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巧借东风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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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跟罗伊妮QQ聊天后,再也不见她上网了。伊妮也刻意避开我,我连续一个星期约她学车,她都委婉拒绝了。从她的眼神,我读到一种陌生,一种距离,一种无奈。芳姑也知道个中原因,从不道破,只装作不知。
2004年3月12日上午,我给做人流的女孩静推了牛奶似的麻药异丙酚,十秒钟病人入梦乡了。蔡秋叶用钳子夹住病人宫颈,用扩张器扩宫颈。突然,病人心率从87次/分掉到65次/分,再掉到43次/分。再掉下去,心脏骤停了。
“蔡医生,停!心率往下掉!”我扭头对罗伊妮说:“立即静脉推0。5毫克阿托品!快准备抢救药物和设备!”
病人心率掉到38次/分,监护仪的心率消失了,还好,还有波形。我右手按着她的颈动脉,发现还在慢慢跳动,我叫护士把抢救设备和药物准备好,随时做抢救。正当护士准备给病人用肾上腺素时,阿托品起效了,病人心率增到54次/分。我长长吐了一口气,发觉背部湿透了。
出现这种情况,是蔡秋叶用钳子夹病人宫颈做扩宫颈引起,医学叫牵拉反射引起心率减慢,严重会引起心跳骤停。虽然,蔡秋叶是研究生,但理论好,实践差——这是研究生的通病。
蔡秋叶夹病人宫颈过度用力,扩宫时又过度用力硬塞。这可能是她刚刚被这个病人刺激引起的。这个病人神经兮兮的,一看到蔡秋叶来给她做手术时,大声说:“医生不要!医生不要!我不要做流产。”
正给她消毒的蔡秋叶对她说:“你没有跟你老公商量好吗?”
“我没有老公。”
“那你没跟你男朋友说清楚吗?”
她含糊地说:“他不想要!我已经是第5次打胎了,门诊医生说做了这次人流,我可能下次不可以怀孕啦。我好害怕!”
“难道你男朋友不想结婚吗?不想要孩子吗?”
“他结婚了,有孩子了。”
蔡秋叶不耐烦地说:“那你做还是不做?你后面还好多病人在等呀。你可以不工作,但我还要工作呀。你如果不做,现在后悔还不迟!”
她望着蔡秋叶说:“谁说我们不工作!你没做过二奶,当然不知道做二奶辛苦!我们是拿命来赚钱……做了这次人流手术,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怀孕……如果没有,我这辈子就完啦。”
蔡秋叶听了她那句“你没做别人的二奶,你当然不知道二奶的辛苦”,整个人都呆了一下,眼神出现一种难以形容的落漠。
芳姑过来对她说:“你做二奶也要懂得去避孕呀,比如上一个避孕环呀。”
她哭着说:“我以前戴了一个,结果弄了一个宫外孕,做了手术。你看我肚子的刀疤,难看死啦。所以,我就不敢戴避孕环。但他也不愿意戴避孕套!”
芳姑说:“上避孕环虽好,也有不好。我们医院也有几护士都因上环导致宫外孕。吃避孕药又怕月经不调,内分泌紊乱。”
虽然,芳姑出面圆场,但蔡秋叶一下子难以抚平心伤。
病人心率升到92次/分,蔡秋叶不敢做,叫董主任来给病人做手术。
这病人手术安全做完了,也清醒了,我开始为下一个病人准备麻醉。
对每个手术病人,我常规问病史、看心电图等。我从厚厚的一叠病历拿出第一个,看上面的名字叫“雷小红”,便对躺在床上的几个女孩说:“谁叫雷小红?”
人流室静悄悄,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我猜测这个女孩一定用了假名——来人流室做人流的女孩子几乎都用假名。
我接着说:“雷小红。年龄18岁,孕45天。你们想起了没有,是谁呀?”
一个棕红色头发的女孩慌忙说:“是我呀,医生。”
“你以前不是用这个名字吗?”
“是的。”
她发觉自己说漏嘴,脸也不红,即使旁边所有的女孩子看着她。
我说:“今天有没有感冒?”
“好象有一点……哦,没有!上个星期感冒好啦。”
“好了,还是没好?”
