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师父,我回来了,Yo!  第六章(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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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东拐西绕地找了半日才找到那个放杂物的小屋子,大概管家和这老财主出事前都不知道自己家里还有这么个狭小肮脏的地方吧,而这里,竟然还住着人。
    待管家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王美人冷冷地环视这个小房间。
    屋内的光线很暗,一般人从光明中刚进入这样的黑暗都会有一小段时间伸手不见五指,但适应了黑暗之后,就能完全看清了。很普通的摆设,不,是堆放,但即使是堆放也仍然是整整齐齐的,看得出那些杂货上所积的是新的灰尘,大概是曾住这里的主人离开许久,没人打扫所致,但即使是新灰也积了半个掌厚。
    原来世界上还存在有这么个地方,几天就能把灰尘积得那么厚。
    房中央的梁上还悬着绳子,绳子下方仍摆着几个水果,分成三部分,中间摆着一个猪头,猪头下是一滩凝固的血。
    钱铜管家往前走了两大步,又嫌弃恐惧什么似地后退了两小步,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燃了对着从外间带来的灯笼一点,亮了。
    钱铜指着地上那一滩黑血说:“先生您看,这血怕是狗血,之前来那几个臭道士。。。。。。,不是,江湖中人说过狗血用来降妖,有驱鬼之效,但这猪头又实属污秽之物,易招来不洁之事,实难想象这两者如何能得以并存。再说这果子,分列三份,为天,地,人,三者之意,与算驳相符。。。。。。”
    “哼。”钱无魇咳了一声,“你说这些,人家先生还不知道吗?人先生又不是没长眼睛没长脑!”又腆着脸笑着去看美人。“您说是罢?”
    王美人心说我要说是我就该没长眼睛没长脑了,遂不看那钱无魇,问钱铜道:“还有什么?”
    “虫子!”
    “虫子?”王美人一挑眉,背着手上前。
    “是。”钱铜侧身一指,“白色的蠕着的虫子,怕是那贱丫头下的蛊。”
    仔细一看,真有白花花的虫子在地上爬,竟多天了也没有离去。
    “先生您看”,钱无魇凑上身来,“这蛊能解罢?”
    王美人那长长的眼睛侧过来扫了他一眼,吐出一个字:“能。”
    “那么。。。。。。能很轻松地解了罢?”
    “能。”
    “嗨!”钱无魇乐了,“您早说啊,您看您这神通广大的,您一来就把这小蛊给解了,哪像那些个废物!这小蛊在您眼里算个屁啊!您看您放个屁还要那么贵的钱啊!您看能不能就把这酬给减了?”
    王美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一启唇,俩字:“不能。”
    意思是你还指望你这屁能随风消散喽?要能散你请我干嘛呀?
    说罢就背着手板着脸袅袅婷婷地出去了。
    将近响午的时候,钱无魇已由着王美人把整个府里转了一遛,上上下下问了一留。平日里即使府里出了关乎性命的事也没人敢这样,如今不同,如今这四处转悠的人是王美人—那个举手投足优雅矜贵得仿若世外的王美人。
    于是不仅是员外老爷,全府都由着他问。且不说那张更胜儃郞的脸,就那冷冽高雅的气息就能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王美人也把这事了解了个大概,全府众人一词地说那个叫做绯红的小姑娘是从苗疆来的。
    苗疆,总是和巫术连起来,巫术,总是和害人连起来。
    全府上下异口同声仿若一个人用不同的方法说出来的话:那姑娘平日里就孤僻不与人亲近,不讨人喜,做错了事她还不认,常给太太小姐抓去刑罚,不过瞧她那股倔劲也确实该罚。别人也不太爱理她,大概这月初一那天看着府里热热闹闹的,自己也觉得没劲就自己寻了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吊死了自己不算,她还打算咒全府的人!
    可即使是同一人,在不同情况下也会说漏嘴的时候。
    王美人立在柴门前,那是一个光着膀子在太阳下忙活着砍柴的年轻人,阳光洒在他一身淋漓的汗上,粼粼地泛着光。那是一个年轻壮实的孩子,而且,是个老实的孩子。
    直到他又砍了一打木头,才发现站在门外的王美人。
    “先生有什么事么?”管家交待过,对这位先生的问话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过,他是粗人一个,听不太懂,反正先生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就是了。
    “砍柴呢?”
    “呃?”
    显然没料到这翩翩子都的男子会问这样的问题,年轻人愣了一下。
    “呵。”王美人摇着头苦笑,“这不明摆着呢嘛。兄弟你。。。。。。。”
    “嗯?”
    “砍了多久了?”王美人开了门进去了。
    “从鸡鸣时起。”小伙子扔了斧头,从身后拉出来两个自制的小木矮凳。又用手在凳面上拍了拍,“先生坐。”
    王美人看了看,摇摇头:“不坐。”
    “为什么?”
