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烟波浮木舟 第七十章 五行水教,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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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会如期举行,虽失去了芙渠莲花衬托满园娇花,但清除了萎花残叶,芙渠清光粼粼,更显清净。
赏花会之后便是各个门派切磋武艺,石师太和往年一样,命门下弟子点到即止不可多做留恋。
擂台之上,马庄弟子和雁荡派正一刀一剑切磋,都只是小弟子,没什么看头,底下的人便也意兴阑珊,只有马桑和秦淮扬专注地盯着台上的人,偶尔目光对视,两人都是笑意盈盈却又暗中夹杂着相互较量的光芒。
雁荡派虽一直没什么建树,但在江湖上还是德高望重的门派,马庄新兴门派,想要扬名自然就要挫败雁荡派,就是不挫败,打个平手也无不可。
“师太,您是佛教之人,佛教追求的虽是清静无为,但是要在江湖上立足,除了威信还要有实力,难道您就一点都不愿意争取这江南盟主之位?”
李伊人斜斜地坐着软语相问,石师太莞尔一笑,虽已是知非之年,但长年修身养性吃斋念佛使她看上去仍美丽端庄,一笑之间煞是端方如玉,再现当年玉人风姿。李伊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道:若是师太再年轻个三十年就好了,到时候管她是不是慈航门的人,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拉来霓裳楼坐镇。
“李楼主,江湖纷争历来不断,即使一时间我慈航门能侥获江南盟主之位,然谁能保证着武林不会再起纷争?我慈航门讲的是清修,自然是不愿意纠缠于权利纷争的。”
李伊人掩嘴一笑,道了声是,又说:“师太,早就听闻慈航门的《如是心经》和《无上剑法》精妙无比,伊人资质愚笨,想见识见识,不知师太可否愿意……指点几招?”
石师太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目真诚无半点不净,点头便道:“自然可以。”
李伊人面色一喜,暗道她居然如此好说话?
谁知石师太又加了一句。
“可是心法和剑法只能传给本门弟子,若是李楼主能入我慈航门,我必定亲自传授《如是心经》和《无上剑法》!”
李伊人咯咯地笑了,打趣道:“师太真会开玩笑,伊人不过一句玩笑,师太竟也当了真?!”
“非也,我看李楼主虽年纪轻轻,却眉清目秀颇有慧根,若不是因为已有霓裳楼需要李楼主打理,我定然会劝服你如我慈航门下!”
李伊人笑了笑,不再言语,目光投到擂台之上,却见马庄与雁荡派已经分了高下。
雁荡胜!
擂台上白衣青年朝下拱了拱手,便下了台,走到秦淮扬身后笔直地立着。
秦淮扬抿着嘴没有笑,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然眉眼中却透露着丝丝笑意。
接下来的比武如第一场一样,没什么看头,下面观看的人觉得甚是无趣,好在夏青准备了各种瓜果点心,一边吃着一边看倒也还可以。
明日是由各派的大弟子切磋武艺,第三日,则由胜出的门派掌门人挑战其余想追逐江南盟主一位的掌门人,胜出的,自然就是新任江南盟主。
“晟哥。”思思一身广袖白衣,挽着舒晟的手轻靠在他肩上,道,“依你看,谁会胜出?”
昨日各门派大弟子比试,已有了结果,是秋水阁胜出,今日,自然是由沈砚风挑战各位掌门人。
舒晟紧盯着台上的沈砚风和花连城,轻声道:“这还用看吗?花连城刚当上掌门人不久,武功也并非一流,如何能与自小便被称作神童的沈砚风相比?”
思思点头说也是,却又觉得这么一个百年老派又要从江湖上被人淡忘,实在可惜。
舒晟回头看了看他,摸着她的发件,问:“是不是觉得很无趣?”
思思摇头,道:“屋子里更无趣,不如在这儿,陪着晟哥你。”她冲他一笑,又回头看着擂台。
不出所料,花连城败——大败!
“承让!”沈砚风虽胜却不骄,对着花连城做了一个揖,淡淡一笑,并未忽略花连城眼中的一丝戾气,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花连城随意拱了拱手,便下了擂台。
思思微微叹气,看着白衣翩翩的沈砚风道:“不知道又有多少姑娘要在沈砚风的身上碎了芳心呢!”
舒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回头看看身边的人,果然见到许多姑娘或含羞带怯或大胆地盯着沈砚风看。
“他是江湖后起之秀,从小便负盛名,秋水阁又如日中天,姑娘们会对他少女怀春,那太正常不过了!”他转念又道,“不过,你可不行!”
思思嗔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你!”
舒晟随即哈哈大笑,牵起她的手道:“吃饭去吧,看了一个上午,可真是饿啊……”
饭后,夏青又邀众人赏了花,沈砚风风头虽劲但为人十分低调,总是走在后面从不抢其他门派的风头,这让花连城等人稍稍宽了心。
第二日,与马桑比试,沈砚风胜。
第三日,则是与秦淮扬比试。前一天夜里,舒晟躺在床上想了许久,对思思说:“明日里,沈砚风可能会故意输给秦淮扬!”
