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37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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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李跛子,身有残疾脾气差,还有个厉害的老娘,三十好几了说不上媳妇。爹娘便以三袋杂面和二十铜钱的价将徐宝妹卖给了李跛子。
没有成亲的步骤,她就是被绳子捆着被李跛子从家里拉走的,好像李跛子买的不是个媳妇,更像个牲口。
到李家后三天一顿揍五天一顿打,白天被当成牲口使唤,不仅要干农活还要伺候脾气暴躁的李跛子和他娘,晚上还要做李跛子的泄欲工具,成宿成宿地睡不好,没多久就被折磨得没了人形。
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被折磨死了的时候,她怀孕了。
拳打脚踢的日子没了,李跛子母子俩盼着她生下个健康的儿子,让李家后继有人。
徐宝妹觉得挺可笑,村里的大多数人都很可笑,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却依旧执着于香火传承。家徒四壁,吃糠咽菜都轮不上,还有什么好传承的?苦难吗?
但毕竟怀了孩子,要为人母,徐宝妹还是想着要尽全力爱护自己的孩子。
只是随着月份增大,徐宝妹越来越觉得自己怀的是个女儿,而她也很清楚如果生下来真是个女儿,那这孩子的命运会是如何。
徐宝妹并不觉得孩子卖给别人家不好,她不是贪钱,卖孩子的钱也给不到她,她只是觉得跟在任何人家生活应该都比在李家好,成了别人家的女儿无论如何也比做李跛子的女儿强。
但后来她无意中听到李跛子母子说,他们搭上了一个做农贸生意的富商,如果是个女儿的话就直接将婴孩卖给富商,那富商要用初生的婴孩泡酒,说是能延年益寿,给的报酬比寻常人家要多得多,足有十两银子呢!
徐宝妹几乎吓傻了,她发了三天的烧,甚至有人说她熬不过来了。但三天后她烧退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自己的村长父亲。
她知道父亲不会凭白帮自己,但她有交换的筹码。
她从小种地,地里的活儿比男人干得都多,还曾到镇上书院去打杂三年,读过书识过字,她发现了关于土地和农作物生长的问题,发现村里的土地不是不好,只是大家种错了东西,若是种了合适的作物定能高产。
原本这事还没有完全的把握,徐宝妹还想着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琢么琢么,等确定了之后再告诉父亲,但现在她等不了了,她用自己的发现换父亲对她孩子的保护。到时候这个发现就归父亲所有,只要成功了,村民的生活能得到改善,父亲也能成为最受村民尊敬的村长,甚至能在镇上官家老爷那里挂上名号,这是光宗耀祖的事儿,换一个对孩子的保障父亲不亏。
徐大山也如徐宝妹所愿那般答应了,开始带着村民整改土地换植作物。
但合适种植作物的幼苗和种子他们没有,得买,买就要花钱,他们没钱,那就得先继续卖孩子。
终于到了徐宝妹生产之日,果然是个女孩。
生了个女孩的徐宝妹继续被李跛子和他娘欺辱殴打,她口中牙齿残缺不全正是李跛子的手笔,生前身上也没一块好地,死亡后的魂魄也往往呈现死前的状态,因此看起来才这般破败不堪。
光是徐宝妹生不如死还不够,全村人包括村长都要求把徐宝妹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交给那个富商,因为富商是做农贸生意的,手上正好有他们需要的幼苗和种子,富商说只要给他这个女婴,除了原定给李家的十两银子之外,种子和幼苗他可以半卖半送。
一场血淋淋的生意敲定,买卖双方十分愉快。
富商只要婴孩的头颅,身子不要,于是砍掉拿走了头颅,将身躯扔给李家。
那没了头颅的婴孩尸体就被抛弃在徐宝妹眼前。
没多久,徐宝妹自杀了。
她要化作厉鬼报仇,但听说穿着红衣死去才容易变成厉鬼,于是她用自己和孩子的血染红了麻衣,穿着淌血的衣服上吊自杀。
由于徐宝妹死得太过骇人,徐大山和其他村民担心徐宝妹会化作厉鬼报复他们,便集资请了个半吊子的游方道士,以阵法困住徐宝妹的魂魄,让她永世不得超生,也不能出来作乱。
只是他们不知道徐宝妹在被阵法所困之前就以不入轮回为代价诅咒了所有村民,让他们终身病痛缠身,却又不致命,好好地活着饱受痛苦。
但徐宝妹的灵魂太弱,所以她的诅咒只在村子范围内,一旦离开村子诅咒就会削弱至消失,就好比搬到镇上去的田家。
司锦阳和晏舟还没做出多大反应,柱子已经震惊到几次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从来不知道村子里竟然还有这样的肮脏事,不知道二十年前的村子就是被称为魔窟也不为过!那些村民不是人,而是比眼前的徐宝妹更可怕的恶鬼!
