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天若有情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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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柔而美好的感觉,是什么呢?宛若在母体的子宫内安全而黑暗的感觉,又宛若在情人的怀抱里,温馨而美满的感觉,刘簌簌蜷着身子紧闭着眼睛暗暗的想。她不想醒来,也不愿醒来,从出生以来因为一直倒霉,不仅本身,常常连带和自己亲近的人也跟着倒霉,所以从小大基本上都没有真正的朋友,亲人们也并不怎么喜爱她。
    每当她寂寞的看着小朋友们开心的在一起时,她总是忍不住想上前去要求他们要她加入,然而那些小孩子早在看见她时就已四散逃开,好像她是什么不洁的病菌,沾上一点就会死亡一般。看着别的孩子都有叔叔阿姨疼爱,她十分羡慕,也想想别的小孩子那样,向自己的亲人撒娇,让他们疼爱,但是自己的亲人看向自己的眼光中只是透着厌恶、害怕和不屑,让她觉得仿佛自己出现他们眼前都不应该似的。只有自己的父母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安慰着自己、激励着自己。但是自己还是在他们的眼中看见了厌烦,虽然他们掩饰得很好。原来,连自己的父母都厌弃自己了。
    和王越杨、龙如风、钱雪菲他们成为朋友,还是托了自己爸爸妈妈的福,他们的爸爸妈妈和自己的爸爸妈妈是大学同学,八家家长的关系非常好,八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要不是如此,他们大概也会离自己远远的吧?所以有这样温暖而温馨的地方让她十分眷恋。
    “簌簌,簌簌,起来啦,要迟到啦!”是妈妈的声音,刘簌簌缓缓的睁开了双眼,阳光明亮而刺眼,正在眼前走来走去的妈妈沐浴在光中显得虚幻而不真实,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迟到?”刘簌簌迟滞地转动着眼睛,望向仍旧模糊不清的妈妈,瞳孔一张一缩地自动调节着,以便能更清楚的看清事物。终于妈妈的样子清晰了起来,刘簌簌依旧蜷缩着,等待着妈妈的回答。
    刘妈妈凑近刘簌簌,亲昵的捏捏她的鼻尖说:“小懒猪,快起来啦,再不起来上学就要迟到了。”刘簌簌仔细而贪婪的看着妈妈不带丝毫鄙夷的眼眸,头脑里仔细的分析了一下现状:现在的这一切应该是幻境,这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它”没那么好心特意的送我们回家,恐怕这个幻境中有什么能刺痛狠狠我们的内心东西。然而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刘簌簌对眼签好无鄙夷厌烦的母亲的笑脸还是无比眷恋,这一刻他她乎成了飞蛾,而母亲的温和美好似乎成了火焰,即使知道会被焚烧得灰飞烟灭,却执拗的选择扑去。
    刘簌簌快手快脚的穿衣洗漱,然后在妈妈“路上小心”的叮嘱中有爸爸开车送去学校,刘爸爸现在看向刘簌簌的目光中也没有任何的厌恶烦燥存在,只有纯然的慈爱。
    “簌簌,在学校里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告诉爸爸,爸爸帮你教训他们!”
    刘簌簌被爸爸这几句很是普通的温情话语惹得热泪盈眶,她强忍泪意,将头低的快要贴上胸口了,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这一声惹得刘爸爸一阵猜疑:“簌簌,你感冒了吗?鼻音那么重?要不要紧?发烧了吗?我送你去医院吧?好吗?学校那里我会去给你请假的。”
    刘簌簌急急地抬起头来,说:“爸爸,别,我没有感冒,只是很感动,你和妈妈所说的所作的都太让我感动了,让我想哭。”
    刘爸爸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将刘簌簌抱在怀里,轻柔的抚着她的后被,柔声说:“小傻瓜,我们不疼你,疼谁呢?”刘簌簌闻言放声大哭,终于,终于有人肯无条件的爱我、接纳我了!不在乎我会带来霉运,不在乎我是一个扫把星。
