的点心,素雅异常,光看着已让人心痒难耐。
不错,秦香楼里出来的东西,哪怕是饭菜,也是讲究卖相的。
然而,还等不及她伸了筷子去尝上一尝,这间房内,又多了一位客人。
来人却不是凌秋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