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转  真亦假,假亦真——恨海情天夜惊心。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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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国之南,临海。海上有一水倭国,面积不大,国民却性情奸猾贪婪,时常骚扰南边百姓和捕鱼的渔民,苦于水倭善水战,禾国对敌近百年,也未能除去这个大患。
     因而安平王与孟家军南伐两年多,小捷虽有,却迟迟未得大捷。以至南伐的将领孟立,春节刚过完,就匆匆准备起出发的行装。
     乔玉麟与妻主孟立自成婚之后一直聚少离多,闻说孟立明天就要走,心情惆怅。但惆怅归惆怅,平安符还是要求的。
     今日一大早,乔玉麟就带着小侍到了皇觉寺。因为还在节中的关系,往日人头济济的寺院,除了他,仅有一个不知名的香客。
     乔玉麟求完符经过香雾缭绕的观音殿,不经意间瞥到跪在蒲团上的香客。瞧那纤细的身影和秀丽的侧面,有些眼熟,乔玉麟微微一愣。
     战场是最无情最无常的地方,每位征人的家里人,牵肠挂肚在所难免。孟立外表虽然严肃,对乔玉麟却委实不错,每月必有一封信,信中不见甜言蜜语,但那一声平安却是最朴实的安慰,所以每回妻主来信,那些副将的夫郎们总会跑到孟府来问他南边战况。听妻主说,这次轮到王副将留守,所以王副将这个春节没赶回来。关于那个眼熟的香客,他第一想到的是王副将的夫郎。赶着回府的念头有些急,却也不忍心见旁人心忧。他吩咐小侍先去喊轿夫,打算劝慰一下王副将的夫郎。
     脚步踏入殿内,跪在蒲团上的人闻声抬头。乔玉麟大怔,是……是她,全云京风头最盛的楚二小姐!想起有关她的漫天流言,乔玉麟转身即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却没听说曾经青眼有加,两年后会避而不见?小乔公子可是做错事,害怕~~”在乔玉麟刚转身,背后就传来拖长的笑声。
     为人夫郎两年,乔玉麟早不复当年的骄蛮,他转过身望着容貌越发亮丽,神情反越见阴沉的叶暖,极为当年冲动懊悔,更替张柳不值:“我只是遗憾,为张家公子遗憾,所谓的情有独钟,心之所系,居然这样经不起考验,痴情不过半载,就变成了薄情负心人!”
     “当初不是你说我不解风情么?如今怎的又换了观念?”叶暖斜眼而视,嘴角的弧度写满嘲讽。
     回想起前尘,乔玉麟喉口被堵,噎住半响才找回理由:“那是少时无知。听多了玉生姐姐对你的赞赏,我便以为你有多好。而后被你拒绝,大为气愤才迁怒到无辜人身上。表面看来,是我毁了他一生,但你呢?你——”
     “我怎么?”叶暖赶在他出言指责前截住了他的话,仰头大笑,“人不风流枉少年,我有何错?”抬脚上前几步,右手食指点住乔玉麟穴道,双眼凑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品评道:“嗯,不错。两年未见,没了先前眼高于顶的刁气,倒是容光焕发不少。看来孟家的水土,的确滋养人呢。”
     叶暖的呼吸,几乎喷到乔玉麟脸上,乔玉麟大羞更是大怒,涨红脸怒骂:“宝相严华的观音大士座下,你也敢说这些混账话!叫老天听见,就不怕被雷劈!”
     “此地除你我之外,还有第三只耳朵么?”叶暖故意曲解乔玉麟的话,瞄到殿后仓猝退走的黄色身影,才拂开他穴道,后退一步,收敛住方才调笑的神情,双目寒冽如冰地瞪着他,“该被雷劈的,该是你吧!”
     被叶暖目中冷意所吓,乔玉麟面色登时由红转白,随即慢慢明白过来,眼前人目的,恐怕不是调戏,而是警告和迁怒,难不成那张家公子出了意外?
