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梦遗前世 之 花间错 第五十七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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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风起
龙家铁铺。
我拿起刚让人做好的器具在火上轻烤,中空的两片陶瓷连着木柄,死死的固定住,像极了大学宿舍中常用的直发夹,另一个做成了圆筒状,面上的白瓷一道道沟壑,正好可以用来卷发。
“不用怕,坏了的话你把我的头发剪了。”我拍拍身前坐在椅子上的小丫鬟,想缓解她的紧张。说着便将烤的极热的新型‘直发夹’夹住她一绺秀发,压住发根,使劲将夹子捋下,不出一炷香,她满头因常年束发而微卷定型的长发已经变得极直,漂亮了很多。
“我真是个天才!”我低呼一声,笑的极其开怀,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喏,看看,漂亮吧。”说着举起铜镜让她自己照,又招呼了另外一个小丫头,“来,你试试卷发的。”
“你这是?”龙铎看我把另一个也拉到凳子上,满脸困惑。
我笑着接过师父烤好的卷发器具,颇为得意,“明日木兮楼的姑娘一上场,这样的发型必定又会带动一阵潮流,你龙家主营的便是木铁瓷这三大类,至于该怎么做,龙铎会不知道?”
龙铎宠溺的看了我一眼,轻轻叹气,“你呀,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打算打算。”
“为自己?”我不敢看他,继续将那女孩儿的头发卷到瓷管上,“龙铎,我只希望你们好好的……我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只有这样在我离开的时候,才不会不舍。
龙铎不再说话,一同沉默的是辰黯,气氛出现了一时的尴尬。
“好了,瞧瞧,强吧?”我扯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打破僵局,将身前满头大波浪的丫头推到他们身前,邀功似的。
两人的眼中皆透出震惊,继而转为赞赏,“原来是这么弄的……不愧是姑娘。”辰黯也不顾了礼节伸手去碰那头发,却还是惊奇极了。
“至于怎么不让别人也学了去,那就看你的了。”我看向龙铎,并不担心,以他的心思,想必这美发店定会做的红红火火,这样我欠他们的,也会减少一些吧。“只是这头发有一个缺点,因为没有药水,所以只能定型不长的时间,而且不能沾水,一洗头就会恢复原样了。”
“啊?”两个小丫头失望的捂住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叹息,我冲她们做了个鬼脸,“不舍得了吧~~~”
“这就是你说头发要比赛前一天才弄的原因了?”辰黯若有所思。
我点点头,扫向龙铎和站在旁边学习的一排丫头,“大家都看清楚了,今晚就练练手吧,也当给你们少主接下来跑来的银子修条路……”丫头们齐齐笑笑,声音如脆铃一般十分好听,顿时心里轻松了很多,这才看向龙铎,“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教的。”
龙铎深深看了我一眼,眼中毫不掩饰的没落,半天点头说好。
一阵淡淡的感伤铺上心头,我忽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聪明如他,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吧,我已经在为离开铺路,只是我不说他也不会说破,就这样夹了薄薄一层纸,却能隔开许多。
忙碌了整整一夜,五月十五天微亮,破晓鸡鸣。
待木兮楼中所有参加走秀的女子梳妆完毕集中到大厅时,我才惊觉自己完成了一项怎样的杰作。仿佛置身于女儿国一般,不同的姿态服饰与容颜,千娇百媚,尽态极妍,连风中都浮满暗香,闭上双目,如烟如云如幻……
“不去看看吗?”辰黯将一件薄衫披到我的肩上,问的小心翼翼。夏日的清晨,薄暮中透着一丝微量,我转过头去,发现了他眼下的黑影,忽然觉得愧疚起来,忙了这么多天,他应该是最累的一个吧。
“没什么好看的,彩排的时候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去睡吧,忙了一夜你也累了。”
“你呢?”