思思诧异地看着他,窗外有凉风在吹,吹得窗子嘎吱嘎吱响。
“你有没有注意到,只要是秦淮扬说的话,沈砚风是从来不会反对的。”
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思思纳闷,道:“你是什么意思?他们关系好有什么问题?”
舒晟忽然不说话了,似乎在想什么。
“晟哥?”
“你平日里钻研医术,可能并不会注意这些江湖传闻。”他凑过去,贴着思思的耳朵道,“听说沈砚风喜欢秦淮扬!”
思思立刻就惊叫了一声,惊讶地看着舒晟。
“当真?”
舒晟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明日,一看便知!”
雁荡派以剑法大雁朝北扬名天下,大雁朝北属刚猛而内敛一脉;而秋水阁的秋水长天显得较为阴气,与大雁朝北相比,一阴一阳,相互克制,十分有看头。
擂台上两个人一黑一白,皆站定而不动,等着对方先出手。
思思在底下看得仔细,越看越觉得像,这沈砚风的眼神,可不就是含情脉脉么?
她看了看舒晟,冲他点了点头。
最后,沈砚风先动手,一柄长剑蓄势而发,反射着熠熠阳光笔直对着秦淮扬,秦淮扬看准了破绽轻巧避开,脚点着他的肩一跃而起却又很快返回,一掌打向沈砚风的百会穴。
“天哪!”思思不由惊呼,百汇是人体要穴,他好狠,一出手就是直取性命?!
眼见就要被击中,却见沈砚风忽然仰下身子,那一仰恰到好处,刚好紧贴着秦淮扬的手避开。
思思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是医者,自然不希望看见有人受伤。
秦淮扬眸中闪过利光,长剑出鞘,紧跟着沈砚风避开的方向追去。
大雁朝北剑法愈发狠厉,无论沈砚风如何躲如何防,总是封杀了他的所有出路,渐渐将他逼至角落。
“这大雁朝北剑法真是精妙!”舒晟不由感慨,“我一直以为秦淮扬是要靠沈砚风才能胜任江南盟主了,看来并非如此!”
思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沈砚风神色越来越凝重,根本不像装的。
“师太,您真的不上去?”
李伊人一边瞅着沈砚风和秦淮扬,一边问石师太。
石师太还是老样子,莞尔一笑便摇了摇头。
李伊人抿了抿嘴,又不吭声了。
花连城死死地望着秦淮扬,双手紧握,直到指节发了白。
江南一带一共有三个百年老门派,一个是雁荡派,一个是慈航门,另一个就是四明门,慈航门就不必管了,雁荡派近年来跟四明门一样,越来越走下坡路,可是照现在这个情形来看,越来越走下坡路的只有自己的四明门,秦淮扬的武功跟上次见到的相比,进步还真是大!
真是不甘心!
秦淮扬一剑扫过去却扫了个空,只扬起了沈砚风的发,抬头间,却见沈砚风冲他笑得灿烂,因他背着台下,这个笑脸便只有他看得见。
想起三年来两人日日朝夕相对,大雁朝北剑法更是由他来指点自己,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这下手间自然狠了许多。
戏演够了,沈砚风也不想再多做纠缠。
他十三岁的时候遇见的秦淮扬,那时候秦淮扬也只有二十三岁,神童除了念书武功比别人厉害,在男女之事方面也早熟得多,他第一眼看见秦淮扬就在心里认定了他,为了缠上他,他更是使尽了浑身的解数,软磨硬泡有之,耍赖有之,骗人有之……直到秦淮扬实在经受不住他的磨人,开始教授他大雁朝北,谁知教了不过一年,沈砚风的大雁朝北反超了他苦练了十几年的,着实让秦淮扬气闷了许久。
好在沈砚风提出了许多他练的错误的地方,让他获益匪浅,原本以为两人会一直称兄道弟,谁知一切平衡都在那个酒醉后的晚上被打破了。
想起来就气!堂堂男子汉,怎能受此大辱?!
一剑下去,自然下了重手,本以为以沈砚风的敏捷,定能躲过,谁知这个白痴不仅不躲,反而装作猝不及防迎了上去,那一剑,活生生刺进了他的肩胛。
秦淮扬呆住了,夏青呆住了,石师太和李伊人也呆住了,底下忽然安静了。
只有沈砚风趁着人们看不见,依旧笑着。
这比武本是切磋,点到即止不见血,谁知秦淮扬竟让沈砚风受伤见了血!
沈砚风的身子摇了几下,忽然就笔挺挺地倒了下去,秦淮扬面色大变慌忙接住他,眼角瞥见他得意的一笑,心知又上了当,气得当场就想把他扔下去,却又不敢,只因他肩胛处实在见血太多。
“沈砚风!”他又急又气,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恨不得多摇几下能把他摇醒了。
夏青很快反应过来,忙吩咐人把沈砚风抬下去请大夫疗伤。
“秦掌门请镇定,我们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您不用担心!”
