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港口黑手党
    “但还是被你这个小鬼给发现了。”
    饭盒发出的声音跟他斑驳的漆面一样显得古朴而陈旧。
    「人间失格」收回手指，说道：“你的本体就是这个饭盒吗？看上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是器物化成的妖怪啊，也就是通般被称作付丧神的存在。”
    饭盒变成一个和原来差不多高度的小老头，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抚摸着他长长的白胡子，“就让老朽说一下情况吧。”
    “老朽已经有上百岁的年纪啦，苜樁，也就是她，”付丧神转头示意了一下厨房的方向，“从她的母亲手那里继承了我。”
    “她的丈夫因为事故去世，导致她的精神出了问题，一直认为丈夫没有离开，日复一日地为他准备便当。”
    “当然，便当都由老朽解决掉了……”付丧神似乎很享受出现了「人间失格」这个听众，像吐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将自己的经历说出。
    出自知名木匠之手、传承三代、受人称赞之类的事情。
    看着付丧神侃侃而谈的样子，「人间失格」心里戳了戳系统，“它对老奶奶的态度很好，也没有做什么危害他人的事，应该可以继续留它在这里保护老奶奶。”
    “那么我的能量收入……”
    “这次事件视作完成。”系统一锤定音道。
    「人间失格」眯起了双眼，哎呀，今天这趟可真幸运。
    “来，在这上面留下你的气息，要是有什么事了我们可以通过它进行联络。”「人间失格」召唤出黑色封面的书，翻到空白的那一页后将它递到小老头面前。
    小老头凑近端详了一会儿，心虚地试探：“如果不照你说的做会怎么样啊？”
    「人间失格」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阴沉，浑身散发着浓浓黑气，“当然是用各种方法让你心服口服喽。”
    惹不起、惹不起啊，老朽只是个弱小的妖怪而已。小老头瑟瑟发抖，右手飞快地在书上按下。
    “这样就行了吧？”
    书页浮现出图画和黑色字迹。
    【种类：付丧神
    年久的器物因各种原因化成的妖怪。】
    收回书本，「人间失格」脸上的表情又变得纯真无害，“好了。”
    厨房中的人走进客厅的动静越来越清晰，付丧神看了一眼那个方向，默默变回饭盒的形态。
    老奶奶端着碗，热腾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的面容，她望着「人间失格」，“让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来一起用餐吧”
    几个小时后，天空结束了降雨，「人间失格」告别老奶奶的居所。
    “真是一顿美味的午餐。”他感叹着，温热的食物通过咀嚼吞咽入腹胃的感觉是如此美妙。
    其实「人间失格」身为异能力根本不会有饥饿感，本质上是能量体却由于里面套了个人的灵魂，思维举止的习惯避不可免地受到影响。
    但这并非坏事，系统的委托不正是让那些异能力这些基础上获得新生，成为【个体】吗？
    以异能力为躯壳加上三次元的书灵提供记忆以及林深扮演引导【个体】产生。
    记录着一切过程的系统表示乐见其成。
    街边小商店的玻璃经过雨水的冲刷，通透明亮不染纤尘，「人间失格」的身影清晰地倒映在上面。
    印着可爱的卡通猫咪的袋装猫粮就在另一侧，「人间失格」直直地盯着它。
    家里还有一只同居者呢，猫妖也还是生物所以需要准备一些粮食给它。
    “现在想想系统你的辅助工作做得真不怎么样，居然没有给我准备活动资金。”
    “明明拥有了身体却不能吃到美味的蟹肉罐头，不能品味早春的樱花酒，可怜的小猫咪跟着我也只能饿肚子……”
    「人间失格」的语句听起来充满了哀怨。
    系统下意识抖了抖不存在的身子。
    抱着新买的猫粮，喂饱看家的小黑。有了能量后「人间失格」重新变回十三岁的身材。
    然后切换到隐匿状态，林深神清气爽地回到了森欧外的诊疗所。
    “我回来啦！”少年的声音很阳光，很清亮，实际上只有林深自己和不算人的系统才能听得到。
    所以他才有胆子这样打招呼。
    “不知道太宰和森先生相处的如何？让我来看看……”
    林深钻到森欧外身旁，看着他手中展开的信函，“推荐书已收到，请于明日上午前往港口黑手大楼面试。”
    “太宰君，港口黑手党已经通过了我的申请，明天要不要当我的助手一起去呢？”
    森欧外朝太宰治扬了扬信纸，紫红色的眸色渐深，宛如玻璃杯中陈酿的葡萄酒，在阳光下让人觉得深邃而迷醉。