    哭了一会之后,刘簌簌脸红红的看着爸爸湿乎乎的衣服,不好意思的笑了,刘爸爸却一点都不关心衣服,只是慈爱的摸摸刘簌簌的头,温柔的问:“好点了吗?”仅仅四个字就让刘簌簌刚刚收回的泪水又有泛滥的趋势。她摆摆手表示自己无事了,刘爸爸才重新启动停在路边的车子。不过刘簌簌这么一闹到底还是迟到了,第一节课都下课了她才到了班级。
    当她刚进班级的时候,龙如风、王越杨、孙依灵等七个孩子一哄而上,七嘴八舌的问她:“簌簌,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迟到了?家里怎么了吗?还是生病啦?”刘簌簌看着眼前一张张不带丝毫厌恶的脸,红了眼睛。感谢上天,即使在梦里我能经历这样的温馨与善意,我的内心也是满足的。
    上课的时候,几个孩子彼此之间悄悄地传递着纸条,孙依灵写:“今天是吴梦莹的生日,放学以后大家都去她家给她庆祝生日好吗?”赵明羽写:“去生日宴会的话,是要准备生日礼物的吧?嗯,送什么好呢?好不然,我送一双拳击手套如何?”张玉森写:“明羽你个白痴,你当谁都像你一样只知道运动吗?送女孩子生日礼物当然是要送又好看又实用的东西了!”赵明羽疑惑的回到:“拳击手套还不实用吗?要不然我送一双画着公牛的拳击手套如何?很好看的。”刘簌簌看着纸条上张玉森和赵明羽围绕着拳击手套越扯越远的对话,一脸黑线,她要不是顾虑着这是在课上,真想大吼一声:“别管什么拳击手套了,快点决定送什么是正经!”她写:“我打算送一个毛绒玩具,女孩子都很喜欢的,你们呢?”龙如风写:“我送一条项链,水钻的,女孩子大概都喜欢这一类亮晶晶的东西吧?”钱雪菲说……
    白天过得很愉快,很快就到了夜晚,七个孩子全都聚到了吴梦莹家,赵明羽到底送了吴梦莹一双患者公牛的拳击手套,孙依灵送了一个散发着香味的木雕,龙如风送了一条亮晶晶的水钻项链……气氛热烈而美好,吴爸爸吴妈妈在厨房里微笑着忙来忙去,看这八个孩子把没吃的蛋糕抹在对方的脸上、脖子上、头发上,最后弄得每个人都是一个大花脸。
    刘簌簌玩累了就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几个笑闹。吴梦莹的父亲十分喜爱收集世界各地的名画,吴家各面墙上都挂满了吴爸爸收集来的名画,沙发正上方就有一幅最为珍贵稀少的画。当刘簌簌坐在沙发上时,那幅原本牢牢挂在那里的画慢慢的松脱了,然后突然从墙上掉落下来,砸在刘簌簌的头上,把她砸得头破血流,把她砸懵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呆呆地从流着血的头上把那幅被血染红的画拿下来,双目无神地定在画上,头脑里仿佛被塞进一个蜂窝一般的“嗡嗡”响个不停,各种想法交织在一起,宛若一团结满了死结的乱麻:要怎么办?原本以为霉运已经彻底远离我了,谁知道只是我的错觉而已,到底还是带来霉运了,这幅画是吴爸爸最喜欢的,现在却被污染了,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吴爸爸是会生气的吧?难道我所获得的温暖就到此为止了吗?!难道我又要回到那满是厌恶的目光中了吗?!不!!
    就在刘簌簌快要钻进死胡同的时候,笑闹的七个孩子发现了头上流血、双目呆滞、手捧被鲜血染红的画的刘簌簌,七个孩子被刘簌簌的样子吓到了,吴梦莹赶紧去厨房叫忙碌个不停的爸爸妈妈,当刘簌簌看见焦急的跑向她的吴爸爸时,先前所有的不好想像在此刻全都活跃了起来,在她脑中狰狞的笑着。若是从未曾获得过温暖与关爱,便不觉得寂寞的可怕,可是拥有又失去的滋味叫人情何以堪?刘簌簌大睁着双眼定定的看着吴爸爸的眼睛,希望着,祈愿着,恐惧着。她太过强烈的目光刺得吴爸爸一阵不自在,吴爸爸稍稍测了测身子以躲避刘簌簌的目光,在刘簌簌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紧张的迟滞了跳动时,温和的说:“簌簌,你怎么样?想吐吗?眩晕吗?咱们现在就去医院。”
    刘簌簌盯着吴爸爸看了好一阵,确定他不是虚心假意的关心自己,而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时,她迟疑的问了一句:“您不怪我吗?怪我毁了您的画?”吴爸爸这才笑了,原来她是担心这个:“这个事不是你的错,是它自己掉下来的不是吗?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能为了死物去责备活人呢?我怪你画就会恢复原样了吗?我已经失去一幅画了,不能再失去一颗孩子纯真的心,不是吗?”