     他惊惶失措地胡思乱想着,叶暖冷冷提醒道:“你的小侍久等不到孟夫爷您,许是要寻来了,为了孟夫爷您的名誉,可要我回避?”话是如此,行动却无半点回避的意思。
     乔玉麟猛然惊醒,脚步仓惶,急急逃出了大殿。
     无论底下暗流汹涌还是天翻地覆,端坐在莲花座上的观音,依旧维持着悲天悯人的模样,叶暖紧盯住观音的脸,轻叹口气,虔诚的闭上眼自言自语地默念道:“我历来不信鬼神之力,但今日开始,我却寄希望与你,保佑那些计划中的人心,一如我所想。否则,不只是一报还一报那样简单……”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乔玉麟在床榻内侧翻来覆去许久都未有睡意,直到特意遮去一大部分灯光的孟立拨亮油灯转回身发问,他才披起外衫坐起。
     孟立是出了名的冷面将军,望见夫郎乔玉麟一脸愁郁,面上经不住软化几分:“等我好好研读些水上作战方案,以后才能早日回来陪玉麟,玉麟你莫要多想,睡吧。”
     乔玉麟咬住下唇,曲着腿坐在床沿注目着孟立半响,忽然下地穿上鞋。脚下似有千斤,却也一步步走到孟立面前。
     孟立看乔玉霖神色奇怪,心下疑惑,拉过他在身侧坐下,关切道:“玉麟可是有什么事?”
     一涉及到男儿清誉,事情便极为难言。乔玉麟在孟立几次催促之下,才吞吞吐吐把白日日在皇觉寺发生的一切,以及曾因为愤怒,把出门的张柳打晕丢到飘香院中所作所为,原原本本讲来。见孟立眉头越皱越深,乔玉麟心慌意乱地解释道:“其实她倒没调戏到我,我也并不是喜欢她,妻主,我——”
     “我知道。”孟立瞧着他的焦急解释的模样,好似松了口气,随即也思考起来,“她本意只在迁怒,倒是让玉麟受惊了。不过,说起来还得感谢她——自你十七成人后,我五次托人说亲,你都不理,最后还回绝说今生只嫁能文的女子。我原欲苦读诗书,母亲大人却以武人不抢文人功名为由,阻止我参与文试。本以为今生无望,未料御花园那场儿女宴你居然接受了我的花——刚才你说起前因,我还担心你是因为赌气嫁给我,后来一想,这么长久日子里你对我的好,又岂是赌气之人能做出的。所以,玉麟你不必忧心。”
     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么多话,乔玉麟感怀深深,面有愧色道:“初始几次不允,是因为觉得太早嫁人,会受拘束。而后妻主第五次向我求亲的时候,我正因为姐姐乔玉生大意失锦州,受一帮贵公子耻笑,说武夫除了一身蛮力,大脑空空,遂一口回绝了亲事,还立志不嫁武夫。
     其实当初嫁妻主你时,被你的执着感动之外,也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经过相处,才明白我差点错过一生最好的人。都说武人痴情,却也没见妻主你这样锲而不舍的人!而且还能为了我到二十五都不娶夫郎。”
     话匣子被打开,孟立拥过乔玉麟,回忆起过往的年岁:“家中祖母壮年去世,祖父一直絮絮叨叨地怨人尤天,我自小受够了多嘴多舌的男人,曾经发誓娶夫当娶性格利落的男子,听闻玉麟你敢爱敢恨,我就一直存了娶你的念头……”
    
     两人正满腔甜蜜,却听窗外传来啪啪两声击掌声。乔玉麟面上红、白、青、黑四色交错,如开染房,一骨碌挣开孟立怀抱,站到一旁,而孟立起身护住乔玉麟的同时,对着窗大喝一声:“何来鼠辈,躲在窗下鬼鬼祟祟。”
     “不想我鬼祟,那我进来如何?”笑微微的声音,听起来倒也有礼。
     孟立递与乔玉麟一个安抚的眼神,沉声道:“请进!”
     外间人影移到门口,推了推门,懊恼着嘟哝道:“欲进无门,难不成要翻窗?那可真成鼠辈了~~”
     能这样调侃,即使未曾见面,也可想象得到来人正是气定神闲。孟立立时对外间人的来意有了初步判断,他对面色苍白的乔玉麟低声道一声:“玉麟放心,此人断不会心存恶意。”
     上前拉开门闩,孟立方知夫郎面色不对的原因,因为来人好巧不巧,正是他们刚刚谈论起的楚二小姐。
     孟立立马换上防备的神色,高挺的身体阻在门口,冷声道:“深夜到此,楚家二小姐有何贵干?”
     叶暖收起笑意,也是一脸冷漠:“贵干没有,只想讨个说法!”
