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章原谅
    这一晚，我留在了浅柳院。
    以前总是和小秋一起睡的，到了齐王府，地方很大伺候的人也很多，于是小秋便被安排在了浅柳院。
    浅柳院本来有很多的柳树，但多柳之地是不怎么好的，于是浅柳院多种的倒是梧桐树了。
    小秋还是像以前那样给我倒茶端水，虽然有好几个婢女小厮，但小秋今天却全让他们走了，非要自己来。
    他拿布巾细细的把杯子净了，才执起茶壶倒进了水。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压下心痛微微笑了。
    真是长大了啊，手都变的修长而纤细，再不是那个小手乌黑的小孩儿。皮肤也是正常的微黄，脸这两天瘦了些，但不是原来的蜡黄干瘦。
    他可能感觉到了我在看他，于是抬起头冲我笑了一下。
    我微怔了一下，原来只觉得可爱乖巧的小孩，眉眼长开了，却清秀起来。以前大大的眼睛，现在则成了圆润的杏眼，小巧的鼻子也微微挺拔起来，还有那小小的嘴，也长开了些，不过还是有点小也就是了。
    时光真的就这样流走了么？带走了那个哭泣着的小小孩子，留下了一个清秀的少年。
    可是我为什么原先没有发现呢？是你跑的太快，还是真的忽略了他太久？
    时间真的总是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溜走，你总觉得自己还是你自己，可有一天骤然回头时，却发现什么都改变了。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不可以奢求，那些无法挽回的伤害，真的可以这样随时光流走？
    到了晚上，小秋只问了一句先生不回去么，我说今晚睡在这里，他便没再多说什么。
    我看见他铺好了一床被子，又去找其他的被子，不由得拉住了他的手。
    按不住心痛，我看着他说了出来：“小秋，你……真要与我生分了么？”
    他轻咬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我深深吸进一口气，缓缓放开了他的手。
    他转过身，把找出来的被子放到窗旁的榻子上，轻轻抖动着展开，铺好。然后自己脱了鞋，褪下衣衫，慢慢钻了进去。
    我坐在桌前，看着灯台上的蜡烛嚯嚯燃着，时而轻爆一个烛花。看了好一会儿，感觉眼睛都快出现重影了，才慢慢把眼睛合上，然后轻轻笑了一下，无比的自嘲。
    站起身，慢慢踱到那个榻子前，低头看着呼吸平稳的小秋。
    是不是，真的已经晚了？是不是，几天不应有的忽视，就抹杀了过去一切的照拂？
    好吧。我用力吸进一口凉气，然后长长的吐出。这一切，我罪有应得。
    弯下身，把睡熟的小秋慢慢抱起，轻轻放到那张床上。又抬起手，掠了掠他鬓边的头发，抚了一下他的脸，又给他掖好被子，终于转身出了屋子。
    院子里很冷，冷的透彻。也无月色，不过这也正好，因为那月光定是比这暗夜更冷。
    我来到下午小秋伏到的那棵梧桐树下，伸手抚了抚纠结的裂纹树皮，然后缓缓倚了上去。默默把脑子尽量净空，什么也不想，慢慢的闭上了眼。
    谁知这一闭竟然睡着了，忽然醒来全身都冻的发抖。不过更让我抖的是刚才做的梦。梦里梅微赤裸着身子坐在我身上，身下全身血。他妖娆的笑着，说你死心吧，我不会让你找到我的，我就是死在外面也不会回到你身边。然后是小秋，他还是原来小小的样子，怯怯的看着我叫我先生，忽然他狞笑起来，变成了现在少年的样子，他说先生，你不是忘了我吗？那你就走吧，永远也不要来这里，因为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然后我就醒来了。
    死也不要被我找到？永远也不会原谅我？
    我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回到了屋里。
    一到屋里我便发觉不对，小秋在床上剧烈的抖动着，甚至还有细小的抽泣声。
    我快步来到他身边，伸出手去摇他：“小秋小秋……”
    他抬起头，一脸的泪痕，嘴轻轻嚅动了一下：“先生？”
    “对，是我，你怎么了？”我坐到床边焦急的问。
    他眨了两下眼，然后忽然扑到我身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你不是走了？你不是，走了么？”
    我抱着他轻轻抚着他的背：“没有没有，我去外面站了一会。”
    他还是抽噎着：“你不是走了么？你，你不是不要我了？”
    我心一酸，手抱的更紧了点：“我不会走，不会走，我没有不要你啊。我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都在你身边。”
    “可你……”他哭的噎了一下，“都不来看我。你是，是不是嫌我没用？呜呜……”
    我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有点语无伦次的一直低声说着：“没有，我不嫌你，你怎么样都好，我，是我对不住你。我会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你要留下来，我给你家……”
    “呜呜……”他只是哭着，没有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有点平静下来，哭的声音也渐渐没有了。他在我怀里趴了一会儿，突然推了我一把，转头倒了在床上。
    我被这突发的情况弄的有点蒙，不知道他是要干嘛。不过，我低头看看胸前那湿答答黏糊糊的衣服，决定还是先把这个脱下来。
    脱好了衣服我看了看小秋，决定今晚睡在榻子上。可刚走没两步，身后便传来囔囔的鼻音。
    “你，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睡觉啊。”
    “谁让你睡那里？过来！”
    我一愣，扭头去看床上的小秋。他正支着个身子，看我转过来了，突然便又躺倒在床上。
    “过来！”有点恶声恶气地。
    我慢慢吐出一口气，一个转身扑到了床上，一把把他捞到了怀里。
    他脸红红的，低垂着眼睛不看我。我抬手轻柔的抹去他脸上的泪，更紧紧的抱住了他。
    “先生……”
    “嗯？”
    “你……”
    心微微抖了一下，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我忽然有点害怕他要出口的话。
    我把他扶好，让他趴在我胸前，轻轻拍了拍他圆翘的屁股。
    “睡觉吧，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