    太宰治不甘示弱地抬起下巴，“好啊，反正森先生这里我都呆腻了。”
    黑手党，每天挣扎在生与死的悬线上的职业，他们生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太宰治心中怀抱着些微的期待，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林深看看森欧外又看看太宰治，大佬的世界我不懂。
    *
    如磨盘般的圆月占据了六分之一的夜空，樱花树上的芽苞在睡梦中蜷曲着身子，冷风披着夜色穿梭在它们的缝隙间。
    「人间失格」出发前曾经思考过什么地方恶妖活动的频率越高，得出来的结论是人员混乱、环境恶劣、秩序失常的灰色地带。
    镭钵街，在四年前发生的一场直径两千米的巨大爆炸后，在凹陷成镭钵状的坑里形成的街道，符合以上的标准。
    “同时它也是中原中也的诞生地，我记得现在他应该是在一个叫”羊”的组织里，也在镭钵街。”
    应该不会这么巧就遇上中原中也吧……「人间失格」正行走在这条镭钵街上，想到这里转头看了一下周围。
    月光切割成一块块的黑色和灰色的建筑物阴影下并没有想象中的人出现，只有道路自他脚下延伸到黑洞洞的巷道。
    “呼——”「人间失格」心底一松，吐了口气，“现在可是凌晨啊，中原中也这时候出现的话怕是会睡眠不足而长不高。”
    我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不过，这里的街道都黑漆漆的，确实有点恐怖。
    「人间失格」攥紧手里的白梅枝，脚步放缓轻轻地往前走。
    他侧耳细听，幽深寂静的远处有什么东西弄出了窸窣的声音。
    惨白的月光穿过棚顶的破洞，借助它的照明可以窥见，地面上铺满了粘稠的红色液体，一条属于人的腿僵硬地挺向冰凉的空气。
    在尸体的腐臭味包围中，嘎吱嘎吱嚼碎骨头的脆响清晰可辨。
    它是在吃人。
    深色的瞳孔反射性地放大，心猛得一沉，「人间失格」坚定地迈步走到它的正对面。
    食人鬼停下了啃食的动作，埋在尸体里的头抬起，伸舌舔掉嘴边的血沫，最后扭头观察突然冒出来的「人间失格」。
    “你、不是、人。”
    食人鬼抱着尸体，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结结巴巴地指责道：“为、什么、打扰我、吃饭？”
    「人间失格」扬了扬眉毛，“吃饭？你为什么要吃人？”
    “因为饿了啊，”食人鬼揉着肚子，“不吃、就会很难受。”
    「人间失格」的目光在食人鬼身上一寸一寸地巡视，一种悲哀从他心底弥漫。
    “你曾经是一个人啊。”
    “人……”食人鬼低头研究他的手臂，枯瘦如柴的，看起来苍白无力，末端是有五根手指的手掌，现在它沾染了鲜红的血。
    我曾经是人。过去的记忆像老旧的影片般，忽明忽暗，带着黑白噪点一幕幕闪现在食人鬼的脑海中。
    “呜、呜呜……”无力的悲鸣从喉咙里挣脱。
    食人鬼双手颤抖着抛下怀中的尸体，用膝盖挪动到「人间失格」跟前，“对不起，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就因为我说了一两句港口黑手党的不是，原来的同伴就偷偷向他们举报，用我的命换钱，我也就不会死，更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我是太痛苦了，实在忍不住才吃人的。”
    “这不是我的错啊！”
    食人鬼双手撑住地面，仰起头恳求地看着「人间失格」，恍若在面对裁决罪恶的神明。
    “你现在很痛苦吗？”循着声音撞进那双鸢色眼睛中，像琥珀一样的颜色，在月光下温暖又柔和。他笑着，带着蛊惑人心的香味，牵引着人不由自主地跟随。
    食人鬼点点头，“是……”
    之后，有什么东西贯穿了他的身体。他没有去看，眼里只有面前的存在。
    风在他们之间吹拂，白梅的花瓣簌簌抖落枝头，飞舞着。
    这样就不会再痛苦了，嗯。食人鬼的嘴角浅浅勾勒出幸福的弧度，眼睛一眨不眨贪恋的凝视着「人间失格」。
    食人鬼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他的手指从「人间失格」的衣摆划下，最终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红色的血迹。
    「人间失格」放下拉起的嘴角，双唇微抿，“你觉得这就是救赎吗？”
    没有回答。
    书页上又添了寥寥几笔。
    【种类：食人鬼
    含冤而死之人的灵魂变成的鬼】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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