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早上起来，陈阳表情平静地跟大伙一起去上课了，只是，一句话都不肯说。兄弟几个都看着他，保证不让他出视线，生怕出什么意外。这会儿，陈阳的待遇跟一个病人差不多：早晨起来有人给叠被子，早饭有人给打好，就是去上课手里的书也有人给拿。
    阶梯教室里，老二和老六做在安全的墙角里，窃窃私语：
    “六儿，你说，你五哥现在寻思啥呢？我怎么总感觉他这是暴风雨前可怕的宁静呢？”
    小六儿摇摇头：
    “不知道，可我知道他不会就这样放弃的，你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
    “他不会闹出什么大事儿来吧，我总感觉这小子很危险呢？”
    “感情上的事儿，五哥的胆子大着呢，咱们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儿，他都敢。”
    “怎么，我就不如这小子勇敢？！你要是同意，我立刻就上前面去宣布咱俩好！”
    小六儿扯了扯嘴角：
    “你真敢？”
    老二一脸的正经：
    “你别将我，只要你一句话，你看我敢不敢！”
    小六儿笑了笑：
    “行，那你就去说去。”
    老二觑着眼儿看了小六儿一会儿，把手里的书“啪”的往桌上一拍，站起身就要往前走。小六儿猛地扯住他，低声说道：
    “干什么！疯啦！快坐下！”
    老二一脸的得意，顺着小六儿的手重又坐了下来。
    小六儿微微红了脸，笑着，垂下了头儿。老二忍不住，一把在低下抓紧小六儿的手，不住地抚摸。
    “咳！六儿，跟你说实话吧，就是真到了前面，我也不一定敢说呀……”
    小六儿陡地变了脸，用力地把手抽出来，冲老二“哼”了一声，瞪了一眼，撇了一嘴，又在低下踹了一脚才算。老二只看着小六儿傻笑。
    “310！陈阳！有人找！”楼下，门卫仰着脖子向上喊道。哥几个立刻警惕起来，都把脖子从窗户向下探。陈阳现在是310的重点保护对象，被生人叫走了可不行。
    “我爸来了。”陈阳轻声地说道。
    “快让叔叔上来坐会儿吧，这么冷的天！”哥几个七嘴八舌的，热情得不得了。
    陈瀚云上来时，手里提着用方便袋装的二只烧鸡，二只烤鸭，二只肘子，还有五个肥猪脚，做为给儿子同宿舍人的见面礼。正巧是晚饭的时间，哥几个正抱怨食堂的饭难吃呢，却不想天降美食！哥儿几个一个个眼放金光，热情地叫“叔叔”，又让坐，又给倒白开水，又嘘寒问暖。
    陈瀚云本来就是一个有亲和力的人，一脸温柔和蔼的笑容让人很有亲近感。他拜托大伙儿照顾陈阳，又给了几个人自己的电话号码，说有机会到南京玩儿他一定包吃包住，哥几个都笑容可掬，忙着道谢。
    一家幽静的餐厅里，父子二人相对而坐，陈阳的表情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知道爸爸来吗？”陈瀚云温柔的声音问着自己的儿子。
    “知道。昨天阿丽告诉我了，你正在休息，我就没打扰你。”陈阳举着一杯白水，喝了一口，很平静地回答着父亲。
    “你昨天出去，找到那个人了吗？”陈瀚云给陈阳的杯子里续了些白水。
    “陈皓明没告诉你？他可是让至少两个人跟了我一个下午。”陈阳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干烧鲍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
    “昨天下午，皓明跟我谈崩了，黄昏以后就再没见过面。”陈瀚云把装鲍的大盘子挪到陈阳面前。
    “要是找着了，他早就又把我抓回去了。”陈阳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陈瀚云温柔的眼波看着自己的儿子，把纸巾放到儿子面前。
    “那个人是不是故意躲着你？”陈瀚云用自己未动的筷子又把一个鲍儿夹到儿子的盘子里。
    “他当然是故意躲着我，陈皓明把他逼走了。”陈阳向下一个鲍儿进攻。
    “作为哥哥，他有权利去找那个人，反对这件事儿。”
    “爸，你别这么说吧，我听着很恶心的！”陈阳停下手中的筷子，
    “你这回来，想跟我说什么，就一次说个清楚吧，你是我爸，比任何人都有权利指导我的人生。”
    “一是你和那个人的事儿；二是你和你哥的事儿。”儿子说得干脆，父亲也只能直截了当了。
    “先说我和‘那个人’的事吧。”陈阳平静地咀嚼着。
    “好，阳，关于那个人的事，你听爸一句话，趁这个分开的机会，你冷静地思考一下，冷静的思考对凡事都是有益的。头些日子，你那么冲动地跑回去，和我说这件事儿，你冷静地思考过吗？”
    “爸，从昨天开始到现在我一直在冷静地思考，现在我可以把我思考的结果郑重其事地告诉你：我爱他，要跟他结婚，要跟他过日子，平平静静的一辈子就行。”
    陈瀚云摇摇头儿：
    “你才多大，就想着结婚过日子？你还年轻，感情一时冲动是常有的，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别急着决定，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已。”
    “爸，到现在，你爱过多少个女人，你自己还能记得清楚吗？”陈阳又喝了一大口水，直直地看着陈瀚云问道，
    “对不起，爸，我不是想指责你我爱情。我只是爱上一个人，愿意终生只爱他一个人，爸，你不能反对我的这种感情，他比你的感情更值得人尊重。”
    陈瀚云无语，微微扬起头儿，皱了皱眉，闭上了眼睛，半天才说道：
    “阳，如果他是一个女人，无论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你爱她，爸爸是不会反对的，可他是一个男人呐……”
    “男人怎么样？我爱男人就不是人了？我爱男人我就不是我了？”
    “不对，阳，不是这么回事儿……”
    “是怎么回事儿我知道，爸，我也怕……可是一看见他，一想到他，我就连害怕都忘了，只想着跟他在一起了……就算是想到有一万个磨难等着我，我也不愿去想了……”
    陈瀚云睁开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儿：
    “爸知道爱一个人是怎样的……可是……”
    “爸，你不用可是了，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陈阳拿了一块海鲜饼，咬了一口，细心地嚼着，
    “爸，妈妈这一生只爱你一个人，爱得把命都搭上了；妈妈把这个最傻的基因传给了我，我没有选择；就是爱得疯了，傻了，死了，我也不会后悔的。”
    陈阳看着陈瀚云的眼睛是那样的认命，陈瀚云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阳，这个结果爸爸很难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