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有女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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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大嘴闲聊了几句,子佩沿着回廊往里屋走去。
雨细细密密地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坑,泛起不大的涟漪,别有一方风味。
不远处,有琴音传来,断断续续地,带着几分的焦灼与不安。顺着琴音,子佩走进自家院落西侧的竹林。雨天,地上有些泥泞,子佩小心翼翼地踩着竹林里鹅卵石铺成的小道。
竹林的中间,有一座石头砌成的亭子,那是她们三姐妹经常戏谑的地方,此时正有一个白衣女子端坐于其中,垂眸抚琴。
“音姐姐,你有心事?怎么心神不宁的?”
子佩把湿润的伞放在亭子一侧,走到她身边,问道。
乔音闻声抬头,原本皱着的秀眉因为开到子佩悄然展开,此时,恰好有风吹来,一片翠绿的竹叶自树上滑落,悄悄的落到她的肩侧,躲在她如墨的长发之间,更衬得她白衣胜雪、黑发如墨,飘飘乎全然不似人间之女。
“青青,你可回来了!这天气突然下雨,我好生担心啊!”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替她擦去身上的水珠。青青是乔子佩的小名,乔公以及乔音、乔韵都爱这么唤她。
“还好不是很湿,快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被着凉了。”乔音的声音很好听,宛若空谷黄莺,即使此时她带着几分着急,说出来的话依旧是柔柔糯糯的,让人听了很是舒服。
“好的!音姐姐别担心,我这就去。”子佩提乔音拿掉肩侧的竹叶,笑着说道,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怎么不见韵姐姐啊?”
“你不是和韵儿一起回来的?”子佩的话让乔音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突然下雨了,韵儿以为你没带伞,怕你淋雨,给你送伞去了,怎么?你没碰到她?”
“没有啊。”子佩答道,“音姐姐你别担心,要不我再出去找找。”
“你找我,我找你,要找到什么时候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一个大活人还能迷路不成!”
伴随着一个娇俏的女声,一个妙龄少女朝着竹林走来,她着一袭粉色的织锦绣花衫,乌黑的头发绾成缬子髻,缀以粉色点翠珠钗,说话间乍现七分娇俏,三分灵动。
来人正是出门给子佩送伞的乔韵,她快速地走进亭子,笑嘻嘻地说道:
“原来你有带伞啊!我说么,怎么到了山边的亭子里也不见你躲雨。害我白担心一场,早知道我就去东市的阿香婆那里吃碗豆腐脑再回来了。”
她调皮地看着子佩,似有几分不满。
“韵儿、青青你们还是少出门得好,尤其是青青,我们姑娘家的,不应该老在外面抛头露面。”乔音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几分严厉。
乔韵笑嘻嘻地看着子佩,幸灾乐祸。
子佩也不敢示弱,瞪了乔韵一眼,仿佛在说——音姐姐这话也是对你的,别以五十步笑百步。
乔韵丝毫不在意子佩的眼神,一双美目咕噜噜地转着,突然,放在亭子一侧的油纸伞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青青啊,这把伞不是我们家的吧。”
乔韵不怀好意地笑着,子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想上前把伞收起来,却见乔韵一个剑步,抢先拿了伞,高高地举着。
“哇——青青子佩,悠悠我思,仲谋留。”乔韵大声地将伞面上的字念出来,然后盯着子佩,一脸坏笑,“好肉麻、好肉麻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了,夷——受不了了!”
乔韵夸张地嚷嚷道。
这是伞上的字?
怎么她刚才没发现呢?
子佩一脸不解地看着乔韵。
“装什么傻啊?铁证如山啊!”乔韵以为子佩故意装傻,把伞递到子佩面前,还拉着乔音一起看。
淡黄的油纸伞上,几个墨色的小字如春蚓秋蛇,天马行空,挥洒自如。
还真是“青青子佩,悠悠我思”,一旁有个小小的落款——“仲谋”。
“没话可说了吧!快说,这个仲谋是谁?”乔韵一副“你从实招来吧”的模样。
“不认识。”子佩对着乔韵轻笑,一脸淡然,心里却暗自揣测——仲谋,是那个奇怪少年的名字?
“哟——谁信呢!不认识你会把你的名字写在伞上?还特意给你送伞——小妹啊,我说你就招了吧,咱姐们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啊!”乔韵故意拖长了声音,讪笑道。
“或许,他写的不是我的名字。青青子佩,悠悠我思,这是《诗经》里的诗而已啊,很平常的,我身上的玉佩不就也有这么一句吗?他只是临诗罢了。”
说着,子佩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乔韵,让她看,却见乔韵笑得更加灿烂了,一副“解释等于掩饰”的样子。
“他?哪个他啊?你承认有这么一个他喽!其实,你今天去采药只是借口,实际上是去会情郎,对不对?”乔韵指着子佩说道,“好羞啊——音姐姐,我们的青青有情郎了!你说我要不要去告诉爹啊?”
乔韵丰富的想象力让子佩哭笑不得。
什么情郎啊!
她不过是遇到个莫名其妙的少年,莫名其妙地让她四个月后在那里等他,莫名其妙地给了她一把伞,然后那把伞上有着莫名其妙的诗句,仅此而已啊……
“好了,韵儿,别闹了!你们俩先去换件干净的衣裳吧,小心着凉了。”
乔音看着两个妹妹浑身湿润,不免心疼,生怕她们着凉,催促着她们去换衣裳。
乔家姐妹早年丧母,所谓长姐如母,乔音一发话,原本嬉戏地正欢的乔韵和子佩便停歇了下来,乖乖地回屋换衣衫,转身间,子佩看着漫漫细雨,耳边再次响起少年的话:
“四个月后,在这里等我。”
莫名其妙!凭什么去等他啊,他当他是奥巴马啊!
仲谋?
是他的名字?
仲谋……仲谋……孙仲谋!不会是东吴大帝孙权吧!
当这个名字闯入脑海时,子佩忍不住吓了一大跳。
如果是孙权,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皖城,而且对她说这样的话?
还有,这把伞,这首诗,真的只是偶然吗?还是别有用心
可是,如果别有用心,那么又是什么居心呢?
烦死了!子佩忍不住地摇摇头,想甩掉这些想法!
罢了!罢了!她现在又不是喜欢刨根究底的庄曼妮,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她只想简单地过日子。
管他是谁!管他什么目的!她只当一切没发生过,安静地过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打定主意,子佩心里舒服多了,嘴角轻轻地扬起,露出欢快的笑。
只是——事情往往很难随人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