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遥望夕落沉 第五十章 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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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我母妃设计杀害大皇子和二皇子是不争事实。
那年秋季,正值丰收,我的母妃向父皇提议举办一次皇家狩猎,而在众多狩猎人中安插了不少从民间雇佣的杀手。
本来母妃认为这次势在必得,当时……当时二皇子,我的二皇兄秦穆左腿已经中了箭,谁知道自己傻乎乎地跑去救了他,害得母妃功败垂成。
本是满门抄斩的罪,后来不知为何变成了充军流放之罪,可是这对于我们也无疑是判了死罪。我和母妃还有两个姐姐,被一路流放至了清州,后又被赶出清州,我们只能一路向西。
但是我们没有想到一路向西,竟是苍茫的沙漠,那里是死亡的地域,据说那里若没有土生土长的胡人带路,便只有等着太阳把人烤干,或者是被沙漠中的野狼吃掉,或者被沙漠中的飓风卷走。
白天的温度让人几乎脱水,晚上的温度仿佛又掉入了冰窖。恐慌着落日西沉的血色,惧怕着太阳初升后的酷热。
沙漠中是没有方向的,我们注定会死在沙漠里,我听到那月夜下长啸之声,仿佛一瞬间看见了那在暗夜中闪着凶残之光的眼。
可是当我醒来,只有一双温暖地手轻抚着我额前的头发,一双青琉璃色的眼睛仿佛如湖水般澄澈,迷人、温柔、平静。
这时我发现我满嘴都是血腥味,有些恶心的反胃,可是当我见了他手腕的白色纱布时,我知道是他救了快要渴死的我。
当我问其他我的母妃和姐姐时,他摇了摇头,他指着我腿上的伤,我突然明白了,腿上异常的疼痛是因为那里少一块肉,而她们……
他用生涩的汉话说:“我、叫……梵将、迦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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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了。”齐耶离帮秦穆擦干了头发,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你还再恨我们吗?”秦穆看着齐耶离闪躲的眼神。
齐耶离坐在秦穆的身边,低声地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没有遇见的时候,恨得巴不得把你们剉骨扬灰,可……可看见二皇兄了却又……”
是血缘?或者说是一种羁绊,也许秦穆和秦陟相爱过,而秦穆和秦悟则是真正的手足。
“那……为什么要在北厥行刺?不会……不会只是想杀我吧?”
齐耶离诚实地点了点头,秦穆难以置信的又问:“那、那西夜王也随了你的意思,这可是会引起战争的,就像现在一样,西夜确定真的能赢得过北厥吗?”
“不能。”齐耶离说得斩钉截铁,他是只认准报仇,根本不在乎战争的胜负,“西夜王,就是……梵将迦邪他……只要能让他开心和满足,西夜不管怎么,他都不在乎。”
“……也许,他更在乎你。”
齐耶离冷笑了一声,说:“你知道什么?这不过也是他报复我的一种方式。”
“怎么又是、报复?”
“最大的罪是什么?应该就是杀父弑兄、谋权篡位了吧……”齐耶离起身,端起了杯茶,但茶已凉透,饮者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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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是沙漠中的一颗黑色珍珠,那时的我就像是奉若珍宝一般将他护在手心之中。
我被蛊惑了,他只要浅浅一笑,就会给我带来莫大的快乐。我只要这样看着他,在他的身边,心里就会很满足。
那时候西夜与我无关,他是父皇的,将来是皇兄的,我只要做他们的小王子就够了,因为他们真的很宠我。
他刚到西夜的前两个月,夜晚总会作噩梦,而我就坐在他的床边,替他拭去额上的冷汗,那两个月他也只字未说,只是呆呆地看着人,悄悄地落着眼泪。
直到他的腿好起来,他说了第一句话,天好明媚。我记得那个声音,比第一次我听到他那干渴沙哑的声音好听多了。
带你出去走走好吗?我说着,向他伸出手,他迟疑着将手递给了我,他的手是冰冷的,那时我发誓要将这双手变得温暖。
阳光透过叶子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他伸出手,感觉着阳光在的掌心照射下的温暖,他浅浅地笑了,我从来不知世上竟然会有笑得如此之美的人,像四月最早盛开的花朵。