我说完盯着她看,因为很多女孩知道感冒不可以做静脉麻醉,为了做无痛人流而欺骗医生。我曾经建议人流室进一台测谎仪,专门对付那些说谎者。
她眼睛旋转了几下说:“真的好了。医生。”
我跟她说:“你闭上眼睛,深呼吸,我给你打麻醉。”
第二个病人麻醉了,我静静看着监护仪的屏幕上,才感觉烂牙开始隐隐作痛。
蔡秋叶也沉默为病人做手术,突然对我说:“你怎么不说话呢?”
“江郎才尽啦。”
“不会吧!你以前总是妙语连珠,一气呵成。是不是为情所困呢?”
“不是,是牙痛。昨晚吃叉烧的时候,突然咬到一块小骨头。我准备骂老板不厚道,那知道隐约感觉牙齿有点痛,便把那骨头吐出来,原来是自己的牙齿。在广州工作时,牙科主任说我的智慧牙烂了,要帮我拔掉。我怕痛,所以一直没拔。我想,碎牙是从那颗智慧牙上掉下来的。本来没什么智慧,现在要掉了一块智慧啦,真可怜!”
大家都笑了。
蔡秋叶说:“你已经有很多智慧啦。我总觉得你应该找一个知识女性做老婆比较合适,你那么有才华!”
芳姑突然对我说:“是呀。找蔡秋叶不错,人美学历高,爸爸又是老师。”
“是书香门第,我那敢高攀呀!”
“书香门第不敢说,但我爸爸是开明,不会干扰我的婚姻大事。他不会像封建社会的家长那样,把自己的女儿当作攀成附凤的摇钱树……”
蔡秋叶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传出“吭啷”一声巨响。原来是伊妮不小心把产床下半叶弄掉了下来,狠狠撞在床柱上。
芳姑立即跑过去说:“这张床的卡齿变形了,我也掉过几次啦。伊妮你小心点。没有碰伤你吗?”
伊妮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芳姑又好象发现什么一样,突然扑向墙边去。我一看,原来那产床上面的氧气没关,芳姑也不作声,自己去关掉。我猜测伊妮注意我和蔡秋叶对话,所以忘记了关氧气。我突然想,不如将计就计,来一个激张法,借蔡秋叶来刺激伊妮的。如果伊妮忍受不了,肯定回心转意。
蔡秋叶说:“梁医生,牙齿烂了就早点拔掉它啦,否则是越来越严重!”
“我今早打算拔掉它,但上班呀,等有空再去拔啦。”
“过一会做完人流了,去口腔科把牙拔掉吧。”
“我不认识口腔科的人呀。”
“我认识呀。过一会我带你去!”
“不用上班啦?”
“拔牙很快,几分钟就成啦。芳姑按排一下人流病人就成啦。”
芳姑说:“梁医生,你放心拔牙吧。我会按排好工作哩。”
“那过一会劳烦蔡医生带我去拔牙,今晚请大家吃饭!”
蔡秋叶兴奋地说:“吃饭就免啦,喝粥还可以。因为你拔了牙不能吃热的硬的食物,还是喝粥吧。”
“好呀。”
突然,“砰”一声,伊妮手中吊瓶掉在地上,全碎了,液体流了一地。
芳姑立即说:“没事,岁岁平安。”
蔡秋叶说:“小罗一直表现好好的,今天什么啦?”
伊妮说:“今天我有点头痛,请大家原谅!”
我对伊妮说:“那么巧!‘君失骄杨我失柳’,真是同病相怜呀。”
伊妮不满地说:“谁跟你同病相怜!”
伊妮不理我,只顾低头帮芳姑打扫地上的玻璃碎片。我知道她其实心里在喝醋。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份“宁可自己得不到,也别落入别人的手”的心理。其实,她的眼神早已经出卖了她,虽然她一直在回避着我的目光。
当蔡秋叶忙完几个人流手术后,带着我去口腔科拔牙。由于我拔牙后不能吃硬东西,只能喝些粥,便借口请蔡秋叶、芳姑、伊妮傍晚喝粥。
午夜时分,我带大家去医院附近的一间潮州沙锅粥店喝粥。喝完粥回宿舍时,蔡秋叶去医院药房取了一些止痛、消炎药给我,叮嘱我有什么不舒服一定打电话给她。她还约我明晚继续喝粥。蔡秋叶真让我感动,其实我真不想欠她的情,但为了刺激伊妮,我只有忍痛把戏演下去。
那晚,罗伊妮一直默不作声,偶然跟芳姑说几句悄悄话,偶然回我一个冷白的眼光。我知道我刺痛她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