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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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盛夏已阑,凉秋将至。
不知不觉间,浓绿色的叶子泛出了黄色,微风轻轻地一吹,有几片枯黄的树叶从枝上落了下来。这只是几片被秋风吹黄了的叶片,只是几片点缀在浓绿间的黄。而就是这几片黄,告知了秋的来临。
初秋时节来了。
在浓荫下长啸的鸣蝉将会变成凄切的哀鸣,过不了多久,这哀鸣也会消失,随之,树根深处的秋虫就会唧唧嗟嗟地哀唱了。
秋雨初降,秋风初起,天微凉时,秋意涌上心头。盛夏已经过去了吗?
盛夏已阑,而春天却在这秋天里微笑了。七七的微笑。如春光。
凉秋也醉春。夏末初秋时节,竟是如此的让人留恋。杨术看着七七灿烂得发亮的眼儿,心止不住地颤栗难忍。这种心情,不管用什么语言都难以表达出来。
他留恋七七的微笑,让人移不开眼的迷人微笑,春天阳光的微笑。
唉,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窗前点滴到天明。怕依窗独对钩弦。纵然两情相悦仍难逃离别。
杨术凝视着对他微笑的七七,无言以对。他只能用目送情,用心寄情,他不能开口诉情,千言万语他找不到准确的词句,来向他的爱人抒情,叙离别之情。语言的匮乏没有比此刻更让他疲乏痛楚。
从晨光熹微到旭日东升,杨术一直深情地注视着七七。
记住爱人的这双眼眸,记住爱人现在的幸福,把它当作离别的礼物收藏在心底。他要记住七七现在的样子,记住七七盛着柔情注视着他的眼眸。
爱的温暖抚慰着离别的忧伤,秋天,别把温暖的春光带走,给灵魂一些春天的阳光伴随着远行吧。
天边的红日把它的光辉撒下宫殿,富丽的夏雨殿更加绚丽多彩。七七躺在霞光里,周身通红,犹如下凡的天仙,漂亮极了。
缘是天定,是开始,分是人为,是结果。他们的相知相爱是缘分,如今暂别也不需要承诺。杨术不要七七的承诺,他只想留住这微笑,留住这美丽一刻,他只想珍惜此刻的幸福。
杨术缓慢地靠近霞光里的七七,他想要这份幸福更持久些,再持久些……。
看着杨术在夕阳下缓缓地走来,七七满心的喜悦,向杨术伸出手去,话语中的埋怨却透着浓浓的情,“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啊?”
七七是想埋怨的,她希望杨术能时时陪着她,可他好像忙得只能隔天来看望她这么一次,太少了,这样的探望太少了,最近几天更是连隔天都有点勉强。她必须要埋怨他几句。
等待是难熬和喜悦的,等了千年般等来的人,好似一转眼就要分开了,不知怨恨时间的漫长,还是怨恨时间的匆促。
七七会埋怨会这么想,这不是她的错,是他们彼此错落的时间让七七有这种误会。杨术多数是在七七没睡醒的时候去的,七七奢睡,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杨术坚持每天去看望七七,但时间上是有点零乱的。或早或晚,他连自己都不能确定,最近就更甚了。所以,像今天这样的时日,对在等待中盼望的七七来说是少了点,间隔时间也久了点。
杨术慢慢蹲下身,握住七七伸出来的手,轻柔地问:“为什么不在屋里?外面有风会着凉的。”
“里面都是药味,难闻。”这只是七七不想呆在屋里的借口而已,雨水每天都尽责地熏了香。难闻的药味不是弥漫在房间里,而是弥漫在七七的心里。
她是个药罐子,喝药都喝到她反过胃。她恐惧药的味道,她害怕药的苦味,她的心牢牢地铭记了药的苦,所以连香茶喝在嘴里她也觉得是苦的。
杨术宠溺地笑笑。握着七七的手不说话,只是微笑着,轻拂着七七的脸颊。看着,看着,轻触着七七的脖颈。微微笑着,深深凝视着……
在爱人的臂弯里,七七娇弱的身体渐渐地倦意袭来……,杨术轻柔地拥着,享受着这难得的短暂的幸福。
