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粤最终没有说出解决办法，他一路上没有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两个人沉默着走完了这段路，到了夏岁所居住的那栋居民楼下，夏岁才发现张粤原本应该在好几个路口前就该和他分开，对方竟然直接把自己送到了家门口。
    夏岁问道：“粤哥，要上去坐会吗？”
    张粤道：“不用了，你上去吧。”
    “哦。”夏岁转身进入单元楼，没走两步倏地又转了回来，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张粤摇摇头说道：“上去吧。”
    夏岁定定看着张粤，从他的眼中夏岁已经看不到任何的情绪上面的波动，最后失望的转身上楼。
    张粤抬头向上看，原本属于凌锐的那间房间的灯亮了起来，他叹了口气，拿出通讯器拨打夏岁的电话，两秒钟不到对方就接起了电话。
    “粤哥？怎么了？”
    张粤看着那间亮灯的房间说道：“登陆网络需要调频，频率是C-1-9122，别看的太晚了，早点休息。”
    “哦，好的。”
    张粤沉声道：“你……别担心，我们应该还有时间。”
    “粤哥，真的还有时间吗？”
    张粤沉默：“……”
    如果夏岁够了解他的话，应该知道张粤沉默代表着没有把握，上层决策者们不是那么好说服的，当年没办法动摇他们，现在应该也不可能轻易改变他们的决定，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短暂的沉默过后，张粤说道：“你很善良夏岁，未来希望你能够继续保持你的信仰。”
    对面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粤哥，我不知道你所说的信仰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的信仰为什么会崩塌，但是我不会改变的，没有一个人理所应当被放弃。”
    “好的，我知道了，挂了。”张粤没等夏岁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随后他快速输入一串号码，过了许久电话接通。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问道：“您好，这里是联邦政府中央指挥部，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助您的？”
    张粤说道：“请帮转接统战指挥室张禹上将。”
    “好的，请您报一下您的姓名以及ID号。”
    “张粤，ID3030110011104。”
    “好的，已经记录好了，这就为您转接统战指挥室张禹上将，请您稍等。”
    随即电话那端传来一阵电流声，那是正在调频的声音，过了好一会，电话再次接通。
    对方声音冷漠道：“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我以为你已经死在外面了。”
    张粤说道：“您确实可以当我死了。”
    这句话似乎点燃了对方的怒火，随即对方大吼道：“可是你没死，没死就得给我滚回来，你这个懦夫！”
    张粤平静地说道：“我并不是找您吵架的，父亲。”
    张粤通话的对象正是他的父亲——张禹，地球联邦政府护卫军上将，他是联邦政府军方四位统帅之一，统领C-1号堡垒——C-15号堡垒的政府护卫军和城防军以及执法者，地位仅次于联邦政府主席。
    张禹压着怒气问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父亲？当初那件事如果不那么处理，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张粤说道：“再提当初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更何况我也没和你闹，我是真的觉得累了，不想再干了，今晚我找您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张禹似乎已经料到是什么事，他说道：“收起你那些不值得一提的同情心吧，你的同情心只会让更多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张粤道：“难道现在抛弃年迈的老人就能够解决眼前的危机吗？等到哪天没有老人可以抛弃了，就开始抛弃素质劣等的孩子们吗？最后呢？这些你们认为是负担的人群都被你们抛弃了，你们打算怎么办？这不是长远之计，父亲。”
    张禹道：“如果我们现在连眼前的危机都无法度过，何谈以后？你知道供养这些老人，堡垒每年需要耗费多少物资吗？你知道这些老人他们每年消耗掉的物资能够养活多少孩子？你不要太天真了张粤，让这些老人回到地面发挥他们最后的价值，为了堡垒，为了人类延续奉献他们的一生，才是正确的选择。”
    他的语气真的就像是一个和儿子谈心的老父亲一样，如果他不是地球联邦政府护卫军上将的话。
    张粤已经料到一向理性的父亲会这么说，当初他也是这么认为的，认为人类的利益高于一切，然而……
    张粤说道：“当初格雷泽堡垒建立的初衷是为了人类的延续，如今你们的作法已经完全违背了初衷，这个作法完全泯灭人性，这和地面上的那些怪物有什么区别？”
    张禹冷着声音说道：“格雷泽堡垒的初衷？我们的作法并没有违背初衷，如果你希望每个人都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话，那你就太天真了，过往的历史教训你都忘记了吗？你没有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时代，就没有资格批判人性，因为你根本不了解人性。”
    张粤没有接话，以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
    张禹继续说道：“这个决定会得到大部分人支持的，这就是人性。况且让老年人到地面收集矿产资源也是节约人力成本，你也知道我们每年花大力气培养士兵并不是为了让他们一批批去送死的，他们还有别的任务。”
    张粤知道他父亲所说的全都是事实，也就只有夏岁那个旧人类会认为生命是平等的。
    张禹又说了些什么话，张粤已经一句也听不进去，结果已经料到，也谈不上什么失望，只是大概会让夏岁觉得难过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旧时代的男孩为何会同情心泛滥，明明这个时代的人类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张粤对张禹说道：“父亲，希望您不要在抛弃人性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要过怎么样的生活应该由我们自己选择，而不是你们指好了路让我们走，一味的退缩只会把自己逼到绝境，放手一搏也许还有生存下去的机会。”
    张禹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所谓的放手一搏是拿全人类的命运豪赌，我还是那句话，你的意志不够坚定，你连那点挫折都承受不了，你拿什么跟我们谈条件？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逃兵！”
    他又说道：“你不想回来我也不强求，在外面继续当你的懦夫吧。另外，那个叫做夏岁的男孩，你还是离他远点吧，如果对方知道你拿他当替代品，不知道对方还愿不愿意留在你的身边。”
    张粤并不意外父亲会知道夏岁这个人，毕竟在格雷泽堡垒之上只有他不想知道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只是他从来没有把夏岁当成是谁的替代品，谁也替代不了谁。
    张粤冷漠地说道：“父亲，您想多了。”
    “希望是我想多了，当初……算了，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我只能说站在我的立场上，我没有做错，我也不会强求你理解。”张禹果断结束了通话。
    张粤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屏幕发了会呆，这个就是他的父亲，一个理智得近乎冷血的男人。
    当初什么？当初凌锐的死就是横在他们父子两之间的那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