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蔓在鸢尾被带走的那天夜里，站在冷冷清清的红楼里，红色灯笼在夜里闪着昏暗的光芒，她躲在阴暗的树影里仰望着明月，轻风吹着薄雾，遮盖着温柔的月光，让人猜不着也摸不着。
    昏暗的树影在地面上扭曲，华筝想起阿妹失踪的那天晚上，就像今晚的夜色般宁静，教习的琴师在隔壁房间里就着咿咿呀呀的歌声弹着不成调的曲子，月色照在阿妹的眼睛里，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阿姐，我要离开这里。”华蔓还来不及开口便被捂住了嘴巴，厚重的呼吸从手指缝中散开，热气氲在眼睛上，瞬间冰冷了睫毛。华筝的眼睛有些涩涩的，阿妹的眼神却带着愉悦、开心，在雾气里若影若现。
    黑夜里的月光被乌云遮蔽，华筝想起了幼年时拾到的小猫，初见时软绵绵的喵喵叫唤着，让人忍不住心软。
    狠狠闭上了眼睛，华筝依稀记得，记忆里的小猫咪的脖子是那么的瘦小，羸弱的生命就掌握在自己的小手之中，软绵绵的小肉爪就握在另一手的手心。她还记得肚子饿极的感觉，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抓紧着，却又空荡荡的泛着死亡快来临的酸味。
    小猫的叫声从凄厉再到轻缓，华筝就如此时此刻般安静，当阿妹在黑暗中抽离，华蔓一直安静地坐在这个房间里黑暗的角落里，听着隔壁的琴声从声声呜咽，然后越来越急促，直到大家慌乱的声音，最后是琴被撞倒在地上的空洞声。
    突然一响惊雷，伴随着闪电劈开了夜幕，华蔓只来得及看见阿妹离去的背影冲着光越来越模糊。原先被按捺的压抑的呼吸在房间里渐渐沉重，眼泪从禁闭的双眼里滴落在沾满灰尘的地上，悄无声息。再多的酸楚与不舍，就犹如小猫湿漉漉的眼睛里，最后只剩下华筝填饱肚子满足的叹息。在生死抉择中，所有的人性不过如此，不是么？
    后来的后来，华蔓就好似遗忘了那个晚上，大家也不曾提起，终归是日复一日的训练、考核，她的成绩不上不下着，却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教导婆婆离开红楼的时候，只留下了她一个人守着这空旷的楼阁。偶尔在夜里梦回之时，会觉得有些冷，她才惊觉曾经触手可及的温暖已经冷却，消失不见。不过命运如此，又有什么值得怀念呢？
    在某个黄昏，华蔓在后院又看见了记忆里那美丽的眼睛，在干枯的井底四肢扭曲着，眼底是满满的不相信。华蔓好似什么事也没有样的把封井的盖子盖上，再往井盖上撒上一把黄土，然后谁也没有告诉。不过终是只剩下她一个，她又有谁好告知，又能倾诉些什么呢？那些可笑的红尘乱景，与她又有何干。
    华蔓站在红楼前低头轻笑着，此次突然想起那日的光景，就好似在昨天。那天真是可惜，华蔓好想看见阿妹听到她未说出的那句话，是带着错愕亦或者是失望，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自以为是。今天在这个不知前路的女子身上，她好似真的看到了阿妹，那个抱着自己安慰自己不要害怕，并承诺永远保护着她的阿妹啊，如果这世上真有因果报应，这个替代的你的女子，是如你一样亦或是同我一样？
    红色的衣裙在黑暗里飞扬，华蔓的身影隐没在黑夜里，红楼又恢复了往日的寂寥。鸢尾，从今天起，你就是华筝，我的阿妹，真是越来越期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