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车压力很大呀。车上坐了一个画家，不！应该是一个明日之星。”杨万里一坐进车，我便对他说。
    杨万里指着他的同事说：“我算什么，后面坐的是石明公学的猛男岑守祖。”
    我回头看后面的岑守祖，见一个结实的剪平头短发的小伙子，年龄约25岁。我对他笑了笑，有礼貌地点点头，然后说：“难怪，我的车沉了下去，原来后面坐了一个猛男。”
    杨万里说：“他呀。是好球之人，不管是大球小球，还是有毛没毛，还是有色没色，他样样精通！而且头脑冷静，校长叫他为‘狼眼’，因为他一下子就发现别人的弱点，然后专攻你的弱点，让人无可奈何……你以后跟他学习羽毛球，一定会有大进步哩。”
    岑守祖说：“杨万里是石明公学的奇人，视钱财如粪土，傲视群雄！连校长见他，都摸他的长发叹息，天生杨万里，何必生我呢？”
    杨万里是郑平的老乡，在石明公学代课美术。他今年35岁，单身，长头发，一副黑框眼镜，眼睛明亮，衣服散乱，如散文形散而神不散，散发着艺术家的气质。学校的人叫他“长发”，校长好几次劝他把头发剪短，但他说，剪了它，我就没有创作灵感啦。校长也拿他没办法。他说我博古通今，说我这样的人很少啦。我也说像他这样的人也很少！每次相聚，他重复他在准备画展，叫我有空去看看他的水彩画。我说，我对画还没入门，一知半解。
    前个月，我叫杨万里介绍一个羽毛球教师给我认识。他答应介绍一个体育老师给我认识。石明公学离我宿舍很近，那里有石明镇唯一的羽毛场。可它不对外开放，所以跟石明公学教师学羽毛球，一举两得。
    今天，杨万里的画展在深圳美术馆开幕。他知道我有车，请我当他的司机。他还把体育代课老师岑守祖带来，介绍我们相识。
    我一边开车，一边问杨万里说：“听说，搞一画展要花很多钱呀，你真舍得！”
    他竖起一个手指说：“10万。”
    “那么多？”
    “是呀。这段时间没空出来请兄弟你吃饭，就是天天锁在工作室画画赚钱，上个月画了100幅行画，赚了三万元。整整一个月，只出过一个学校门口！所以，一走出校门，那保安问我是不是从老家刚回来。我说不是呀，他奇怪地说，如果不是，那你皮肤怎么变得那么白呢？你在学校不会这样子呀。我说了也没有人相信。以后再有人问我，我就笑而不答。”
    “10万块。干脆买一个职工算啦！何必浪费在一个画展呢？”
    “我不喜欢走后门，君子袒荡荡。前年，我们校长要我把材料整理后，交给他，他帮我搞调动。我就把材料整理给他，他说还差了十份。我回去一想，十份的意思是十万元。我明白后，就找校长把材料拿了回来。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好象看怪物一样看着我，然后说‘我看你画画水平不错，又是国家画协成员，我才交你一个名额’……我做人就是孟子说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虽然代课老师被人看扁，但我活得很有面子呀。这次搞画展，宝安区还没有美术教师搞过，我是第一人！我就是这样子。”
    我发觉杨万里有点神经质，说好听一点就是怪才。他是擅长水彩画的，但我还没看过他的画，也不知道他的水平高到那里去。可是深圳美术馆让他搞画展，他的画应该有一定的水平吧。
    “那钱是怎么花掉呢？”
    “租场馆，装裱画，请传媒报道，请专家作简介，请名流参加……以前不懂去包装自己，不懂去宣传自己，总以为锁在工作室里创作就可以。原来现在的画家不能这样。现在很多画家专门开了一家画廊，然后一边画画，一边借助商业渠道把自己推出去呀。龙岗区的布吉镇那个大芬村，我一直看不起它。上个月去看了一下，发现我的画在那最少卖3000元。我问那老板从那里进贷，他说大概转了几手了。我打算下一个工作目标，就是在大芬村开一家画廊，那样就可以边赚钱边积累名气！”
    郑平说杨万里平时不爱理人，但一碰到知音便滔滔不绝了。他大概把我当作知音，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真想不出他是平时的样子。
    我们来到深圳美术馆后，杨万里带我进他的展馆去。展馆门口挂着某名家写的“杨万里二十一世纪水彩画展”几个金字。那几个字苍劲滋润，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家手笔，不知杨万里花了多少钱买回来的。那展馆虽然不大，但布局很巧，把各种尺度不同的画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杨万里一进去就抽身去接待那些名流。我们自己参观水彩画。
    我看到一张挂在前面的水彩画，风格是水彩加油画的感觉，又添了印象派的风格，还真是有创新的美。我不禁想，杨万里还真是个奇人，水彩画造诣很深呀。有一幅画名叫《工作》，画了是一只母鸡下了一地鸡蛋，母鸡头顶有一个弯月，画底色是月蓝色，让人联想到日夜工作的人。我笑了笑，杨万里还真有时代批评精神。我又看一下幅叫《二奶》，画的是好多蛇缠在一起，中间有一头高仰着头的白蛇应该是公蛇，其它青蛇都是它的二奶，那二奶蛇头神态各异。还有一幅批判作品叫《丛林》，画的是一条巨鳄在河边，它的肚子撑得大大的，口中还咬着一只羊，但眼睛却紧紧盯着旁边一群准备过河的羊群。它简直就像我科的方主任，特别那巨腹和巨口，我不禁偷偷地笑了起来。
    当我笑杨万里满肚子都是不合时宜的东西时，却发现他还有好几幅在美学和技术创新的纯艺术作品，让人耳目一新，很有视觉享受！他借用印象派油画技术很成功，比如画一盘水果，既画出油画的效果，也有中国的大写意效果，把水果的光彩和形态表态得淋漓尽致，里面却蕴含着丰富的意象。
    突然，我看到杨万里一幅画《二十一世纪》，那是水彩画的抽象画，那是用中国画的线条为基调，印象派的光来表达的画，画中一个似美少女，又似船的图案，向一个黑洞驶去。不明它为什么叫做《二十一世纪》。
    我继续欣赏杨万里另外一些作品。那些可能是他早期作品，意象很单纯，给人一种心灵洗涤。我看完他的作品时，也读了一次他这些年的内心世界，虽然是浮光掠影，但他已经在我印象中形成一个敢于跟一个时代抗挣的傲人。这不知是时代的悲哀，还是他的艺术悲哀，还是他的人生的悲哀。
    从深圳看杨万里画展后，我也开始跟岑守祖练习羽毛球。我交给他一千元学费。当然，那练习的羽毛球和矿泉水全是我负责。岑守祖的羽毛球技术确实比彭院技高一筹。据他说，他在读大学时，曾经获得全校的羽毛球男单的第四名。如果拿了第三名，他就不会来石明公学当代课老师了。我首先从步法开始练习，把自己那不良的习惯改掉。这确实是非常难的事情，特别是步法，我不得不每天早上起床，在宿舍练习半个小时才上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