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老钟的一生第四章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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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你永远都属于于珍的
老钟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都留给于珍,但事实上他已经做不到了,他现在最多也就是扯着一张所谓好心男人的遮丑布在遮挡着自己。他时常嘴上对关和平说他这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于珍,除非自己死了,但事实上他的心早就已经背叛了于珍。关和平心里很清楚,老钟说这话的真正含义是于珍离不开他,他只是不忍心去更伤害于珍而已。只是关和平心里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她只是想得到老钟心里有自己就足矣,关和平甚至对老钟说:“我从来就没有过要你离开于珍的任何想法,如果要是那样的话,我不就真成了一个叫人厌恶的坏女人了嘛。”
老钟就这样生活在一种内心纠结和矛盾之中,受着这种纠结和矛盾的煎熬与困惑,他在这种煎熬与困惑中,时时刻刻都感受到自己背叛于珍的无耻,但又不能断然拒绝关和平对他的这种实实在在的体恤和安抚。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意志上的不坚定,并且认为要做到一个真正的心好男人真难,甚至是一件他根本就无法做不到的事情。因为,要做一个真正的心好男人,最基本的就是心底善良,说白了就是要有一颗菩萨心肠。而他老钟曾经想那样去做,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做到。老钟在儿时曾经跟在那些胆儿的大孩子王屁股后面淘过,不说是积极参与,也不是离而远之,反正那时他心里有无限的好奇和渴望快乐,就是胆儿差了那么一点。等到他稍大一点、胆儿也就慢慢地肥了起来,竟然敢背着他爸爸偷文化宫里的藏书回来与宿舍大院里的那些孩子们一块儿分享,甚至还想以此来操控别的孩子们,从而得到叫别人高看他一眼的虚荣。后来他当了兵,并且顺顺当当的当上了干部,临上战场那会儿他也没有见过血,心里也是一阵阵地发憷,心里也怕自己在关键时刻稳不起而栽了面子,叫别人看不起他和笑话他。所以,他才鼓捣自己打起勇气先声夺人,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活脱脱不怕死的亡命样子,装出一副铁骨铮铮嗷嗷直叫的主。以后真到了他看见自己的战友倒在血泊之中,他才瞬间变得真正的亡命和心狠,端着自己那一支56式冲锋枪不停地扫射可恶的敌人,弹夹里的子弹打完了,他在慌乱中换上另一个满满的弹夹继续扫射,嘴里还不停地大声怒吼道:“一个活的都不要给老子留下……”
所以,要说他心底善良是有的,但要说他有菩萨心肠连他自个儿都不相信。他老钟表面上是个心好男人,而实质上他不是。有时候他自己都想自己顶多只能算作一个还有一点良心,或者是说他还算有那么一点恻隐之心的男人,要是他连这么都一点没有,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了。当然,老钟心里也有自己的底线,那就是他永远都不想要于珍看透他的心思,他更不想要于珍知道自己看似一个貌似温情善良的丈夫、一个有责任感的父亲,而实质上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折不扣的天底下最最负心的男人。因为他已经丢不起这个脸面了!
老钟一直记得,他到通信2团下连当兵锻炼学习那会儿,关和平身材苗条,齐耳的短发叫人感觉她特别的干练利落,脸蛋儿上渗透着高原红彰显出她无限的青春活力。风风火火快人快语,说一不二的秉性,雷厉风行争强好胜是她的风格。那个时候,老钟心里一是想着小时候的黄小玲变了,变得自己都不认识,甚至她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要了,变成了一个叫他刮目相看的关和平了。二是他想重新认识变了样的关和平,他也想要改变自己,想自己也像黄小玲变成关和平那样,从一个普通战士蜕变成一个部队干部。他想要在关和平心目中重新复原自己年少时的魅力,想要关和平还是自己心里原来的那个黄小玲。可是他想错了,他在关和平面前屡试屡败,而且每次都输得尴尬难堪。直到后来他要离开通信2团回到南山军分区的前夕,在静静的尼洋河边,关和平才向他吐露了心声,他才明白她为什么要强撑着自己,努力去凤凰涅槃的缘由。所有,在老钟的眼里,现在的关和平已经经历了她人生中的两次蜕变,跟他记忆中的那个儿时的黄小玲完全就是两个人,甚至是第三个人。
现在的关和平很会保养自己,为了延缓她的容颜慢慢变老和身材走样,她在自己脸上和身上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钱财,前些年她甚至还悄悄花一万元多去做了隆胸手术。这事儿关和平只跟他老钟一个人说起过,她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关和平跟他说这个事儿的时候,他很异样的盯着她,说她简直疯了!说她这样正是不值当。而关和平却说:“有啥子值当不值当的,只要你看我顺眼就值当得很!”