    刘簌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原来,我一直在等的就是这样一句话——这个事不是你的错。原来我一直以来并非不怨不恨的;原来,我一直渴望被拯救,被救赎。
    这一刻刘簌簌感觉自己被那句“这个事不是你的错”从“扫把星”的咒诅之中解救了,她泪流满面。长达十五年的被人厌烦的灰暗人生,至此为止终于有了亮色,此时语言是多余的,没有什么话语能表达出她激动的心情,浴室她选择了最为直接的方式——她站起身来,给吴爸爸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她的这一举动让吴爸爸等人惊愕非常,然而他们却什么都没有问,这种情况下不适合问,最当务之急是要给她止血包扎。吴梦莹迅速的去药房拿了医药箱来,他们家是中医世家,但是对西医也有一定涉猎。拿回来之后,吴妈妈一边手法娴熟的给刘簌簌包扎止血,一边细声细语的嘱咐刘簌簌要注意的事项。刘簌簌却只顾傻兮兮的笑着看着大家真诚的、关切的脸。气得想来温柔得有些温吞得吴梦莹极轻的赏了她一个暴栗:“你呀,认真地听,连医生的话都敢不听啦?”刘簌簌一脸迷糊的看着吴梦莹,问:“你说什么?”吴梦莹做不来大吼大叫的事,只得抚额长叹:“你呀!”王越杨不忍恋人如此劳累,就将医嘱说第二遍的活主动揽到了自己身上,但是刘簌簌听后依旧一脸茫然,她那个样子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弄得王越杨也只好抚额长叹了。众人见此情景都笑了。
    当刘簌簌回到家里时还是晕呼呼的,一切太过美好,美得不真实。她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因为心情亢奋,竟然很久都睡不着。当她终于迷迷糊糊睡着时,越来越亮的光线透过薄纱窗帘照射到她的眼睑上,让她渐渐清醒了。她将床头的闹钟拿起,一看才凌晨两点多,外面的天色这么亮绝对不正常。刘簌簌亟亟的翻身下床,走向窗口,这样漆黑夜里过于明亮的光线和绝对不应出现的嘈杂凄厉声音让她觉得不祥。她的双手紧紧地捏着薄纱窗帘,全身颤抖,仿佛那窗帘是她溺水时的唯一一根浮木一般。要不要拉开窗帘?!要不要?!她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口,让自己镇静,终于她已经紧握到麻木的手拉开了窗帘:那是怎样的修罗炼狱?!大火,冲天的灼热火焰无情的吞吐着卑微的人类,父子母女相顾不暇,老人们哀哀地痛叫着在火焰里翻滚,却无人去拉一把,或者去给他们泼一点水;与父母失散的孩子,在炙热火焰的烘烤下用都烫起泡的手拉住每一个从身边匆匆走过的人,痛哭着恳求他们带自己去找父母,却被无情的甩开;本是一家人的逃命三人,在火焰快要扑来的瞬间,丈夫将自己的妻子孩子推向火焰,借此反作用力远远逃跑……人们在这样的不可抗力面前是多么的渺小而卑微,又是多么卑劣肮脏。消防车、警车、救护车尖锐的呼啸着冲向火场,给原本惊恐混乱的场面无端的增加了凄厉的氛围。而今天晚上是西北风,以大火现在的速度,不到天明就会烧到吴梦莹、王越杨家和龙如风家,吴家和王家两家在同一栋楼,龙家和他们在同一个小区!刘簌簌暗暗地握了握拳头:我一定要在大火到来之前去通知他们,要他们赶紧撤离。今天玩得太晚,八个孩子中,有七个分别宿在了离吴梦莹家较近的王越杨家和龙如风家,因为自己家也不是很远,所以才会在半夜三更回来,要不然自己也会宿在吴梦莹家的。
    刘簌簌迅速地穿好了衣服,向门口跑去。刘爸爸刘妈妈被她弄出的“乒乒乓乓”的声音惊醒,睡眼朦胧的问:“簌簌,怎么啦?这么着急?”刘簌簌简短的说:“吴梦莹、王越杨和龙如风家方向着火,火势极大,我很担心。”刘爸爸刘妈妈一听顿时清醒了,刘爸爸一边急急的穿衣服一边说:“簌簌,我们一起去。”刘簌簌闻言心中暖了眼眶却酸了,她说:“好。”
    等一家三口开车出来奔向孙家、王家和龙家时,火势已经大得难以控制了。警察们指挥着衣着不整、灰头土脸的惊恐人群撤离:穿着臃肿制服的消防员挥舞着高压喷水枪向火场喷射:救护人员不时的从消防员手中接过重度灼伤的伤患……每一个人都在忙碌着,竟然没有人注意到要拦住这一家三口,将他们强行撤离。这一切忙乱惊慌的场面让他们三人原本揪紧的心更加揪紧,紧得令人发疼。刘簌簌的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指甲在手背上留下了四个月牙形痕迹,渗出了血迹:依灵、雪菲、如风、明羽、梦莹、越杨、玉森你们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
    看到了,吴梦莹和王越杨家所在的那栋楼,看到了那冒着滚滚浓烟的临近楼宇,大火就要烧到他们两家了!而街道对面火光冲天的正是龙如风家所在的楼宇!刘簌簌下了车,站在接到中央,看着眼前匆忙奔跑的人群,听着耳畔不时传来的凄厉哀鸣,不知要选择哪一个方向——是先去吴家和王家,还是先去龙家?!刘爸爸善解人意的将她向吴家和王家的方向推了一步,说:“龙如风家我去,你和你妈妈安心的去吴家和王家吧!”刘簌簌感激一笑,飞快的拉着妈妈的手向吴梦莹和王越杨家跑去,她不想失去这刚刚获得的温暖。
    神啊,我以前从不相信神魔之事,但是在见到了那岩石女子之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是真有神魔的,神啊,如果现在你在看,我求求你救救他们,救救所有给与我温暖的人,纵使前十五年他们没有给我什么,纵使现在是梦,纵使以后会伤心、会绝望,请让我,在此刻得享温暖,得想心灵的安息。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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