    “我若坐了定要拉着你坐,你若坐了耽误了这砍柴的工夫,怕会挨管家的怪罪。我还是站在一旁看着你砍柴吧”王美人说。
    其实他是怕那凳子脏了自己的衣服。。。。。。
    小伙子摸摸头,看着身边耀眼的人儿,不好意思地笑笑:“先生还要问什么吗?我一定全答出来。”
    “那么辛苦的干活,是为了攒娶媳妇的钱?”
    “不是!”小伙子猛地直起身子紧张地说,随后又看了看天,长长地叹出口气:“她还没能答应嫁给我。”
    “为什么?”
    “她。。。。。。。”小伙子忽然猛摇起头,“我怎么跟先生说这些?”
    “因为她死了。”王美人语气淡淡,仿佛只是一片落叶归泥。
    “先生!”小伙子震惊地退后一步,颤抖着身子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不似凡人的男子。后者则淡定地看也不看一眼。
    “钱绯红她,死了。”王美人又重复一遍。
    “先生!”小伙子突然跪倒,伏地大哭,“先生救救她!”
    “你叫钱辛?”
    “是!先生神通广大!求先生救救绯红!”
    “她人已死,让我怎么救?”
    “非救活钱绯红,实乃为她冼刷冤屈!她生前受人排挤,死后遭人滂谑!小的相信绯红她绝无害人之心,她也是心性存良!愿先生明鉴!若先生替钱倩伸冤,小的愿意做牛做马,为先生鞍前马后!”言罢,长跪而稽首!
    “起来吧,你动静太大了。”王美人仍不看他,淡淡如云翔浮过。
    钱辛惶恐地左右看看,爬起身来:“是。”
    “我家里的人够了,不要你了。”
    “是!先生要我做什么都行!”
    “唔。。。。。。”美人低吟了一会儿,说:“把你们的故事说来听听。”
    “是。绯红五岁入府,是管家在门外捡到的迷路小女孩,那年我七岁。绯红一进府就显出她和别的孩子不同,除了干活之外其他时候都是一个人,别的孩子玩在一起的时候,她一个人在一旁玩些草根之类的,不知道那群孩子从哪里听来的,说她摆弄的草根都是驳,又说她是为了引虫子来制蛊,从那后,府里上下无论是不懂事的孩子还是懂事的大人都开始排挤她,但碍于她会制蛊的传说,没人敢讥笑她。但是背着她说她的坏话,克扣她的响钱,不给她吃饭还是有的。那时候她还小,以为这都是公平的。那时候关于她的传闻还不至于很明显很夸张,多数人只知道不能太近她而已,而像我这样在一个偏僻角落干活的人,除了她刚入府的时候见过她一面,甚至没见过她。她十二岁那年,我在府里一个小池边见到她,她捧着小半个粗馒头和着草根颤着手送进嘴里,但就算是这样,她也还不忘留下一点屑来喂聚集到她身边的虫子。我看不过眼,把她招进屋来,把没吃完的干粮全给了她,又用小米给她煮了碗粥。”
    “粥?”王美人挑起一边眉。
    “是,她吃完之后就楞在那里不动了,也不道谢,也不惊慌地逃走,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就是那时候,我。。。。。。我认定她是我媳妇了。”钱辛红了脸,继续道,“过了很长时间,她才告诉我,说她不愿意接受别人无故给她的东西,打她生下来起没有人无故施舍她就会很难受,不仅是心,是全身都难受,所以她愿意来帮我干一个月的活。一个月,虽然我不舍得她干活,但想到接下来一个月都能见她,我当下就答应了。后来她天天来帮我干活,我也不让她干重活,只让她捡些柴草,每天也依旧给她吃些好的。因为这样,她更是天天来了,就算过了一个月,她也还来。我想她。。。。。。一定是看上我了。”
    钱辛挠挠头,说:“直到那天小姐进屋来说要找她的风筝,小姐说她的风筝飘到这里来了,话是这么说,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我和绯红,似乎没有找风筝的意思,然后她一口咬定风筝是被绯红藏起来了,要钱倩再做一个给她,第二天来取,第二天来了又说丢在这里的娟帕不见了,又是绯红藏起来了,第三天,第四天。。。。。。我们三个就这样成了好朋友,但不知道为什么,小姐总是为了一些小事跟绯红弄得不可开交。我从中调解也无效,小姐就算能平静半个时辰,下面又一定会闹上一个时辰。”钱辛苦笑,“就在出事。。。。。。也就是绯红的尸体被发现前五天,来了一群人,说是小姐派来叫绯红去的。但是小姐平时都会亲自来见钱绯红的。”
    “你知道小姐为什么跟钱绯红不合么?”王美人问。
    “不知道。”钱辛说,但随即又害羞地低下头,“我听说女人间常常是争风吃醋,我猜。。。。。。会不会是。。。。。。小姐她。。。。。。我。。。。。。”
    “好了。”王美人拍拍这害羞的小伙的肩,“我知道了。”
    钱辛才抬头看了王美人一眼,又把头埋得更低,小声地说:“如果是因为我,钱绯红才死,我会现在就自杀,反正,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别想了。”王美人说,心里某个地方隐隐地有些痛。
    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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