关和平做这些努力也确实有一定效果,现如今她依旧保持着面容姣好青春常驻的模样,而且身材风韵婀娜,怎么看都跟她五十好几的实际年龄有一定距离,完全就是风华正茂气质非凡的时尚女人。老钟有时也会说她何必这样呢,都这一把年龄了,一切都应该顺其自然才好,你又何必去遭那个罪呢?可关和平却犟的很,说:“这有啥子嘛,我自个儿愿意!”老钟说:“你原先可不是这样的啊,在米林那会儿我可没看出来你原来是这样的人啊。”她娇柔地说:“那会儿我是识时务,这会儿我也是识时务。我心里有你生活才不空洞,爱美爱好爱时尚,不都是为了做给你看的嘛。你啊,得了便宜不卖乖,真是不识人家好人心!”
说实话,老钟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很受用的,特别是关和平的善解人意和宽容大度。再说关和平现在是有自己的公司和有那么一个大的4S店老板,这个也是人家理所当然的事情。要是换作他和关和平是另外的一种关系,他哪儿敢那样去说人家,关和平不跟他掉脸子才怪呢。也正是因为这样,前些年他才禁不住诱惑,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关和平的儿子彭小峰原先在北京念大学,这么些年来她一直一个人住在这么大一套房子里,后来她儿子彭小峰念完了大学,回到成都工作结婚,她给儿子另买了一套房子,自己仍然一个人单住,为的就是能和他老钟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幽会。
关和平一直说三十多年前是她自己将老钟给搞丢了的,她曾经在休假的时候去过原来的机关宿舍大院,并且找到过钟伯伯打探钟亚希的消息。钟伯伯只是对她说,钟亚希参加完对越自卫反击战之后,去了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学习,只有每年的春节才回来一次。关和平不好跟钟伯伯吐露自己的心事,她又不好给钟伯伯说些什么,她自己心里对钟亚希的那些念想毕竟都是一厢情愿,她又能跟钟伯伯说些什么呢?她只能悔恨自己在那个时候把自己的心思埋藏得太深,当然,她也怨恨钟亚希在离开机务1连的时候连一个照面都没有跟她打过。以后,关武副政委转业回到了成都,第二年她也从西藏转业回到成都,她最早是被安置在省邮电局工作。后来关和平架不住关武副政委一再催促,跟彭处长的儿子彭凯结了婚,一年以后他们有了一个儿子彭小峰。
关和平的丈夫彭凯年轻时也在西藏当兵,后来因为严重高反,加之重感冒引起患上急性肺水肿,被军区总医院紧急送回成都医治。彭凯病好以后被安排在西藏军区驻川办事处汽车队继续当兵,从此彭凯喜欢上了汽车驾驶和修理。彭凯当了几年兵之后,不顾他老爸彭云丰的反对,坚决要求复员,并且在复员后由他自己承头和几个战友合伙开起了一家汽车修理厂。只是伙同彭凯一起开汽车修理厂的那几个战友,没他彭凯那样的执着和胆大,竟然敢放弃国家安排的正经工作,专心致志一门心思地埋头苦干。人家都是脚踏两只船,一边在国营单位里上班,一边抽出空闲来兼顾汽车修理厂的事情,单位里的工资照拿,汽车修理厂的红利也得。唯独他彭凯既是汽车修理厂的专职厂长,又是厂里的技术管理人员和拉业务的业务员,还是汽车修理工。
功夫不负有心人,彭凯的执着和坚持也给他带来了丰厚回报,他的汽车修理厂不断扩大业务,生意也越来越好。后来在一个战友的热心撮合下,他的汽车修理厂和保险公司还搭上了线,承担起了保险公司事故车辆定点维修业务。以后,彭凯又在保险公司的推荐下,涉足二手汽车的代理销售和保养维修,彭凯就这样在二手汽车代理销售和保养维修中摸爬滚打十来年,逐渐发展到了承包经营汽车4S店里的汽车维修,最后,终于创建起了自己的汽车销售公司和汽车4S店。