我问他,他叫什么名字。他的眼中滑过了一丝哀伤,轻说,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他死过一回,所以一切都是新的。
那叫齐耶离,叫齐耶离好吗?我问他,他转身看着我,点头。
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美好,也觉得最短暂的时光。我们一起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起骑马去看连绵的雪山,一起去草原上给羊儿喂草,一起去听歌姬们唱着胡曲跳着胡旋舞。
他问我那歌里唱得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那是在唱两个恋人经过磨难相爱的故事。他笑了,对我说,让我教他胡语,而他教我书写汉字。
他拿出了笔墨纸砚,我靠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正正方方的字,我问他那是什么字,他愣了一会,转身对上了我的脸,彼此间的距离近到了,可以呼吸着彼此的气息。
我闭着眼睛轻嗅着,那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香,是墨香。
他向后退了一下,脸微微泛起了红晕,让人忍不住地想偷亲一口。他把那张写了汉字的纸偷藏到了最底下,然后叉开了话题,在纸上写下了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
而那个他第一个写下的字他始终没有告诉我是什么字,而他也从未教过我——‘情’字如何写。
我偷来了他写下第一字的纸,查阅了所有的汉书,才知道他教我的第一字便是这个——‘情’。
那一刻我知道,我爱上了他,一个黑发黑眸的汉人男子。
那天倾盆大雨,我找到了害怕雷雨天的他,那夜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封存已久的感情,而我也知道他是爱我的,他轻唤着我的名字,他说在他的家乡有个习俗,就是第一次的时候会在恋人的肩上烙下永不消失的羁绊。
所以我的左肩有他齿痕,所以那么坚信我们的爱永不动摇,所以我那么深深地爱着他,我们互相拥抱、亲吻、慰藉。
然而……一切还是变了,也许是那晚我不忍心咬破他的皮肤,所以他的右肩上什么也没有留下。同样是雷雨的夜晚,我发疯了一般地找着他,最终我找到了,而我找到的却是自己的崩溃。
他躺在我皇兄的身下,他吻着我皇兄的嘴唇,他唤着我皇兄的名字。我坚守的爱去哪儿了?
我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质问。他也从不提起,我以为他只是一夜的迷失。
可是我错了,站在皇兄的殿外,看着他匆匆地离去。我听见皇兄许诺他,要将半个西夜江山给他,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的吗?我……除了我的心,其他的什么也给不了他,可我爱他。
西夜唯一的宫变。我以最优厚的条件与不少大臣合谋,要挟父皇将王位禅让给我,而父皇决然拒绝了,于是弯刀的锋刃划过了皇兄的脖颈,鲜红的血喷在了我的脸上,,那一刻我知道我后悔了,我用手去堵住皇兄脖上的伤口,血染红了双手,皇兄笑着只说了三个字,为了他?
一切都因他而起,望着一双染满鲜血的手,听着父皇说,来人,斩了那个妖人。我一刀刺穿了父皇的胸膛,不,他是我的人。
国丧结束后,我顺利地登上了王位,封他做了西夜的国师。出乎意料的是,他用了仅仅两年的时间就让西夜周边小国归于西夜,并且与西域中不少大国建立了盟约。
西夜也开始有人称其为‘天赐’。而我们的爱或许从那时也止步了,我们不再有拥抱,不再有亲吻,只要我有需要,他都能极力地满足我,可他再也不会去看我的眼睛了,甚至亲吻过身体的时候,也总是避开那齿痕。
只有疯狂和单方面的快乐。我失去了他,他也失去了我。每一次挣扎,我都不愿意承认,我还爱他。
他要得只是报仇,只要有能让他复仇的能力,他都会任用之,出卖自己的身体,让对方永远的臣服于他,而他也从不会迟疑将用过的人一脚踢开。
他已经不再是我的了,我也想起了他的一句话,爱只能浅尝即止。
而我中了他的毒,他给我下毒便是,让我永远不能拥别人入怀,不能让别看见他给我留下的痕迹,因为那是我唯一宝贵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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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将迦邪握着齐耶离束发的缎带,浅浅睡去,他知道再过不久,自己将永眠下去。
在西夜语中,齐的意思为‘永远’,耶是‘不’。
齐耶离,又意‘不离’。
“不要离开。”这是迦邪低低地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