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上)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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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上)
    黄天交过女朋友的,而且是交得“轰轰烈烈”的那种,用符合他黄天性格的方式。
    初二那年快放寒假的一天傍晚,外面正飞着细细的雪花。林海隐约听见窗外黄天家方向,黄天的父亲那带有浓重山东口音的怒骂声传过来;接着,就听到混杂了其它内容的声响——一定是黄叔又对黄天动了武!
    林海站在窗前,看见黄天的父亲拎着只穿了一件薄绒衣的黄天出来,二人在雪地里扭成一团,黄叔拳打脚踢地让黄天站好,黄天仰着头站住,满脸的倔强,黄叔又怒气冲冲地狠打了几下,然后转身回了屋。黄天紧咬着嘴唇,凝着射出寒光的双眼。十分钟,二十分钟……,天都快黑了,黄天站在细雪里脸色苍白,全身开始不停地颤抖,就快站不住了,可屋子里还不见动静。
    林海披了棉袄,下楼来到黄天面前,拎起他的胳膊往自己的家里走,黄天被林海拖进了屋,黄天已爬不了楼梯了,抱又抱不动,林海只好踉踉呛呛地背起他,送回到自已的房间。脱了黄天的衣裤鞋袜,把他塞进自已的被子里,又拿了些被子来,将他层层叠叠地裹好。黄天早被冻得实了心儿,只得由着林海。林海下了楼,妈妈不在家,只得自己给黄天做了一大碗鸡蛋面条,热气腾腾地端上来,黄天在被子里伸出头和手来,唏哩呼噜,一会儿就把一大碗面条吃了个底儿朝天,头上也热气腾腾地见了汗,生命力顽强的黄天立刻就还阳过来了。
    “又犯了什么错,这么大冷的天。”林海坐在床边,看着缩回手,缩着脖子,只把头露在外面的黄天。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打架的事。”黄天轻描淡写。
    “疼不疼?”刚才替黄天脱衣服的时候,林海看到黄天露在背心外面的胳膊,颈项,一大片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不知道看不见的地方又是怎样的惨状。
    林海一边说,一边看着疲惫不堪的黄天。林海感到有些难过。
    “黄叔怎么下这么狠的手?你非得要打架惹黄叔不高兴吗,打架就那么好,总也打不够?”
    “总有一天他们得把我打死。”
    “他们?还有别人打你?!”林海想不出,除了黄叔,还有什么人敢打黄天。
    黄天看着林海,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拧着眉说道:
    “他妈的,我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林海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黄天如此狼狈,看得出,黄天这会儿的情绪非常的糟。
    “你非得招惹那样的人吗?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受罪!”
    黄天疲惫不堪地闭上眼睛,林海拿起空碗,关了灯刚想出去:
    “你干吗去?”黄天难得的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好好睡觉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儿你喊我。”
    “你陪我待一会儿。”一种不太符合黄天性格的弱弱的声调。
    林海就又把空碗放到茶几上,过来躺在床上,和黄天说话。
    黑暗里,黄天把自己身上的层层棉被空出一半,把林海也覆进来,又捉住林海的一只手,用点儿劲抻了抻林海的胳膊:
    “过来点儿。”林海就往黄天这边挪了挪。
    “手怎么还这么凉?我去灌个热水袋。”说着林海想起身。
    黄天从背后环住林海的腰,把整个身体都贴在林海的背面。
    “别动。”黄天把头倚在林海的肩窝里。
    虽然隔着衣物,可林海还是能感觉得到黄天的整个身体都是凉冰冰的;林海牵住黄天环住自己的一只手,伸进自己的棉衣,把它放在自己暖暖的腰侧:
    “暖和点儿没有?那只手呢?也伸进来吧。”
    黄天就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进来。
    “好暖和……好累呀……”黄天疲乏地含混不清地说着。
    林海就不再说话,一动不动,只是任由黄天抱着他。
    “我先睡一会儿……你先等我一会儿……不许偷偷走了……”黄天像是在梦中似的喃喃地说着。
    黄天很快地睡着了;林海听见黄天有些沉重的呼吸均匀了以后,轻轻解开黄天缠着自己身体的双手,蹑手蹑脚地出来,为黄天灌了一个热水袋,又怕太烫,就用一条干毛巾把热水袋包起来,回来放在了黄天的怀里;又帮黄天整理了一下被子,关好房门出来。
    不一会儿,黄婶急急地赶来,听林海说了一遍才放了心;又和刚刚到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的林海的妈妈抱怨了一会儿儿子,又抱怨了一会儿丈夫。
    “一对儿犟脾气!”黄婶无可奈何地叹到。
    原来,今天黄天勾了人打群架,不知谁走露了风声,刚开始比划,就被派出所一大群警察抓了去。
    黄天倒是第一次进来这种地方,在一个破旧不堪的小屋子里,被人没头没脸地拍打着,喝斥着,和一大群人一起,被排成一排,手放头上,贴墙根蹲着。几个警察神态安祥,出出进进地并不理他们;有人时间太长蹲不住了,就试着动动身子,就有警察过来对那人施加一顿拳脚,吓得再也没有人敢动了。门大敞着,呼呼的冷风直灌进来,每个人都被冻得缩紧了身子。黄天阴着眼睛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黄天感到全身已几乎麻木了。黄天并不害怕,心里一片闲暇,看着周围吓得白了脸的一群人;看见一个年青的警察正在剥着一个桔子,吃的时候,没摘净的白丝儿挂在了嘴角;看见窗台上有几盆因为没有浇水而正在枯萎的花……黄天在心里暗暗地笑了。过了好半天,从那扇门板已经破裂的门里进来一个四十多岁,脸色焦黄,头发蓬乱的警察,开始对他们训话:
    “年纪青青地不学好!打架!把头都抬起来!”