幸福本来就很短暂,当杨术听到七七的呢喃后,精神又差点崩溃。
眼泪,是我们感官中最美丽的部分。它的美丽只在柔情中出现,它的美丽只在深情中展现。男儿也只为自己的情人落泪,杨术把它滚烫的热泪流给了自己挚爱的人。他挚爱的人。
“杨术,我伤好了。”这话是七七说的,而这话却是杨术要求的。
七七想出宫,在别人的屋檐下度日有点别扭,尽管那个屋檐金碧辉煌,她还是想回府在她的南阁养伤,而杨术只能敷衍她,要求她把伤养好了再说,想不到七七睡梦中还惦记着伤好了可以回府。
杨术恨自己为什么还会那么的清醒,他真想失一次理智做出一些不顾一切的事来。不计后果。
杨术止不住自己的泪水,他哽咽着把哭声销毁在他紧闭的双唇里,却止不住要流出眼眶的泪水。止不住,也不想止,他只是把七七紧紧地搂在怀里,紧紧地……
有过欢乐,才体会痛苦。知道相聚时的幸福,才懂得离别的愁苦。杨术把七七紧紧搂在怀里。他也想把七七带离出宫,但他更想七七能早日恢复健康。他不能告诉七七他与盛夏帝之间的约定,不能告诉她,他即将要远行了。
在七七还未康复前,他不敢说,他怕七七会生气,会难受,那样,她的心肺会再次受伤。
七七可以生他的气,骂他打他都没关系,可她不能激动。胡太医说了,情绪的大波动,会导致七七的心脏悸动,肺部也会受不住地咳嗽咯血。他怕看到鲜血,怕看到从七七口里吐出来的鲜红的血。那让他痛。
杨术把熟睡的,还孱弱的七七,抱进屋内安置在软床上。留恋,不舍的留恋。亲吻七七闭上的眼眸,亲吻七七带笑的嘴角,他不能抑制地想要留恋住在心中的这一点春光。不舍。舍不下啊。
两情缱绻,依依深情,这一切让来看望七七的盛夏帝尽收眼底。羡慕,他羡慕他们,羡慕杨术,羡慕他能有人可以爱。而他,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
他,盛夏帝,一个不应该羡慕别人的人,此刻他最羡慕的就是杨术。
作为一个君王,盛夏帝是合格的,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是有很多遗憾的。他是皇帝,他不能把目光只放在自己身上,他的视野应该遍及他的整个江山。他不能像普通百姓那样随性的生活,他必须是有所顾及的。他更不能有普通正常男人该有的儿女私情,他的私情被成千上万双眼睛关注着。
命运注定他是没资格拥有这私情蜜语的儿女之情。他更没资格拥有她。
儿女私情,多可笑幼稚的感情,遭人轻视。他也曾经轻视过这种感情,不豪迈,没男人气概。但他现在,一个高贵的帝皇,一个俯瞰众生的帝皇,却停不住追求这儿女私情的脚步,停不住想要索取这种感情的愿望。
他想停下来的。他想过的。他做过一次次他权衡再三认为是正确的事,可午夜梦回,那种痛苦竟是如此新鲜。他也有痛的感觉。
痛,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说不清啊。看着他们相拥在一起密不可分,他的心……
他迷茫他得了什么?又失了什么?可他却清楚这新鲜的痛是来自哪里。
他们是深情款款的一对恋人,而他是多余的,他是多余的,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更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之间。
盛夏帝折回了前行的脚步,可在他不经意间已倾注的感情,却执拗的不肯收回,不舍收回,也无法收回。……有一种幸福,它叫希望。
盛夏已阑,凉秋将至。这种季节竟会有让人留恋的渴望。
西沉的红日记下了这些岁月,记下这些情感变化,废然叹息着下坠于海底、山谷。
又一天即将过去。
叹息。
别走的太快,能否,等一等灵魂。……这些年,他和他都走得有点远了。
凉秋将至,离愁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