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舍得
    那人猛地抬起了头，眼睛已然一片赤红，脸上的肌肉僵颤着。他盯着我嘶声道：“你不能这样！你走了，我……我怎么办？！”
    我看着那曾经清俊的面容现在一片槁枯，淡淡的神情早已被哀痛所替，清漠的眼内充满赤红。
    心忽然一阵巨痛！
    一把将云素扣在怀里，紧紧压住我的胸口。
    不是说忘记吗？！不是说要死去吗？！你还在心疼什么？！！
    你这个天下第一大傻瓜！！！
    可手还是下意识的伸了出去。只是几天，他怎么就能憔悴成这样？桥尉，你怎么能这么憔悴？你不知道我会……
    不行……不行！不能看他！不能心软！！
    手蓦地顿住，强迫自己把手收回来！
    对！收回来！不能看他，他会把你拉到黑暗里去！
    黑暗里……无极的黑暗里……
    心突地一跳，寒冷瞬间布满全身。
    “唔……”
    我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一声，扣住云素的手越发的紧了。
    云素到底和我经历过一回，立刻便反应了过来。他用力挣脱我的手，焦急的看着我：“怎么了？是不是……”见我没回答便也没再多说，勉力扶起我往床边拖。
    我尽量配合他，控制住自己往前走，眼前已经在发黑。耳边恍惚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他怎么了？”，然后感觉另一只手被人扶住，接着便是“啪”是一声响，一个清寒的声音道“滚开！”，然后那只手便消失了。
    我记得楚易风说过，无心至少要两个月才会使人致命，可我现在中毒还不到一个月，怎么会发作的这么厉害？
    头开始觉得涨裂，脑中的景象慢慢被黑暗吞噬，身体却是寒痛交替。
    “啊！”
    我大叫一声，我忍不住。心被恐惧所控制，害怕再次沦入那无边的黑暗。手不自觉的挥动起来，谁在束缚着我？谁在不让我动？那个人！那个给我救赎的人，怎么还不来？！
    “啊！！”
    头痛欲裂！心痛欲裂！我不由挣扎起来，不要！我不要进到黑暗里！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来？救我——
    痛苦间，眼前终于开始有人影晃动。那人慢慢走了过来，就在我眼前一寸处，可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向他慢慢伸出手，声音艰涩：“救我……”
    那人看着我缓缓笑了，我能感觉到周围有波光在晃动。
    “你最需要谁？”
    “你！”我回答的毫不犹豫！
    “呵呵。”那人听了似乎很开心，葛色的罗纱轻轻晃动，他用手摸了摸我的脸，“你最爱谁？”
    我怔了一下，舌头似乎不听使唤：“你……”
    “哈哈。”那人大笑，“你最爱我吗？哈哈，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脑子瞬间停滞了。你是谁？你是谁呢？答案似乎就在嘴边，可心里却开始觉得异样。他是谁？我为什么最爱他？
    那人见我不说话好像恼怒起来，抬手挥出一把剑就要劈向我的颈项，而我只能睁着眼看着他却一动不能动。
    就是我以为我马上就可以解脱的时候，那个人突然以极其奇怪的姿态消失了，就好像忽然被光波或者声波吸进了哪里。
    然后世间开始明亮，脑中的黑暗缓缓退却。
    心脏还是那么冷，身体还是那么疼，但却是可以忍受的程度。身体里似乎有一道暖流在缓缓移动，帮我驱除黑暗。我打了个哆嗦，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坐在地上，桥尉苍白的脸就在眼前，他双手抵在我的胸口上，额头有浅浅的汗珠。转了一下，又看到一旁云素焦急担心的脸，以及，四周的一片狼藉。
    歪斜的桌子，摔碎的茶杯，倒地的凳子，我能触及到东西没一件完好。
    恍惚记得快无意识时自己强烈的挣动过，就是那时摔的吗？我又把目光看向云素的脸，果然在他下巴处有一点淤青。
    我看着他想伸手摸一下，可刚一动头顶便传来一声低叱：“别动！”
    我一愣，便也没有再动。突然一股气流猛然从下腹涌起，只瞬间便冲上了头顶，疼痛顿时扑面而来。
    “唔！”
    我轻哼一声忙咬住嘴唇，看桥尉的眉头越皱越深。
    气流在身体里开始乱窜，疼痛紧随其后。我闭上眼死死的咬住嘴唇不发音，浑身开始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气流终于缓和下来，逐渐的越来越弱，终于消失。
    等一切静止下来，我慢慢将眼睛睁开。眼前那张清俊的脸早已被汗水打湿，眼内闪烁的全然是担心。
    心突然就柔软下来。
    慢慢伸过手，小心将额上的汗珠揩去。他的手也慢慢抬起来，轻轻触着我的嘴角。
    心中一疼，一把揽过那人的肩膀狠狠掼到怀里。
    舍不得，舍不得……我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怎么让我说放下就放下？我好恨这么懦弱的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原来在那个世界一样杀伐决断？是这么长时间的温柔呵护抑制了自己的残忍？还是因为自己……动了心？
    可若还和以前一样，那像今天的事会不会再次上演？那手边的人不是依然抓不住？
    舍得舍得，是不是真的只有舍才有得？
    低头看看怀里的人，桥尉一直静伏在我身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伸出手轻轻摸了下他的头发，竟然觉得有些干枯。他那样的人，一直都是浮云一样，怎么能忍受自身的不洁？
    我扶了他一下，却没有扶动。心忽然一梗，缓慢而坚定的将他推开。
    然后我就再也说不出来话，心像被谁拧了一把，涩涩的疼。桥尉……那个浮云一样对万事都淡漠的男人，竟是满眼的荧光！
    “征……”他嘴唇抖了抖，终于发出声来，“回去好不好？我……离不开你了……”
    眼睛一酸，低头狠狠吻上了那颤抖着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