    那警察从头走到尾,赏了每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而后,黄天被蓬头警察揪了出来。原因是,在赏耳光的时候,黄天用他那双又冷又狠的眼睛瞪了他。那警察的个子比黄天矮了半个头。
    那警察只简单地说了一句:
    “你小子横啊,站住了啊!”
    说着,一阵疾风似的拳脚落在了黄天的胸前,背后,腹,腿上。
    警察打人都是很有一套的:皮肤上,你不会看见什么严重的伤痕,而痛感却能直逼到心里。
    黄天不能还手,不能躲闪,只咬牙抗着;过了好一会儿,黄天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冰冷的地上。黄天听见,他的同伙里,已有不争气的人被吓得哭出了声音。
    那警察来到已经倒地的黄天的身边,蹲下身来,冲着黄天的脸又是一巴掌:
    “你还真挺禁打!不服气不是不,学聪明点儿!这里可不是你不服不忿的地方!”
    “起来!蹲回去!”
    警察又回过身,对着已吓得不轻的一大群人大声吼着:
    “叫你们不学好,等会一个一个来,有你们受的!”
    黄天一身的剧痛,却不肯露出一点儿声色,咬紧了牙,又用他那又冷又狠的眼睛瞪了那警察一眼,这一眼恰恰地落在了那警察的眼里。
    那警察先是一楞,停了停,然后一把将黄天扯起来:
    “走!”那声音听得所有屋子里的人一阵的胆寒。那警察把黄天往屋外拖!屋里的人都吓坏了,他们都能猜得出来,这一走,黄天的下场会是怎样的可怕!
    黄天猛地拨开那警察的手,那警察显然是毫无防备,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敢在这里如此的人!
    “我会走路!不用你拖!”黄天的声音倒是极其的沉静,听不出丝毫的恐惧和慌乱。
    那警察喘着气,发狠地皱着眉,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才十四五岁的少年,看得出,他正在计划着什么,那计划的内容大概是很可怕,因为他的眼睛射出让人恐怖的光。
    就在这时,跑进来一个20多岁的小警察,将那正在计划阴谋的警察叫了出去,在窗前低声向他耳语了几句什么,那警察冷冷地笑了笑,走了。
    那小警察进来,对黄天说:
    “你跟我来吧。”很平和的语气。
    黄天被带到了别一间屋,来到了一个大约30多岁的警察面前,那警察看着他。
    “你就是黄天?”
    “是。”
    “你坐吧。”警察指了指屋子正中间放着的一把木椅。
    黄天坐下来,看着眼前的警察。
    那警察点了点了,看着他,并没接着问下去,而是不断地向玻璃窗外张望着。
    黄天以为这个人会问一些毫无用处的废话:比如,那个学校的,家长的工作单位,为什么打架这样的无聊问题。
    “这里是派出所你知不知道。”警察开口说话了。
    “当然知道。”黄天并没有猜测警察问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个态度对警察是不对的。”
    “他那么做就对吗?”
    “那你打架对吗?”
    黄天咬着嘴唇:
    “什么对不对,不打,任人欺负到头上吗?!”
    那警察摇了摇头,低下头,微微地笑了。
    “你多大了?”
    “过了年就十六了!”
    那警察又笑了:
    “黄天,无论如何你打架是不对的,你念初二了,快考高中了吧,好好学习,别把时间精力都浪费在打架上,你就是把所有的人都打败了也没什么用的,我们都不想再在这里看见你了!”
    说着,那警察站了起来:
    “走吧,我送你出去,外面有人接你来了。”
    外面,父亲的同事,黄天叫他张叔叔的人正同几个像是领导模样的人正说话呢。
    黄天远远地站住,不肯再往前走。张叔叔看见他,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黄天转过身,问身边的那个警察:
    “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当然可以。不过,那边叫你呢。”
    黄天便转头向大门口走去。
    张叔叔忙同那几个人告了别,启动了车,赶上了黄天。
    黄天上了车:
    “怎么?公安局里的人你们也认识?”
    “他们的局长是你爸的老部下,转业到地方上的,刚才特意从局里赶过来的。”
    “那我的哥们儿们也没什么事吧,他们都还在里面呢。”
    “一群十几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事,教育教育就出来了。”
    车上,张叔叔苦劝黄天回家之后向父亲认个错,以后不能再这样了。黄天倒并不是很在意,回家当然不过又是一顿痛打,他挨的次数早已经数不清了。
    谁知回到家,父亲正怒气冲冲的坐在客里候着他呢,眉眼都已经气得变了型,黄天一看父亲的架试,就知道今天不同往日,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快,快点跟你爸认个错!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了!快说!”母亲过来,急急地催促着黄天;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在盛怒之下,他没准会把儿子打死的!
    而黄天一如既往的一脸的不妥协,一副任杀任剐的样子。
    接下来,母亲被父亲关在一间屋子里,从外面锁上了门。母亲大哭着,从门里喊着:
    “黄天!听妈的话!快点儿跟你爸认个错!黄天!听妈的话!”
    而耳边传来的仍是丈夫的恶骂声和痛打声,她死命地用身体撞着门:
    “你把他打死算了!你打死他吧!我也不活了……天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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