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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困惑:为什么是这个人?
他几乎完全背离我的理想型:身高一米九,宽肩细腰窄臀,至少有六块腹肌……那种让我盯着他会狂吞口水的事情显然无法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
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根据我的了解他还有点龟毛,但总的来说,他是个不错的人。
为什么是这个人?
我问的是我自己。
从和他谈恋爱,到现在谈婚论嫁的地步,原来我竟愿意将一生与这个人捆绑在一起。
我点头答应。
他的些微忐忑在我点头的那一刻化作巨大的喜悦,他抱着我像个大孩子开心地笑。
我的心底也因此泛出波光粼粼的温柔。
我拉着他坐下来,说我有事对他说。
我的严肃感染了他,他认真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好似我要说的是很重要的事。
我不能说这事不重要,但显然与他猜测的不同。
我说:“我晚上睡觉会打呼——哦,不止晚上,只要睡熟了就会打,白天黑夜。”这是我上大学的第二天就从舍友们口中听到的事实。据说我打呼打得不亚于男人,听她们用手机录下来的呼声,把我自己都吓到了。
这种事就算我想改都力不从心,只能在大学四年里怀着钦佩而愧疚的心情让她们夜夜在我的“雷声”中入睡。
后来恢复成一个人睡在独立的空间里,我着实感觉更自在了,同时说不准呼声也更放肆了。
对这个想跟我睡一张床长达一辈子的男人,我坚持要跟他说明这件事。我曾经看过一篇小说,小说中的某个男人因为新婚后发现妻子会打呼,竟然差点变成同性恋。
我有种直觉,这个有点龟毛的男人十有八九不能忍受在噪音中入睡。
我直直看着他,用眼神告诉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错愕不已——意料之中的事。
我几乎怀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审视着他的反应,等待他的回答。
“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他的表情古怪。
我是很认真的!感觉自己的心情被轻视,我不悦地皱眉:“是。”
龟毛男人有一个好处就是不至于太迟钝,敏感觉察到我有点生气了,他赶忙安抚:“你尽管打呼没关系的!”
这是什么话!我哭笑不得:“你不嫌吵?”
“没有男人不打呼的,既然允许我们打,为什么你不行?”他表现得像个愤愤不平的律师。
我被摆平了。
我的那一点鸡蛋里挑骨头的恶劣情绪,我的那一点不安与强硬,我的那根刺,被他软化了。
于是我和他结婚了。
我想我真的是个奇怪的女人。
除了像男人一样打呼外,自从我看过李安导演的电影《喜宴》,我就对闹洞房这种行为深恶痛绝。
新婚夜,在我对老公狠狠地瞪一眼后,他很为难地把所有来捣乱的人统统赶了出去。
我的表情在他锁上门的那一刻柔和下来。
当然,为了犒赏他,我给了他温柔的一夜。
我们的新房是三室一厅的,除了一间书房,主卧和客房里皆有一张床和整套的床上用品。我不能否认这么布置新房时我居心叵测。
我对于老公睡觉怕吵的直觉执拗地相信。
现实亦是如此。
饶是我这样性格奇奇怪怪的女人,在新婚蜜月期间同样幸福到IQ下降,分不清东南西北。
某一天早晨,站在厨房的流理台前,在豆浆机工作时巨大的噪音中,我忽然清醒过来。
我开始暗暗观察老公的精神状态。
其实根本不用那么费心,他起床后双眼下脆弱的黑眼圈显而易见。
他频繁地打呵欠。
我有点失望。
我的心里有点堵。
那种执着到变态的直觉终于被证实时,我没有半点喜悦。
一味地坚持,根本是自虐嘛。
我不动声色地为他倒了杯豆浆。
我不怪他,我当然也不怪自己,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办。
虽然答案早在布置新房时我就准备好了。
他催促我睡觉。
天色已经很晚了。
我按着电视遥控器,头也不回:“你先去睡吧,我还想再看一会儿。”
“那你也早点进来。”他在我颊边落下一吻。
他走进主卧,体贴地没有关上门,只是轻轻阖上。
那扇未关严的门是对我的无声邀约。
我的视线早已离开电视屏幕,盯着房门。
隐约听见他脱衣服掀被子的窸窣声,可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止不住打呵欠的样子。
我把电视调成静音。
时钟的指针一格一格地走。
我陷在沙发里等待。
当我再抬头看钟时,只不过过了五分钟而已,对我来说,却太漫长。
我关掉电视,蹑手蹑脚走进卧室。
他静静躺在床的左侧,呼吸均匀,已然入睡。
这是当然的。
如此看来,他的确是很多天没睡好了。
略带留恋地看了眼空着的床的右侧,我忽略掉心中微微的酸胀,替他盖严被子——其实这也是多余的,他睡觉时乖得很,和我大不一样。
关掉昏黄的床头灯,我同样无声地离开曾经的新房。
心情是怎样的我无法准确描述,只觉得,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还给了他一方清静。
躺在客房的床上,原以为自己会失眠,但到底这是我自己有心理准备的选择,仗着那一丁点心安理得,我顺利睡着。
但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以至于老公起床找我时,我仍躺在另一张床上做着不知名的春秋大梦。
他再次被我吓到了。
当我终于睁开双眼时,他呆坐在床边,一脸无措。
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虽然我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
我瞅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怜的他真的是神色紧张又无辜,他问我:“我做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
我眨眨眼。
是哦,分房睡一般都是夫妻间吵架冷战时才用的招数。
但显然他们漏了另一种情况。
“你昨晚睡得好吗?”我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
“嗯?”他小心谨慎地,不敢随意答话,生怕再触动我“生气”的弦。
我伸手摸摸他的脸:“不用问,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了——”
他不安地叫我的名字。
我哪忍心让他不安,坐正了身体,我尽量柔和地道:“你没有惹我,我也不是在和你赌气——我这么做只是希望你好——和我睡一起时,你会被我打呼吵到吧?”
“我不——”他想狡辩。
我止住他:“不要勉强。我知道你睡觉怕吵,这是事实不是吗?我们才刚结婚,有问题就要面对它,我们都想要在一起生活很久很久,那么光用勉强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和你分开睡我一点都不委屈,真的。”
他说不过我。
干瞪了半天眼,最后他败阵,叹了口气,抱住我。
我牢牢抓着他。
把脸埋进他肩窝,我不停嘱咐自己:不准哭,不准哭,不准哭……
我一点都不委屈,真的。
到了晚上,我和他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们在较劲。
龟毛的男人远没有我固执。
眼见时钟的指针不留情地指向12,他再度败下阵来。
“早点睡。”
亲了我一下,他洗漱完后走进主卧。
我松了口气。
躺在客房床上,我又一次忍不住想:真是自虐啊。
折腾了一整天,我累了,睡得很沉。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周身一片温暖。
我迷糊地看着环抱着我的男人,乍以为自己和他还在主卧床上。
转动眼睛看了一圈,没错啊,这是客房,我总不至于睡到一半被人搬走还不知道吧。脑袋渐渐清醒,我盯着那个本不该出现,此刻却搂着我睡得正酣的男人。
当然,盯了半天也盯不出个结果。
为什么会在这?
唔嗯……要叫醒他吗?
还是算了……
再睡会儿吧……
等醒来再问他……
当我再睁开眼睛时,透过窗帘窗外的阳光大把大把地灿烂。
我转动脑袋,发觉自己枕在一条手臂上。
右上方,熟悉的男人的脸带着一点龟毛一点欠揍一点得意,除此之外,还是很温柔地笑着道——
“早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