“我让苇儿去熬药,一会儿喝了再睡。”红炙的解药……无药可解……
“药?哪儿不舒服?”辰黯眉头皱了一下,现出一丝担忧来。我摇摇头,却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只是例行要喝的东西罢了,我一会儿就睡,待晚上登台时叫我即可。”
“登台……今日,就免了吧……”辰黯犹犹豫豫,我看了他一眼当下明白,笑的极其明朗,“辰黯,你太低估了木兮蒹葭的影响力。”是怕我今晚因这比赛的影响而没有多少客人吗,我的笑容很飘忽,如果真能全身而退,我是求之不得,但若真因这比赛便被其他姑娘抢去了风头,那蒹葭便也不是蒹葭了。
辰黯的手忽然抬起,紧紧攥上我的,又忽然放下,那种眼神,我在第一天遇到他时见过。那时我问,辰黯要跟着我吗,看到的就是这种眼神,痛苦而迷离,仿佛被什么紧紧枷锁,脆弱到极致却又坚强到极点……像个孩子。
我的心很狠疼了一下,狼狈逃离。
“蒹葭,我会跟着你……无论哪里……”身后传来像蛊一般的声音,我听不真切……
原来他都明白。
喝了药后,却再也睡不着了,累到极致反而愈发清醒。正午将近的时候,沉寂了一个早上的木兮楼终于开始嘈杂起来,欢声笑语,一派喜气洋洋,想必这比赛定是满载而归了。
“苇儿。”我站起身子,觉得有些昏眩,虽然这次及时喝了药,没有再次承受那种刻骨铭心的剧痛,但却仍觉得恍恍惚惚,整整两天都没有阖眼,我到底想干什么呢?
哪怕芙蓉这次不来找我,我也定会让这木兮楼在比赛中出彩,物极必反,我若想毁了它,就必须先把它推上顶峰。
站得高才能摔得重。
早在失身那天我就说过,我不会放过他们。
“姑娘,吵醒你了?”蒲苇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皱着眉像门外望去,一边把我扶到梳妆台前,刚想拿起木梳便被我制止。
“就这样散着吧,”来这里多日,我还是不习惯古人那些繁杂的发式,“外面怎么样了。”
“刚妈妈还想来找你被我拦了下来,你不知道,妈妈的脸上笑的都快开花了,今年我们木兮楼可是名副其实的头名,直直拉开那婵娟楼好多分呢,现在整个皇都的百姓都在议论,就连荼靡的名字都已是大街小巷传送的话题了。”
我浅笑,这是遭遇料到的结局。“行了,别卖关子了,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蒲苇暗自吐吐舌头,一边将一件蓝衫披到我的身上,“刚才辰公子传话来说,龙爷和棱公子那边儿已经有了动作,龙家的美发店伴着比赛的落幕同时开张,棱公子云霓庄的木人也一同穿上了台上姑娘们的衣服,一时间龙风两家营业额飙升,天启鄞都瞬间刮起一阵狂风,迅速席卷所有女子,现在店门口排队的人都快成一条长龙了。”
我听着她背书似的重复着辰黯的话,说的一本正经,不禁笑笑,也许这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你一会儿去告诉辰黯,让他这几天在龙家的店里看着,如果有什么官宦家眷来店中做头发,赶紧派人过来告诉我一声……记住,这件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我淡淡扫了她一眼,带着些警告。
蒲苇立刻低头,显得唯唯诺诺,“姑娘放心。”连理由都不再敢问,这丫头机灵古怪,是及识眼色的,而且现在身边除了我便没有其他依靠,所以暂时没有多大的顾虑。
见她还杵在原地不肯离去,仿佛还有什么话要说,不禁笑笑,“怎么,我吓着你了?”
“没……只是没见过姑娘这个样子……”
我微微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还有什么事?”
“是,是一位夫人,已经等了姑娘一个多时辰了,我说姑娘正睡着不便见客她也不恼,只是坐在边上的房中静静的等着……”
“夫人?”这楼中能进的女子想必都是非富即贵,我又惹上谁的老婆了吗?“妈妈知道这事吗?”
“已经知道了,但是没敢阻拦,看来头是不小。”
“知道了,带我过去看看。”我将长发从蓝纱中拨出,跟她走向西侧尽头的客房,心中却一时躁动起来。
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如坠迷雾一般……
朱阁重重叠叠,到处一派热热闹闹,我穿梭过人群,突然觉得异常孤单。有人曾说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而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命运沉浮不定,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而努力地活着,十几岁的女子,她们满腹诗书身怀绝艺,却卑身卖笑,笑里藏刀,然后在日渐的糜烂中慢慢沉沦……这就是青楼女子的命运……可是为什么,我竟会在此时,有了一丝不忍?
我真的要毁掉这木兮楼,毁掉她们避身的枝桠吗?
“姑娘,姑娘?”蒲苇小声的站在一边叫醒我,“已经到了。”
我点点头,深吸了口气,“你去办事吧,我说的话都记住了。”见蒲苇点头,这才不动声色的笑笑,推门进去。
阳光瞬间从窗外打到回廊上,是麻烦还是好运……看着坐在桌边品茗的女子,一身华贵,顿时浅笑了起来。
轻轻欠身,朱唇微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