秦淮扬古怪地看着夏青,脸上微微泛红,好在阳光猛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阳晒的。
他这话,实在太过暧昧。
什么叫请镇定,什么叫不用担心?!谁担心了!
他薄怒,却还是对他笑了笑,道了声有劳。
夏青冲他微笑,对着台下的人大声问道:“请问还有哪位掌门人愿意上台?”
其实这问也不必再问了,来的总共也就这么几个掌门,加上石师太不愿追名逐利,李伊人又武艺平平,其余几个败在了沈砚风的手上,秦淮扬无疑就是新任江南盟主了。
就在夏青准备宣布的时候,冷不丁从院门口传来了女子尖细的声音。
“秦掌门,小女子能否有幸与您讨教几招?”
众人回头,却见是一个浑身艳红的女子款款而来,头上的金钗一步一摇晃,煞是艳光逼人。
“你是谁?!”秦淮扬眉微皱,怎么从来没见过?
那女子但笑不语,一步步走上擂台,道:“小女燕雀,平日喜武,尤其……喜欢会武功的人……”她的一双眼布满了秋波,朝着秦淮扬猛放,又朝他盈盈一笑,“不知秦掌门可愿意?”
思思看的古怪,道:“这女子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燕雀……江湖上有这个人?”
舒晟摇头,只道:“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幸好沈砚风不在,不然……”
秦淮扬冷哼一声,甩袖道:“姑娘,我看你走路轻浮,谈笑不端,言语之间多惑人之意!怕并非善意,你究竟师承何方,有何目的?!”
燕雀仿佛并未听见他的语带恶意,依旧笑盈盈道:“我无师门,一切……皆是自学成才。我走路轻浮,谈笑不端,言语多惑人,却是为了适应这个世道可以练的。怎么,这个答案秦掌门可否接受?”
“燕雀姑娘……”夏青忽然打断,“此擂台是为了选举江南盟主,只有一派掌门人才能有资格参与比武,姑娘刚刚说没有师门便不是一派掌门人了,也就……”他暗示性地一笑,道,“望姑娘见谅。”
燕雀掩嘴笑道:“谁说不是?!我啊……可是江南门的掌门呢!”
“江南门?!”思思疑惑,什么时候出了这个门派?
石师太在下面看得兴趣盎然,这个女子有趣,她看看身边的李伊人,若是李伊人再随意一些,就和她相似了。
“姑娘莫要说笑,哪有什么江南门?”
燕雀哈哈大笑,却笑得妖冶。
“傻子,之前没有,现在有啊,我刚刚成立的!”她一眨不眨地望着夏青。
秦淮扬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忽然明白过来,直指燕雀道:“贼人!前几日芙渠池可是你所为!”
此言一出,台下的人纷纷恍然,越看燕雀越像贼人。
“什么芙渠池?!秦掌门,你乃正道,可不要血口喷人!”说罢,掸了掸衣袖。
秦淮扬眯起眼睛,道:“你来路不明,浑身上下布满妖气,口出狂言振振有词,怎么看……都是妖女!”
燕雀不屑一顾,道:“没有证据的事,你都可以如此霸道,难道这就是你们平日所为?想什么就是什么?不管事实真相了?!”
“你……”秦淮扬手指骨发白,重重地拂袖不愿再与她说话。
夏青办起了面孔道:“姑娘,你若是来砸场子的,还请尽快离去,否则莫怪我不尽地主之谊。”
燕雀作这才想起状,道:“都快被你们这些榆木疙瘩气坏了!我当然是来争这武林盟主一位的!”
夏青嘴角一扯,笑道:“那夏某还是劝姑娘赶紧离去,你是决计打不过秦掌门的!”
燕雀反问:“你怎知打不过?这都还没打呢!”
“我看姑娘走路步子虽轻,轻功一定很好,但呼吸急促微乱,内力一定不高,怕是武功一般。”
“你……”燕雀恨恨地看着他,“好你个夏青,说话如此狠毒不留情面!”
夏青正要说话,去听下面又传来一个声音,低沉且微哑。
“燕雀!你下来……”
夏青眉头深锁,暗道一定要好好责问管家,怎么能让这些人出入水榭如入无人之境?!
众人回首,却见是一身黑衣的女子,头上戴着小白花,目光阴沉,乍看之下令人心生惧怕。她的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个男子。
两女一男?果真是那晚的贼人!
夏青眯起了眼睛。
思思浑身一震,手下意识地捏紧了舒晟的衣袖,口微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小姐……”燕雀不甘心,她自作主张先行一步,本想好好羞辱那些正道,谁知差点让自己下不来台。
“你打不过他的!”小凌慢慢走上台,韩兴秀则留在下面。
燕雀想了想便冲她颌首,依言下去了。
夏青敢确定,她就是那晚伤了自己的人!
她走路沉稳却无声,呼吸绵长,目光犀利森冷,举手投足间处处散发着迫人的压力。
“请教……”
夏青还未说完,小凌就冲着秦淮扬冷冷道:“五行水教,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