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众人望面面相觑：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却要申巨静心，岂非痴人说梦？
    连和大约也知道自己的嘱咐实际上是没什么意义的，只一昧地苦笑。
    我于是问：“预后如何不佳？”
    他犹豫了一下，谨慎地答道：“重则丧命，轻则半身不遂。”
    韩忠望重重地喘了口粗气：“你！务必要将他医好！”
    连和抬起头来，淡淡地说：“医者可以与人争命，却不能与人争时。”
    韩忠望似乎没听明白，愣愣地望着他。
    连和低下了头。
    我立刻懂了——申巨，他太老了。
    我挥了挥手，对连和说：“你先下去吧，尽医者之力，尽医者的慈悲吧，老人有很多心事未了的。还有，那个从南中来的孩子，也帮他治治吧。”
    连和俯首称是，退了出去。
    申巨老了。
    这是一个不能改变的事实。
    生老病死。
    他正在完成这个过程——以一种我们无法预料的速度。
    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我想和这个速度赌一把——在他离开之间成全他的心愿。
    这股冲动立刻变得沉重，压在我的心头——让我不得不立刻行动。
    我做了个手势，领着韩忠望、李贤望和安虚回到了那间我们用来秘密商议事情的屋子——刚才申巨倒下去的那间屋子。
    “南中的事情，你们怎么看？”我问：“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南中与蜀相邻，以产铜丰富闻名于世。
    自铜器盛行以来，南中便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农耕的工具、军队的兵器、流通的钱币、开山筑物日常起居，哪一件离得了铜？铜可以说是一个国家最重要最珍贵的资源。
    所以各国皆早有法令：铜矿一律国有，私人不得开采。
    然南中偏居一隅，地虽广却没有一个可以独立的势力，小国多而散在，各自为政，互相掣肘，其间不断爆发小规模的战争，争夺土地与资源，一片土地一个矿藏今日姓李，明日姓孙，却是平常事，乱得没有丝毫章法，所以南中也就成了中原各国虎视眈眈的香饽饽，谁都想趁着这乱来分一勺子。
    可惜，中原至南中，蜀是必经之路。
    他们想要铜，却不得不把钱送进来交换——眼睁睁地看着财富进了别人的口袋，这滋味实在不好受，所以，蜀国向来是中原的眼中钉。
    与己于人，蜀国少不得要担当起护卫的职责来，好在蜀道艰险崎岖，仅仗着这天险，就省了不少军力，来“借道”的往往不能“得道”，无功而返。
    申巨老谋深算，自然是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派了武卫望去南中，占着这铜矿，就等于占着蜀国最大的兵钱库啊！
    韩忠望摇摇头：“我觉得此时最重要是按原计划行事，勿要因为一座小小的铜矿误了大事！”
    安虚冷笑：“一座小小的铜矿？你说得倒轻巧，当年商朝人数次伐蜀，不惜犯兵家大忌劳师袭远，不知道有多少殷都的贵族草草地埋葬在了这片土地上，就是为了这小小的铜矿!”
    李贤望沉吟不语。
    我期待地看着他：“你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