老钟有关和平这么一个亲密女战友的事情,他打一开始就没有跟于珍说过,后来他几次想跟于珍坦白这个事情,可是,每一次话都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是什么原因叫他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呢?起初他是压根儿就早已经把关和平给忘了,而且忘得是一干二净,不管是儿时老跟在他自己屁股后面当跟屁虫的黄小玲,还是后来他再见面已经凤凰涅槃的关和平,那都毕竟是早已经过去好多好多几年的事情了。不管是黄小玲也好、关和平也罢,这都跟他老钟后来的工作和生活没有一丁点关系了。他老钟早已经和于珍结了婚,并且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只是在于珍遭遇不幸和生病之后,关和平又突然冒了出来。但他老钟还是觉得关和平跟于珍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关和平跟他提及过他们过去那些难以忘怀的经历和交往,以及她自己痛彻心扉的遗憾,他还是认为那些都跟于珍没有一丝的关联。况且,那个时候正是于珍病情严重的时候,他怎么能跟于珍去说自己过去的那些事情呢?他一是怕于珍多心,二是犯不着非要那样去做,他甚至都怕跟于珍说不清楚自己的过去。当然,这中间也不是他故意想要跟于珍隐瞒什么,他就想那些都是早已经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自己没有必要再去自寻烦恼和多想些什么,更没有必要再去跟病中的于珍心里添堵。因为,那个时候在他老钟心里,早就已经淡忘了儿时闹腾的机关宿舍大院里,还隐没着一个默默无闻的黄小玲,他心里甚至对曾经风风火火的关和平,也只是一个记忆存在而已,就算他自己在关和平手下当过那三四个月的代理排长,那也仅仅只是他这一生中的经历片段。但是,在关和平跟他老钟重逢的时候,跟他说了一句话叫他心里不能平复,那句话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了他的心里。关和平对他说:“我不管你记得也好、记不得也罢,反正我是一辈子刻骨铭心,是我自己把你给弄丢的……我永远都悔恨我自己、也怨恨你……”
那个时候虽说于珍病情稳定,但毕竟是瘫在床上,他老钟一心就想着于珍的病,想着要好好伺候于珍,也就把这个事情给放了下来,他想等以后有机会再给于珍慢慢去说。再后来他老钟帮着孤独无援的关和平照顾病魔缠身和行将木就的彭凯,等彭凯过世后又帮着关和平处理彭凯的后事,以后他又摊上机械电器控制配件厂那一大摊子国有企业破产改制的事情,这个事情这么一拖下来,就再也没有机会给于珍交代了。
以后事情的发展就没有像他老钟原先想象那样简单了,也由不得他原来那样想要去做一个忠贞不二的好丈夫、一个实心踏地的好父亲了。当然,他心里也从来都没有怨恨过是关和平把自己拖下了水,他还能怨别人什么呢?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他就怨自己意志不坚定。再说好多事情甚至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更说不清楚,他就想心底初衷再想善良、再想做一个心好的男人,他也逃脱不了自己是一个肉眼凡胎的男人。于是,他就打算将这个事情永远当成自己的一个秘密,一种负疚藏匿在自己心里。而于珍跟他是生死战友和永远的夫妻这个事实,包括他决心一辈子都要守着于珍过,他倒是跟关和平讲过很多次,而且是清清楚楚。为此,关和平也深感自己过去失去了一次跟他老钟表白内心的机会,就输掉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耿耿于怀、痛心入骨。虽说关和平和于珍从未见过面,但她从老钟那里知道自己和于珍相比,在他老钟心里必定是相形见绌。她为此后悔过、也懊恼过,甚至想过这一辈子有于珍在,她对老钟就永远都是心余力绌,望洋而叹。关和平甚至对他老钟袒露心扉说:“我这一辈子的人生输给了于珍,我输了就输了,我不后悔,我也后悔不着,你永远都属于于珍,但我关和平永远属于你……”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