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让你如此失态？”那人如释重负，唇边露了半个微笑，伸手撩开九如长发。然视线刚刚落在她脸上，他整个人便怔在了那里，身子抖了一抖，他抬手，慢慢抚上九如额头颊际，抖唇叹了一句，“是谁？”
    沐云旸不说话，只跌坐在了地上，看着那地面发呆，“九如，陌九如。”
    “九如？”那人抬头，月光落在他眸中，慢慢泛出一种温柔的神色，叹一口气，他慢慢低了头，“好名字。新来的？”
    沐云旸摇头，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那画像，忽然低头埋头在掌心里，“子宸，你也觉得难过是吗？她很像紫桐，很像……说不出哪里像……只是觉得像……我见了她，便觉得心慌……”他抬头，恶狠狠看住了悦子宸怀里的人，“子宸，这个人不简单！绝对不简单！”
    悦子宸抬头，竟在他眉目中看到一丝绝望。他笑出来，低头细细看九如的脸，“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个寻常的女子，怎么就会像紫桐呢？”他笑着，仍旧慢慢抚弄九如的脸颊，“即便是像吧，你亦不必置她于死地。”
    “她？！”沐云旸忽然又激动起来，“她私闯书房，妄动我的画像！悦子宸，你知道，这画像谁都不能动，动，就必须死！必须！”
    “呵”，悦子宸轻轻笑了笑，“我跟你说了一万遍，你那画像早就该扯下来丢掉。有些事，要么坦然面对，要么彻底忘记，你挂这么一副不伦不类的画像在这里，编那么不伦不类的谎言骗自己，又有什么意义？若你心里真个有她，又何苦做出这样那样的姿态？”
    “你说什么！”他话音未落，沐云旸已然恼羞成怒，他反手一掌拍在身后的椅上，啪的一声响，“悦子宸！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王！”
    悦子宸不动声色，只是侧头静静笑了一笑，“无妨，紫桐的事，你心中总要有一个分寸。想自欺就自欺到底，要面对就坚持到底，没必要这么惺惺作态、折磨自己。”
    “你说什么？再给本王说一遍！”沐云旸抬头，眼神却无比凌厉的盯住了悦子宸，“你再给本王说一遍！”
    悦子宸仍旧笑，抱了九如抬头细细的看他，“你知道的，子宸全是为了你好。”
    “哈！为了我好？”那人昂首大笑，一脸狷狂、两目猩红，兼之长发飘荡，衣衫不整，整个人竟如同鬼魅。他猛然扑过去，虎拳生威，直袭悦子宸胸口，“为了我好？！你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好!滚！滚！都给本王滚得远远的！远远的！”
    悦子宸闷哼一声，硬生生吃了三拳两脚，竟没有丝毫反抗，只是慢慢蜷缩起身子将九如护在怀里。
    “你算什么，有种过来跟我打！”
    悦子宸摇头，唇边却溢出一丝血线。
    沐云旸便猛地愣在那里，伸手握住了悦子宸的手臂，“子宸，你受了伤？”
    悦子宸不答，只伛偻了身子冷冷看住了他，“沐云旸，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好好面对自己？！”
    沐云旸愣住，无声站在了冷风里。夜风袭来，撩起的他的撒乱的长发，慢慢在空中纠结出一片黑色的网幕，剪不断，理还乱。
    他低头看着悦子宸，视线里慢慢闪出慌张，握拳恶狠狠击打空气，竟施力飞一般的逃走。
    四下里都只剩下了静寂，月光无声洒落，地上清影漫漫，终缭绕成一张解不开的网。
    悦子宸浅笑，弯身抱紧怀里的人，伸手慢慢抚摸她的脸庞，“小东西，你还好吗？还好吗？”
    怀里的人却只是不动，头颅低垂长发纠结，更衬得素白的一张脸无限凄美。
    天蒙蒙亮的时候，九如转醒，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还没有睁眼便抬手抚摸疼痛不堪的颈项。
    死了吗？为什么死了还会觉得疼痛？
    便有人温柔握住了她的手，“别动，会痛的。”
    九如大惊，猝然睁开了双眼。
    便撞上了温和若水的一双眼，含着笑，像极了春日里水墨丹青的远山。
    “你……”她声音嘶哑，几乎说不出话。
    那人便抬手点在他的唇边，“别说话，我是悦子宸，我不会伤害你。”
    九如这才发现，他坐在椅上，而自己，正窝在他的怀里！
    她猛然探起身来，自他怀里挣脱。嗓子疼得厉害，她说不话，便只能使劲的向他躬身行礼，“奴婢造次！”
    那人笑出来，异常艰难的活动一下手脚，“帮忙揉一下腿脚，麻得厉害。”瞧见九如发呆，他眉目舒展，化出柔和的一抹笑，“轻一点呀，我会怕痛。”
    到这，九如才瞧见他脸色异常苍白，白衣肩胛位置上依稀有一抹血痕，九如蹙眉，“您受了伤？”
    那人摇头，“没事，没事，皮肉伤！”
    九如便躬身跪下来，却不知要说一句什么，只能扬着一双大眼，认真的看他。
    那人呵呵笑出声来，“罢了，我可是要走了。再过一时半会，就要上早朝。我总要去换一身衣裳——”
    临走，那人又回过头来，极认真的看她，“你暂且去后院做粗使，好么？虽难为了你，却也是为着你好——”他顿一下，侧目微笑，“沐云旸那个人，有时候实在不招人喜欢，你还是离他远一点——”
    九如点头，躬身再向他行礼，“谢公子。”
    “没事，我回头去看你。”
    “谢谢您。”九如抬头，眯眼微微笑了一笑。那人便也笑了。眉目微弯，唇角轻挑，苍白里一抹温润，很是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