在镇上读书识字的柱子三观且正,便更加不能接受自己生活过的村子竟然有这样阴暗可怖的一面。
那些见到他会友善打招呼的邻里长辈曾有多少人参与当年对徐宝妹母女的迫害?慈祥和蔼、备受敬重的村长竟然是个偷取他人成果还心狠手辣的恶贼!
一瞬间柱子发现自己对过往的认知几乎完全颠覆!
“村、村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柱子一把抓住司锦阳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仙师,有没有可能是她说谎?鬼也能说谎的吧?”
还不等司锦阳说什么,晏舟就冷着脸打掉柱子的手。
柱子一贯见晏舟都是温和有礼笑容可掬的模样,这突然沉冷下来的脸色让他心里顿时一阵发憷,仿佛又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上来,一时间竟然都忽略了自己被粉碎的十分彻底的认知。
晏舟拿出手帕给司锦阳擦了擦手,柱子刚刚去打水,手上不知从哪沾了些泥土,这会都蹭到了司锦阳手上。
司锦阳原本还处在对徐宝妹所述事实的震惊中与愤怒中。
在一个法制健全的社会生活了半生的他没见过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偶尔在新闻报道上看到一些匪徒持刀伤人的新闻都已经觉得骇人听闻,而眼下,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真实发生了,事件的受害者就在他的眼前!这着实让他接受无能!
他的冷淡反应并非是他的承受能力强,也不是修为支撑,而是因为他震惊恐惧到极点的时候就会是这幅看起来无动于衷的模样。
就好像上初中时,几个同学围坐在一起听一个同学讲鬼故事,讲到害怕处那个同学还故意做出夸张的动作和声音来吓唬大家。几乎所有人都被吓得或后退或倒仰,只有他一个人全无反应。同学们都夸他好厉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被吓得没了反应。事后还逞英雄一般地跟别人说他就是天生胆子大。
司锦阳的反应几乎被屏蔽,直到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软触感,才好像刚刚找回了神智一般转头看过去,瞧见晏舟正在低头耐心地给他擦手。
几乎下意识的,司锦阳突然收紧手指握住晏舟的手,那一刻,心里的恐慌都淡化了许多,只还剩下满满的愤怒。
晏舟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他眼中的司锦阳就是外冷内热,听到这样的事情会有不寻常的反应很正常,之前看司锦阳表情平淡他还觉得不对劲儿,想来定是在强行克制怒气,而在自己面前便有些克制不住了。
晏舟没有着急抽回自己的手,任由司锦阳握着,转头跟柱子解释:“鬼确实可以撒谎。”
柱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晏舟又道:“但鬼撒谎需要一定道行,徐宝妹才死没多久就被镇压,没有那个撒谎的能力。”
柱子又泄气了,但想想也能明白,就冲着徐宝妹的灵魂被阵法困住也能看出她说的都是真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总要为她讨回公道。”
此时的司锦阳心情已稍稍平复,听着柱子的话顿时觉得这人虽然呱噪,但也不失为是个正直青年。
他又看向还漂浮在半空的徐宝妹。
“你虽然魂魄被封印,但应该多多少少还是能感知到外界的情况,这些年村里是不是还有人卖孩子?”
徐宝妹讽刺一笑:“不错,甚至不是有些人,村子里许多人都这样,就算没参与的也多少知情。生了女孩或者不是很健康的男孩就卖出去。呵呵,你看,即便他们日子好了却还在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可见这坏事做多了也上瘾,停不下来。田地收成不差,但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已经让他们欲罢不能。不过是做得比从前少了罢了,也不是良心发现,只是因为日子好了,孩子饿死的说法已经糊弄不过去了。”
柱子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攥着拳头低着头一言不发。
司锦阳看着徐宝妹,心绪亦十分复杂。虽然徐宝妹诅咒村民,但却让村民在十岁之后才发病,可见心中虽怨恨滔天,可到底不舍得对孩子下手。
这个村子也是有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