     知晓叶暖来意,孟立如临大敌,抓住门把的手上青筋纠结,稳住呼吸怒道:“我夫郎犯下的错,由我来承担。现今深夜,此地多有不便,还请楚二小姐移步。”
     “移步?”叶暖冷笑着反问,“若是加在我夫郎身上的一切伤害,孟将军都可以以身偿还,那且移步到飘香院去。”
     孟立闻此一言,如遭雷击,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愤怒。叶暖趁着当场僵住的孟立不设防,点上孟立肩上的软麻穴,拨开她拦路的手臂,抬脚跨入室内。
     乔玉麟刚要大叫,喉口已被一枚石子击中,只得心恨无比地怒视来人。
     叶暖接触到他目光,偏偏理直气壮地辩解道:“为免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才出此下策。还请孟将军和贵夫爷看在在下是为了孟夫爷声誉着想的份上,切勿与我计较。”
     话乍听是好心,但若真是好心,哪会有今夜所为?饶是孟立涵养再好,一恢复力气,立马大怒。
     叶暖却赶在她动手开打前急速道:“据说孟将军并不是莽撞的武夫,难道传言有误?”
     孟立动作一顿,见叶暖安然在座前落座,她倒收起攻击的意图,解开乔玉麟哑穴,吩咐他安心坐在一旁。自己静下心来看看此人深夜到访,所欲何为。
     “我夫郎还在飘香院。”叶暖面对两人眼光中的询问,沉默许久才开口。
     此人直接称那张家公子为夫郎,再加听闻母亲提过,女帝在朝时曾欲替她与萧家小公子赐婚,却被她已年少不想成家为借口推却。孟立凭直觉认为叶暖深爱的还是那张家公子,想起朝中律法,有了主意:“孟家可以赎出张公子,另外给他安排一个高贵的身份,那样——”
     “那倒不用。我夫郎我自己会救。”叶暖摇头,面色沉静,“我只需要孟家悄悄为我保护好玲珑巷最深处,植有一颗五十年桂花树的院内所居之人。时间最长为期两年,务必保证院内人没有一丝一毫损伤!”
     孟家侍卫较多,要保护一人倒也不是难事。孟立低头略微沉凝,颔首应允。
     叶暖见孟立应下,微微露出一笑,从袖口掏出一本书册,推到孟立面前。
     孟家一诺,可抵千金!难不成还要立字据?还是厚厚一叠!被冒犯的孟立握紧拳,忍住冲动打开书册,眼睛浏览到书册内容,身体猛然挺直,快速翻了三四页,她激动得难以自持,话也说不连贯:“这……这……这!”
     “秋无甚本事,翻看半月古今典籍,搜罗到这些水上征战的法子,想着对孟将军许是会有点用,眼巴巴地送来,希望孟将军因地制宜,合理使用。”叶暖态度突然恭敬起来,抱拳回了一礼。
     孟立赶紧起身,手上紧抓着书册,不伦不类的拳抱到一半,才醒悟过来,登时面红耳赤,轻咳一声转移叶暖注意力:“明日南下前,我定向女帝述明楚御史的大功。”
     叶暖闻言不喜反急,摆着手压低声音道:“有关今夜之事,切莫在女帝面前提起半点。改日将军得胜回朝,也万万不可提及秋的名字,若是将军觉得占了秋的小部分苦劳过意不去,大可把这苦劳换成更好的侍卫,替秋保护秋和夫郎两人的娘娘。”
     听她如此异常的嘱咐,孟立很是不解,未等询问,叶暖轻叹口气解释了:“正如将军方才所言,文官有文官的职责,武官有武官的责任。女帝对秋已大为提拔,若是再多加些其他,树大招风不说,反而招来女帝的不信任。还望将军,替秋挡挡风头!”
     官场忌讳颇多,孟立在朝七年,了解的当然不止一二点,联系到叶暖年未满二十,却频频升官,孟立觉得她的顾虑也有道理,难得此人清醒,孟立佩服之下,依言点头。
     叶暖吁出口气,抬头望向乔玉麟,诚恳地道着歉:“今日在寺院,是秋不对,好在孟将军和孟夫爷夫妻情深,才没造成误会。但秋委实惭愧,夜半上门,只为三件事,前两件已了,临去前也该就冒犯孟夫爷的举动,赔个礼!”
     不待孟立和乔玉麟回答,叶暖起身离座,把右手食指按上桌沿,左手抓住从袖口抖落的匕首,举高到与眼齐平,猛地往下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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